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自打鳥槍換炮搬進新宿舍,老李就不限製我的出行。


    於是,工友們還窩在被子裏沒起床,就能聽到一陣刺耳的鳥叫。


    工頭發了話,我是祥瑞,能預知危險的,所有人都不準傷我。


    【嘎——】


    老李最近被安排跟著挖掘機師傅,他自己提的要求。


    在他眼裏,開挖掘機又輕鬆又賺錢,沒看那個師傅也五十好幾了嗎?


    一個月一萬五!!!


    老李都要羨慕死了好嘛!


    老李兒子中午破天荒地給他打了電話。


    說是從大學就跟著他的女朋友懷孕了,倆人想結婚。


    但是女方家的父母卡著戶口本不給,要求他必須要買一套本地的三居房子,一輛車,彩禮最低20萬現金。


    那可是魔都,寸土寸金的地方!


    就連郊區,都是一平米十幾萬。


    他兒子一個苦哈哈的社畜打工族,哪兒拿得出這麽多錢,借遍了親戚朋友也湊不夠數,隻好給他老子打電話。


    老李有什麽辦法?!


    不過傾其所有,立刻拿了折子去銀行,把明知提前支取會折損的五年定期存款取出來,看也沒看直接轉賬到兒子賬戶。


    他甚至想請假回老家,把老家那一棟兩層樓的土坯房子賣掉。


    臨了臨了,想起那是自己的根,才猶豫著退縮了。


    【嘎——】


    老李兒子收到錢了也沒吱一聲,再給他打電話,接是接了,就總推說在忙。


    忙什麽呢,他也不說。


    我都懷疑結婚這事是不是真的,他不會加入什麽詐騙組織了吧?!


    但騙自己老頭的錢,這就有點不是人了……


    老子翻來覆去地一夜都沒好睡,顯然也是擔心。


    我也跟著睡不安生,天還沒亮,就早早打開窗戶,飛出去遛彎了。


    結果,你猜我看見了啥——


    工頭摟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站在辦公室外卿卿我我地。


    等我飛近一點,才看清工頭是在啃脖子……


    女人脖子跟鹵煮入味的鴨脖子一樣好吃嗎?!


    我沒出聲,尋了個隱蔽的高處,直勾勾盯著他倆給我表演。


    限製級別的畫麵當然是沒有,工頭也不是毛頭小子,沒那麽猴急。


    不過,這女人,難不成就是他養在外頭的小三?!


    看起來妖妖嬈嬈的,一身風塵,不是啥正經人啊……


    直到我看到女人從他褲兜裏直接拿出手機,摁亮了屏幕,叫他轉賬,我才知道我果然是聰明絕頂——


    這是一出交易。


    你情我願那種。


    隻是,工友們都知道要玩去外頭玩,工頭咋還把人往工地上帶呢?!


    呸,忒不講究……


    工頭對女人倒是大方,我眼尖地發現他至少輸入了四位數,又或許,那是密碼……


    女人收到轉賬,幹脆地拍拍屁股走人,大門外停著的一輛很迷你的兩座小車很快開走。


    我伸長了脖子朝那邊看,直到小車的尾燈消失在路口拐角。


    工頭早就推門進屋了。


    大清早的,更深露重。


    看完熱鬧,我又飛回宿舍。


    老李這回倒是沒什麽動靜,應該是睡著了。


    跟著挖掘機師傅混了好幾天,老李連怎麽控製車子前進都沒學會。


    因為那師傅藏私,生怕教會了這個老徒弟,自己的飯碗就要被搶了。


    他早打聽過,這老頭是因為救了工頭一命,這才被派了個極輕省的活計。


    老李說盡了好話,連自己舍不得買的好煙都給人塞了兩包,仍然沒有學習的機會。


    我轉轉眼珠,輕飄飄落在挖掘機靠前擋風玻璃的位置,堂而皇之地偷師。


    【嘎——】


    老李循聲望過來,不以為意。


    司機師傅卻皺了眉,不喜全都寫在了臉上。


    【該死的烏鴉……】


    我耳朵裏全是呼呼的風聲,自動過濾該不友好的問候。


    隻等他什麽時候落單,拉一泡鳥屎給他嚐嚐鮮。


    現在要學人家的技術,還是老實點兒的好。


    我緊緊盯著——


    哦,中間倆控製杆向前推,車就前進,向後拉,車就後退。


    行,這個簡單,我能教老李。


    誒?中間靠右邊的控製杆單獨往前推怎麽是向左轉彎呢?!


    【嘎——】


    智商欠費了,靠左邊那根單推居然是右轉啊,誰敢信?


    我王德發居然是一隻方向感奇差的烏鴉……


    我當年走馬山車神的名頭難不成是花錢買的?!


    判官大人不會把我的技能點也全都沒收了吧?!


    接下來,師傅把駕駛室裏頭幾個推拉杆都動了個遍,我愣是一個也記不住。


    連最開始最基礎的前進後退檔我也混淆了,腦子裏像是混成了一團漿糊。


    【嘎——】


    老李你自己努力吧,我是幫不上你了……


    翅膀一拍,就飛走了。


    向工頭辦公室那邊去。


    那裏有吃的。


    工頭知道我愛吃各種堅果,就把幾顆核桃放窗台上,隨便我什麽時候去,都有。


    也算是對我救命之恩的另類報答。


    窗簾緊緊拉著,密不透風,一點兒看不到裏頭的情況,但角落裏空調外機仍在呼呼地往外吹風,裏頭的製熱功能應該是開著的。


    我叼了一顆核桃,往地上摔,沒碎。


    有個路過的工人扛著一把鐵鍬,往我這兒瞅了一眼,腳步一刻沒停,甚至還加速了一丟丟,飛快離開了。


    我想歎氣。


    工頭這個大直男,就不知道以我的嘴力,沒辦法直接把核桃殼打開嗎?


    【嘎——】


    我再度叼起核桃,飛到掄著大錘砸鋼筋的大哥頭上,眼神示意,他不理,猛烈晃了晃頭,把我晃下去。


    鐵錘砸鋼筋,火花四濺。


    我慫,我害怕。


    換人。


    下一個是搬磚的大叔,他沒戴安全帽,頭頂絲絲縷縷蒸騰的霧氣,顯然是出了大力氣。


    【嘎~】


    我站在小推車上,歪著頭。


    他瞥了我一眼,沒搭理。


    我把核桃吐出來,丟在他腳邊。


    誰知這大叔愣是不開竅,撿起來直接放自個兒兜裏了。


    【嘎——】


    沒見過這樣的人啊,我是叫你幫我打開啊喂!


    【嘎——】


    他不耐煩地揮手,【去去去!別煩我!】


    那語氣,活像是我欠了他幾十幾百萬不還似的。


    惹不起躲得起。


    窗台那邊還有幾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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