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討滁州在即,三王複召五軍都督府於洪武門議事。因中軍兵馬司指揮使陳驍及府軍前衛指揮使陳忠被革職,此二統領位空置,便需在離京前,複任命其人。


    五軍都督府,分為左、右、中、前、後五軍,此五軍直隸於皇帝,故而以集中皇權。五軍都督府不歸屬親軍,與其部管轄京師不同,五軍都督府有統領天下兵馬權,故而在任統領是為武將最高位職。


    遙觀三王拔選這中軍兵馬司與府軍前衛兩統領之位,一隊列之首將揚聲道,“殿下,末將以為,那府軍前衛都指揮可由指揮同知譚遜提任!而那中軍兵馬司指揮使,末將可有一人為薦!”


    “何人?”三王端那人正是中軍都督府指揮使王友,聞其複說,“末將推舉孟侯長子,實任右軍都督同知名為孟瑛之人。”


    最硯即問詢,“譚遜,孟瑛何在?”


    遂見那兩人移步而往,首視其孟瑛者,身高體碩,行裝肅穆,眉目與孟逸幾分相似,正當眾人因此異奇之時,便知王友回說,“其人正是秋闈孟狀元之同胞兄!”一時在場恍然,“末將右軍同知孟瑛...”


    “末將府軍前衛同知譚遜...”


    “參見三王殿下!”


    三王平視,謂,“方才王都督所薦,你等是否異議?”


    確見那新寧伯譚忠之子譚遜與孟瑛相覷,又觀三王臉色,即回,“殿下,末將並無異議。”


    遂見孟瑛附和,“既因王都督推舉,吾等必然為三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聞此言,可知其孟瑛處世之圓滑,儼是將一旁譚遜未說的話一齊說了,隻是便是此二句,便令在場窺然,不多時最硯暗回,“孟同知與譚同知,與這大明千千萬萬將士,皆是吾大明子,必然是在為聖上效力。”


    ...


    孟瑛繼而醒悟,便覺己言之大錯,複說道,“是,是,吾等必然為聖上鞍前馬後,身先士卒!”


    視譚遜亦作揖,三王且立於孟瑛麵前,詢來,“你弟,便是孟逸?”


    “是。”孟瑛不知其言中用意,如此回說,便見三王移步,稍側了身,“高門出顯貴...”


    眾將俯首旁觀,遂聞其複謂,“即日你二人,上任右軍兵馬司及府軍前衛統領之職!”


    二人屈膝聽命,朱高燧俯視在道,“望你二人,恪盡職守。”


    隨即二人答應了聲,侍即將三王之奏請呈至禦前,見此日時,皇帝頒印下詔,遂而入兵部調動兵馬,中軍都督王友率隊,三王直隸統軍,即刻啟程。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且見,其出列殿央,“臣沐昕,參隆平侯張信,偏側弑妻,背棄人倫!抗旨免刑,欺君罔上!”


    一時議論四起,群意如是,皇帝遂謂,“沐禦史所言,是否屬實?”


    “陛下...”沐昕端笏作揖,“臣不敢欺君,昨日張信之妻崔氏家人親登,向臣以述苦衷,望臣能為其家主持公道!”


    崔家上門都察院禦史要公道,便如捉鼠放狸奴,尋對人了!沐昕此禦史之位,本就是為皇帝肅清朝廷綱紀,監察百官。彼時人聲驟起,皇帝座上緩言道,“張信人呢?”


    那聲極沉,像是殺雞儆猴之前朝刀上噴撒之酒烈,竟竟些許人惶恐不安起來。


    即見人移步道,“沐禦史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意氣儼士氣,此吾等自然知的...隻是這...”其人一旁言說又暗暗瞥著沐昕道,“張侯做事,向來規矩嚴謹,得勢者失些分寸乃為人常理,沐禦史怎麽將其定罪如此之厲?事實是否真如沐禦史所說,儼未可知!”


    聞其言幾分諷刺意味,那張信乃當今聖前紅人,其地位必然是無法輕易撼動,沐昕如此新官上任便大殺群臣威風,便極易得罪於人。


    “皇上,沐昕所諫是對是錯,煩請隆平侯前來對峙即可!”


    皇帝俯觀階下,並未看見張信何在,便詢,“朕問,張信人呢?”


    “回,回陛下!張侯,已經一連兩日,未上朝了。”


    內監如此回說,便令殿內氣氛驟而如雨,忽有傾盆之勢,“嗯?”皇帝一疑,不怒自威。


    “其,其乃告病在家,故而未上朝來。”


    “去給朕宣!其便是死了,也給朕抬上殿來!”皇帝當庭回,內監即伏地叩了首,畏畏縮縮地退下而出殿去。


    群臣一時俯首自窺,殿內寂而虛風,遂見皇帝靜謂,“崔家人,現下何處?”


    “皇上是指,崔侯否?”沐昕回說,“崔侯?年紀尚長,即不便見,且傳其子!”


    沐昕複,“陛下,其人崔巍,儼在殿外!”


    隨之那銜一聲高揚,“傳崔侯之子崔巍覲見!”


    那崔巍躬著身,急急忙忙抵至殿來,“臣,臣崔巍,叩見陛下!”


    視其朝地一磕,皇帝即召起,“便是你舉的張侯張信?”


