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景象,已至今夏。


    朱迎歡見來人而露笑,“沐和,別來無恙。”李沐和視其而回禮,其嫡母為皇後,皇後乃己姨母,其大己兩歲,其乃己之表姊。


    觀二人對坐,朱迎歡先言,“想必你已聽聞朝中陳妃案,吾今日請你來,是有一事相求?”李沐和視之上揚,對上其眉目,“阿姊但說無妨。”


    聞其語,朱迎歡緩了半刻神,遂道,“如此,沐和必然也聽聞了,那凶手出逃皇城之事...”


    “自然。”


    “其人涉太平門而入內宮出逃,最有甚便是逃往陳氏老巢!”


    其人老巢。李沐和當即便猜中,此事非同小可之處,便是案發,或與陳家有關。


    朱迎歡遂而複道,“陳氏老宅,在今鳳陽泰州,如若要追討其人,必然經滁州而入鳳陽境。”


    李沐和心下有些明了其意,“吾知外祖母乃是滁州人,沐和你也曾在其地待過一些時日,故而必然對滁州十分熟悉...如此可否有勞沐和攜眾將親自去一趟!”


    攜?李沐和默然抬視,“不敢。”


    “沐和你熟悉滁州地形,是為此案搜查之良選,昨日吾已上諫父皇,如今方才來問過你,不知沐和,可否相助?”


    “阿姊言重了,既是為陛下分憂,亦是為百姓造福,沐和必不敢推辭。”


    朱迎歡複又寬心,菀菀笑語,“善!沐和之大義令人感佩,那吾,便在此謝過了。”


    李沐和回了一笑,“不必客氣。”


    且見二人穿過密林深叢,便愈行愈明,出西苑沿右廊而入便是此公主府主室,正對即是善宜殿,其高門之上懸著皇帝禦筆所書之敬愛惠中四字匾額。


    入正堂而待客,遂見案前擺好茶具,朱迎歡與李沐和對飲,不多時便聽聞殿外侍從進來報,“公主殿下,三王來了。”


    當真如此巧。“正好,吾等三人,儼許久未見。”此言不禁令人遙想,今夕是何年?李沐和尚在滁州出生,是外祖賈老夫人將己撫養,至八歲時隨母親入鳳陽,便在其地,與今三王與五公主相識,彼時三王朱高燧年十三,五公主年十歲,其三人可謂是童叟無欺,竹馬青梅,隻是如此的日子過了三載,其等即隨父赴藩燕地,己則闔家遷至京都應天府,由此便又是三載,如今其等一位是權傾朝野之三王殿下,一位是世人敬仰之常寧公主。然此些,李沐和並未淡忘。


    所謂鮮衣怒馬少年時,其人如今手握重權,士別三日果然當刮目相看。


    “三哥!”李沐和與朱迎歡已移步至大殿門前,遂見三王朱高燧相對而來,“沐和,此乃阿燧哥!”


    ......


    其人此前自然見過,隻是李沐和抬視之際,朱高燧卻如初見般,對其等笑來,“沐和,可不認識我了?”


    朱迎歡觀李沐和麵色遲慮,確見朱高燧親舉其手而謂,“吾乃昔燕王今上之三子,朱高燧,小名朱望時。”


    ‘吾乃今燕王之三子,朱高燧,小名朱望時。’


    “吾知。”李沐和迎合與之握手,憶思之中,幼時朱高燧如此說,自己儼是如此答語,故而忽覺恍如隔世。朱迎歡即笑顏,複觀朱高燧之注視久久停在李沐和神前,然謂,“吾還以為,沐和當真,不記得了。”


    ‘從前,你可從未這樣喚我。’


    李沐和思之那夜宮中,其言竟乃此意。


    朱迎歡即便解圍,“原來你等早便見過,還在此同吾打迷墩兒,真是可惡!”


    三王複說,“非是吾要同妹妹打迷墩兒,且讓妹妹問問李家小姐,為何要裝作不識得?...”


    便是如此,三王方才會在李沐和險些遇刺之時出手相助,複又派親衛暗中護送李沐和。“又為何,連吾之性名,儼忘卻!”三王一雙橫目如暗夜般沉沉凝著李沐和,難能不令聯想到世人稱其為陰狠十八郎,陰狠目中一片冷,老成之氣年十八。


    “三王殿下言重了,今時不同往日!”


    ‘追思往日則行路難,今時今日,你我皆已不同。’


    那夜宮中與今時,儼是如出一轍。朱高燧憶想時...鼻尖隱隱冷哼,那神輕抬,視一側而暗謂,隻知是相識,未曾以相知?“今日在公主府得見李家小姐,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朱迎歡望望李沐和神不微抬,又觀觀三王麵如沉雪,隻知此時葉落無痕,遂回說,“三哥向來沉穩,怎麽今日,你竟生起氣來了?”


    朱高燧即側了側身,雙手插腰半刻舒了出氣,輕聲道,“本王未曾生氣,今日前來,儼是有事與妹妹商議。”遂見其如此說,李沐和麵容稍緩,即俯首作了一揖,“如此,吾便不打擾了。”


    正當李沐和將移步,見眾人觀,“阿姊,三王,沐和告退。”觀在場皆注望其匆匆而去,那背影如風般靜,有如雲般輕,弗若一時便消散,又似偶然在腦中回旋。


    那馬車落在醫館門前,守門的俾子見來人麵生,便躬身客氣地道,“敢問客官是哪位?”


