張小花瞪大了雙眼。


    有昨日各種葷菜白米飯打底,再麵對雞蛋時,她本不該如此驚訝。


    可那時她隻當自己恰好趕上了好時候,加之小東家心善,見她初來乍到,才賞些好吃食讓她安心。


    然而這都是第二日了,她不僅啥活都還沒幫著幹,反而起得最晚,這雞蛋哪輪得到她吃。


    “每人一個,別愣著,快吃吧。”許櫻桃故意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


    見張小花嚇得趕緊拿起雞蛋,許櫻桃的語氣柔和了幾分:“等會兒我和娘要去村裏,小柏和阿梨會留在家中,你記得把自己的藥熬上,有不懂的就問他們。”


    張小花忙不迭點頭。


    見她握著雞蛋遲遲未動,許櫻桃逗她:“怎麽?想讓我給你剝?”


    張小花瘋狂搖頭。


    許櫻桃見狀,連忙製止道:“別搖啦,萬一腦震蕩加重,我可就罪過了,快好好吃飯。”


    張小花聽話地剝去蛋殼,小心翼翼地品嚐著雞蛋,每一口都格外珍惜。


    雞蛋真香啊,她默默想著。


    從前在家時,別說是雞蛋,就是蛋殼她也撈不著一口。


    昨日還當自己走上了絕路,哪知隻是短短一日,她就過上了從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思及於此,張小花眼眶不禁微微泛紅,又有些想哭。


    飯後,許櫻桃和薑氏去了村裏,張小花強行搶了洗碗的活計,搞得謝柏一陣悵然。


    家裏的碗頓頓都是他洗,早就洗成了習慣。


    洗完碗,張小花正欲去掃院子,卻見謝梨將金雕放出了籠子,頓時嚇得她臉色一白,轉身便往屋裏躲。


    謝梨咯咯笑道:“姐姐別怕,有錢可乖了,從不傷人。”


    張小花壓根不信,從前她村裏有戶人家養狗,也說從不咬人,結果她大哥某日從那戶人家門口路過,屁股被咬了四個血窟窿。


    後來還是那家人賠了半兩銀子才算了事。


    可眼前這隻大鳥深得主家喜愛,真要是傷了她,她也隻能自認倒黴。


    豈料大鳥從她麵前緩緩踱步而過,連正眼都未瞧她一下。


    張小花這才鬆了口氣,想到主家昨日說讓她平日裏幫著喂喂鷹,便大著膽子問道:“小姐,它平日裏都吃啥?”


    謝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見張小花一直盯著她,才指著自己道:“你管我叫小姐?”


    張小花認真點點頭。


    謝梨頓時捧腹大笑,等笑夠了才道:“我可不是小姐,葛寶珠那樣的才是小姐,姐姐你叫我阿梨就成,我娘說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因著酒曲的緣故,如今他們家與葛家已經走得十分近,她前日還去葛家莊同葛寶珠玩了一天,兩人儼然已經成了小手帕交。


    也正因如此,謝梨才更不想當什麽小姐,看著是有一堆丫鬟婆子伺候,其實規矩一大堆,根本沒自由。


    張小花受寵若驚,忙說自己隻是小東家買回來的奴婢,哪能不懂規矩亂喊。


    謝梨勸了半天沒勸動,撓撓臉蛋,沒轍了。


    謝柏正在堂屋臨摹嚴衡的字帖,聞言淡聲道:“大嫂是如何囑咐於你的?”


    張小花忙回道:“小東家讓我別見外,說家中隻有長幼,不論尊卑。”


    “既如此,你便依她所言行事便是。”謝柏的聲音依舊平靜,手中的筆卻未停歇,在宣紙上寫下了一個“許”字。


    而後微微蹙起眉頭。


    不太滿意。


    他雖記憶力超群,可書法卻需要長年累月練習,方能形成風骨。


    他如今的字堪堪能入眼,若想練成師父這般鬆立峭壁,劍舞淩空的書法,沒有數年刻苦練習,怕是難成。


    謝柏有些挫敗。


    張小花恰好就見到他擰眉沉臉的模樣,頓時呼吸一緊,顫聲應了句:“是,我曉得了。”


    她趕緊將視線移回謝梨身上,努力堆起笑容又問了遍先前的問題:“阿梨,有錢平時都吃些什麽?我來喂它。”


    這麽大一隻,怕是得吃不少糧食。


    謝梨聽完又笑:“它吃兔子,後院養著好幾隻呢。”


    原來是吃肉啊!


    張小花驚呆了。


    另一邊,鄒嚴明也在鄭家用過了早飯,隻等許櫻桃過去,一起去村中各作坊參觀。


    除了豆腐作坊,苦櫧、魔芋、蕨根三大作坊都是上個月新建落成的,四散在村中曬壩周圍,一早便有不少人在其中穿梭忙碌。


    鄒嚴明到曬壩時,遠遠就見到一幅火熱朝天的忙碌景象。


    許櫻桃和鄭村長首先帶他參觀的是苦櫧作坊。


    苦櫧豆腐的原料是苦櫧子,這些外觀看起來深棕黑色的硬殼圓形小果實,往往在秋末冬初成熟,散落一地,因著味苦而澀,鳥雀皆不食,更無人問津。


    是以,當初許櫻桃提出要收集苦櫧子時,村民可是嚇了一跳。


    但當眾人親眼目睹那些苦的難以下咽的果實,經由道道繁瑣工序加工後,成為了美味可口的苦櫧豆腐和苦櫧粉皮,皆是驚歎不已。


    合著這麽些年,他們守著滿山吃食而不自知,白白餓了那麽久的肚子。


    也不怪眾人守著寶當草。


    苦櫧子的加工過程極為繁瑣,需得經過暴曬、褪殼、浸泡、磨漿等工序步驟,才能祛除果實自帶的苦澀味,這個過程短則兩三日,長則三五日,可謂是費時又費力。


    若沒人指導,他們還真就琢磨不出來。


    魔芋和蕨根的處理方法,莫不如是。


    尤其是魔芋,這種劇毒之物別說是吃了,村民摸都不敢摸,可偏偏這種人人敬而遠之的野物,在許櫻桃手中實現了變廢為寶。


    鄒嚴明一通參觀下來,可謂是大為震撼。


    他活了三十來年,哪見過這種陣仗。


    核心製作工序他自然接觸不到,可望著那一條條高效且有序的生產線,以及那些包著頭巾戴著口罩的婦人婆子,鄒嚴明徹徹底底安了心。


    還有啥可猶豫的,火速下訂單啊!


    許櫻桃帶鄒嚴明去簽契書,薑氏則留在作坊外,準備按照許櫻桃教她的話術,對陳氏進行一番敲打。


    原本薑氏是不敢的。


    可今早許櫻桃對她進行了一番連哄帶嚇,順便又打了一波雞血,薑氏被她說得熱血上頭,當即應下了這份差事。


    然而此時麵對著幾十個婦人的視線,她緊張的手心直冒汗。


    卻說陳氏自打見著鄒嚴明一行人來參觀時,就有些坐不住了,那可是穿綢衫的公子,一看就很有錢,這麽有錢的人,跑他們村裏來幹啥?


    但許櫻桃和鄭村長都在,她又不敢湊上前來打探,此時見他們走了,忙不迭衝到薑氏身旁問道:“弟妹,那人是誰啊?”


    薑氏正愁不知如何開口,聞言眸光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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