    崔巍俯首,不敢抬視,遲遲便回,“臣,臣,正是臣,陛下!”眾人暗視其作揖再作揖,儼然一副庸碌之相,“你可有確切證據?”


    “臣,臣有張府眾侍,與其罪狀作,作證。”


    皇帝觀其人,心中幾盡明了,便道,“崔子勿要畏懼,若你言屬實,朕必定予你家一個交代!”


    皇帝雖感念張信當日靖難中報信之恩,儼會令己背上不明事理,不仁不義昏君之名,崔氏便是算準了這一層,才會選擇沐昕而告,相較張信,他沐昕年輕有為,名聲較他張信此等背主求榮之人好得多,由其來說,自然會更令皇帝,令世人信服。


    隻是在眾人看來,這崔巍雖是公侯之子,儼未有半分能人之風,一眼可觀之羸弱。


    “崔子,這法子,何人想的。”諸位自知皇帝此言何意,卻見崔巍遲慮,回想出門之時其妻所示,‘你便如此回皇上...且說,天理昭然,人倫尚在...’


    “回,回陛下,吾家自知天理昭然,人倫尚在......”


    崔巍之言戰戰兢兢,不敢半分鬆懈,“便,便知陛下絕不會放任不管,陛下是明君,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此一番周密之語方出,理與麵俱占,猶令皇帝座上謂,“你之言無錯,遂以你言警惕朝廷!”


    隨即在場皆伏身,齊道,“陛下聖明!”


    澧園。


    下侍隨夫人徐華樊方踏入合閣,且觀李沐和座前端凝賈老夫人手信,見其上書,‘聞你今一去滁州,你雖熟悉其地之勢,儼不可輕舉,切記勿脫軍獨行,吾已傳報過滁州衛家,若遇事險情,可尋其相助,此一去山高路遠,切記萬事小心,以保自身!今書望鑒,外祖。”


    遂聞母親在喚,李沐和起身去迎,“你今去滁州,路上諸事,吾已托下人皆打點妥當,你一去勿要有後顧之憂,切記路上小心!”


    李沐和默首回是。一行便已出府門,見李末休,末值來送,顧婆儼在旁謂,“公爺早起入宮,現下仍未回來!”


    李沐和雙神下沉,遂聞徐華樊叮嚀,“你向來未出過遠門,從前皆是長輩陪同,如今你孤身而去,路上萬不可掉以輕心!”視其輕撫沐和手,且聞宮使在謂,“夫人放心,令嬡此去,有皇上親派衛軍護航,必會平安無事的!”


    一聲起,車輪滾動,隨行綿延,人流湧動,大道便不再開闊,李沐和挽簾作別,遙望暖陽在照,高簷拂過,樹間縈繞。


    車隊穿過繁華喧雜的京都,沿途山路崎嶇,此時已行多時,且見眾人暫停,儼見遠處高馬奔來,侍衛皆以戒備,抵至主前,見亦沁即下馬車,與來人對立而詢,“你是何人?”


    其人即回聲,“吾乃三王侍,奉主命來見李家小姐。”


    “所為何事?”


    “殿下親諭,其處理完京中事務,即刻便會前來與諸位匯合!”


    匯合?亦沁即腦中一驚,此行,竟是三王親禦?隻是愈是其現身,此一行隻怕會愈發危險。


    見其言語卻未稍怠,“吾等知了。”那侍遂而回身歸去,李沐和坐於馬車之中,對其言盡數知悉。


    此四麵環山,趕路儼是不便,且不知隊伍行出幾何,亦沁挽簾露頭,車外隨侍即回夕食之時,果然外望而天色盡昏,遠山似起霧,近鳥而低鳴。


    “此離京都,已然很遠了。”亦沁回之是,此言方休,忽聞其身之周,車隊之後,馬奔碾塵之聲漸漸近來,猶而在此境外空穀中回蕩,隨之車外之軍兵皆揚聲大喜,“三王殿下來了!”其語此起彼伏,猶耳不絕。


    這三王,在朝似乎很有威望。


    “小姐你看。”亦沁挽其簾而外望,李沐和亦抬視,那馬車之外,火光四下湧上,照得全境通明,遂而不多時,幾匹高馬已奔向前頭,隨之其處周遭,分列兩行精兵衛士,那襲來之勢如同蛇形,隊伍便此壯大。端坐其中不及放簾,便從注目中見來人途徑窗沿,那馬蹄在身側停留,李沐和側目而觀,那人神在眸中泛湧,麵龐在火光中熠熠......


    “三王殿下?”亦沁俯首,身側的醉心遲疑,儼便附和。


    “可安好?”其聲低迷,唯見眾人未聽細,李沐和神移了移,遂道,“多謝三王關懷,一切無事。”


    火光印照其顏,其顏如夜般沉,遂而三王令繩驅馬,那馬蹄噠噠噠來,噠噠噠去,隨之其後便是一眾眾暗衛,久而見醉心舒了心口之氣,皆是被方才之象所怵,“小姐,你說這三王,神不露自威,真如傳言般,不好相與!...”


    此間無言,李沐和複又挽簾,車隊儼在穀中前行,觀窗外之景,如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又如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竟有七分詩意,隻知世與人共存,人心隨世而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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