    身旁的侍從打量,遂要脫口答時,便被那主阻攔,見其人親回聲,“吾等乃耿府家人,來尋一位名耿真的。”


    “耿真?”俾子思來想去,未記得其醫館內有此人等,即而問來,“你是其何人?”


    “吾乃其兄長。”


    俾子驚神,“公子所說耿府,可是耿老侯爺府上?”


    “正是。”耿家侍即回。


    俾子麵上多了半分猶疑,莫非?“呃...既如此,你等隨我來...”


    遂見耿家人入了醫館,方踏入正堂,便見俾子回說,“你等稍待,吾去請吾館姑娘!”


    姑娘?其人不禁思忖,在世竟有姑娘主持這偌大的醫館?且不由翹首以盼,眾人方抬神,便視內堂中當真走出來一位姑娘,其人身後跟從侍女,直待其人行至跟前,耿家人方才看清,這姑娘容貌娟秀,身形亭亭,眼尾之上一顆痣,更是點綴雙眉,“請問,公子,是來館內尋何人?”


    耿家的回說,“尋,名耿真之人。”


    那姑娘正是李未棠,其身側的順哩即複語,“吾這兒沒有叫耿真的,許是你等,尋錯地方了。”


    “姑娘莫怪,吾等乃耿家人,吾乃其人耿真之兄,曉其時常在姑娘你這醫館中學技,故而今日閑暇,特來看看,吾等實非有打攪館上之意,還望姑娘通融。”李未棠視其人為首的這位公子氣宇軒昂,一言一行可成京中士子典範,便對其口中自稱耿家之人猜想半分,遂見李未棠問詢,“不知公子是貴府上哪位爺之子,尋的那耿真,可是你自家兄弟?”


    “嗯...”那公子折了折手中扇,遲遲回說,“吾乃耿家大爺之子,名耿成,尋那耿真,正是吾之弟也!”


    耿家大爺?便是妻為江都郡主之駙馬都尉耿璿?李未棠且漸思,其人自稱,耿成,亦是那位高中秋闈第四經魁者?


    “公子勿要說笑了,吾等素聞江都郡主與駙馬爺隻有一位獨子,公子卻說您來尋您之弟耿真,吾館內當真未有叫耿真的!況且吾家小姐並非此館之主,若為其惹了麻煩,吾等可擔待不起!”耿成侍聞順哩此言,不禁笑著打趣道,“小丫頭年紀不大,怎麽這耳朵,儼不靈通?吾家公子方才說了,吾等來尋其之弟,吾家耿真小公子,儼未說小公子便是咱大爺之子,你等怎如此曲解意思?”


    “侍子言語好生粗魯,吾方才已經說了,吾醫館並未有何人名耿真的!明明是你等曲解吾等意思!”那名文稠之侍子,隻得無奈朝自家主搖搖頭,彼時良久,聞李未棠默而對答,“公子所尋之耿真者,吾醫館內實是未有,隻是館內確有一同姓耿之人,名耿漣的。”


    耿成想來,這耿真,改了名藏居於此,玩的哪一出?


    “敢問姑娘,這名耿漣之人,現下何處?”李未棠望其複說,“其人方才與館主一同出門采集。”


    “如此,吾等可否在館內短居,以待其人歸來。”聞語,李未棠遂道,“自然。”


    見其既而吩咐館中小廝,將他等引至西麵一間耳室。眾皆居於堂中,聞侍子文稠打聽,“你家可皆是做高門生意?”


    “非然,吾家醫館多以綬人技藝而設,常為貧苦百姓醫。”


    為貧苦百姓醫,此不禁令人思及少幸館。耿成神有微疑,遂問,“你家館主,可認識戴思恭戴老?”


    “自然!”那小廝好聲好氣道,“吾家館主,可是戴老門徒!”


    原來如此。故而有高門小姐公子來求學,儼不足為奇。耿成思之,不由落下手中折扇,複而飲茶。


    中城鼓樓,一眼可俯觀千裏,此層起疊嶂,高閣林立,正將應天府盛景盡收眼底。


    “久仰沐禦史大名!今日得見禦史,實乃吾之大幸!”那人朝沐昕作揖,身居高而驟風起,其窺沐昕泰然自若,示之回笑。那人複又言道,“吾家父親,常誇您乃舉世無雙,天之英才!”


    沐昕俯了俯首,言之不敢,“沐昕年輕,實不敢在長輩麵前居功至偉!”


    那人見此狀,脫口即回,“欸!宣父猶能畏後生,吾等豈敢輕年少?後生之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


    那人正是徐家遠親之崔氏,崔侯府之子,崔巍。其思己方才至京都不久,結交之人不多,故而這崔侯府,且是聞所未聞。隻是其等無事獻殷勤,必然大有由頭。


    “不知汝今日約吾在此鼓樓相見,所為何事?”崔巍聞此,繼而麵上露出難言之相,囫圇言之,“吾,今日求見禦史...乃是吾家近來發生一樁駭人聽聞之案,此案有關吾家女,吾之阿姊崔琇肙!其乃隆平侯張信正妻,因那張侯偏賴側室,吾阿姊確被其活活害死!此世風日下,天理昭昭!吾代吾家,懇請沐禦史為吾家申冤!還吾家阿姊一個公道!”


    視崔巍痛心疾首,行舉皆是無奈其實,“聖上已下過旨,賜其側室與吾阿姊生前所害之同刑,然他張信仰仗權勢,對聖意置若罔聞,令下人替其劉氏頂罪,此乃欺君罔上,其罪當誅啊!”


    複觀沐昕去扶,其跪而朝地痛磕兩聲,“還請沐禦史,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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