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廠子已經長達兩個月的時間沒有開工了,這兩個月沒開工,也就沒工資能領。


    大部分人一家老小都得靠他們的工資養活,再這樣下去,恐怕是全家都得喝西北風。


    不,現在已經有人開始喝西北風了。


    每個人都穿著和陳建國一樣的深藍色工服,有些工人帶著一口外地口音和人閑聊。


    “老張,你家裏那個沒跟你發火?”


    “嗨,別提了,這不是要開學了,孩子們得交學雜費了嗎!家裏這麽多張嘴都得吃飯,我哪能幹坐著,前幾天找了個熟人介紹去搬水泥,搬沙子,這兩天才好過一點。”


    “你那腰能受得了嗎?別回頭累壞了還得住醫院!”


    “這誰有辦法,廠子沒訂單,我再不出去活動活動,全家都得跟著我受苦!”說著,那人就站在原地活動起腰來。


    旁邊那人附和道: “是啊,當年從東北來江南,以為是過好日子的,沒想到比以前還不如,我都後悔了!”


    “付總這兩個月也沒露頭啊?他在忙什麽呢?”


    一個個頭矮小的工人湊過來,朝身邊人分了兩把瓜子,這才低聲道: “誒誒,小道消息,付總最近從東北調來一批錢,聽說是要遣散了!”


    旁人大驚: “遣散?什麽意思?咱們這廠子不做啦?”


    “你看這兩個月都沒訂單了,誰還能一直賠下去?就算老付身家過硬,他也得心疼啊!”


    “遣散費有多少?”有人問那矮子。


    矮子笑了笑,“小道消息,我就知道個大概,發多少錢不還得看付總說嗎?”


    “這年頭能給遣散費都是好的!前兩年咱們剛來江南的時候,外邊那小廠子那麽多,不也有不少經營不善倒閉的麽,那些工人才慘呢,被欠了半年工資不說,老板一夜之間就跑了!”


    “老付做不出來這種事。”有人舉著煙分析道。


    “老付必然不能啊!咱們這的兄弟們跟他幹了多少年了?他要是敢這麽幹,不得把兄弟們得罪死?”


    被旁人叫老張的工人剛洋洋灑灑地說完話,就瞥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站著兩個年輕人,都是生麵孔。


    一個穿著工裝褲,白襯衫的小閨女,看起來瘦瘦白白的,也就十幾二十來歲的樣子。


    她旁邊站著一個高個子,頭發很長,不男不女的。


    “這倆誰啊?”


    “不知道,來發錢的?”


    “那人不男不女那樣,搞藝術的吧?”


    此話剛落,就看到工廠門口一片喧鬧,原來是付成安來了。


    工人們看見他便圍了上去,顯然,已經有不少人聽到即將遣散的消息,試圖找他說說理。


    當年他們進了華安,後來又自願跟著老付從東北來到這又熱又潮的南方城市,現在說扔就扔,到底是什麽意思?


    “付總,您可得給咱想個出路啊,廠裏的兄弟們可都是跟著你,拖家帶口地來了江南,兄弟們年紀大了,您要是真不要我們,我們還能去哪?”


    “付總,來了這咱們語言不通,都是兩三年沒回過家,老母親每年過年還打電話問我回不回家,四五十的漢子們偷偷流眼淚,是真不能看啊!”


    “付總,聽說您要發遣散費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付成安聽到這些話十分心酸,他當年也是這麽出來的,自然能理解這些人的心情。


    “好了好了,大家安靜一下吧。”付成安站在廠子裏用原料箱子堆起的高台,安撫了大家的情緒。


    “我今晚讓老陳把你們叫過來,也沒別的意思,主要是聊聊咱們廠子未來的發展。”


    “我知道兄弟們當年跟著我南下,吃了不少苦頭,適應這邊的氣候也花了不少時間,這一點,我老付絕對的感謝你們!”


    “但是如今呐,咱們廠子的情況大家也看到了,這兩年訂單我靠著以前的人脈拿到不少,廠子賠的不多還能撐一撐。可到後來行業政策變動,訂單銳減,再到現在沒有,我也很難辦啊!”


    “大家都是華安鋼鐵出身,也都知道咱們北方人的最不差的就是義氣,當年你們相信我老付,跟著我來了這,我就務必得把你們給安頓好!”


    “對!”


    “好!”


    “付總說的對!”


    場下響起幾道響亮的聲音。


    或是付成安回憶的這段史詩讓眾人想起了之前,有幾名一米八的漢子竟是有些紅了眼眶。


    “如今市場不斷變動,我們一直保持一成不變也是不可行的!”付成安說到重點。


    “我和老陳,還有幾位入職時間長的老工友商量過了,經過他們的一致表態,我決定正式拿掉華安零件廠的牌子!”


    “啊?”


    “啥意思?”


    付成安看著台下或驚訝,或不解,笑了笑道:“我決定,咱們的廠子從明天開始轉型!咱們不做零件了,改做醫療器械!”


    “醫療器械?”


    “這是個啥東西?”


    “江南沒見幾個廠子做這個啊?”


    “接下來,就請沈同誌上來說一些具體情況!”


    在眾人的的質疑聲中,沈潤秋從最後麵緩步走向付成安所在的台麵。


    上台之前,付成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托付道:“就看你了,小沈。”


    沈潤秋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便帶著一個手提箱踏上台階,走向灰土遍地的正中央。


    “各位工人朋友們好,我姓沈,向大家介紹一下未來廠子的發展計劃。”她緩緩開口,卻引來下麵更多質疑的聲音。


    “啥意思?老付把廠子賣了?”


    “這麽一個丫頭,搞笑呢?”


    “看起來也就和我女兒一般大。”


    台下的氣氛比起剛剛付成安上台時,缺少了一些安靜。更顯躁動,不耐煩。


    這是沈潤秋早已預料到的。


    之所以她在對賭協議裏提出第二條,讓付成安以他的名義出麵辦廠,就有這其中一部分原因。


    這裏的老工人無一不是來自華安鋼鐵,冷不丁換一個人來當這個頭領,誰都會有二心。這是一個工廠的老工人麵對新高層決策時一定會有的反應。


    看,場下如今這情況,可不就是如她之前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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