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詳手中訴狀,此一番番皆是對其罪惡之鐵證,隨之觀皇帝猛然抬手,那折子便順力摔下殿去,直砸得殿中伏跪之人頭腦發昏,一時言不知所以,“張信你給朕睜眼瞧瞧!你幹的這些破事!”


    張信嚇得連連爬前,“陛下,是,是臣一時糊塗,是臣未統協好內院,故而釀成大錯!陛下!...”


    座上皇帝憤概難平,便見群臣猶是紛亂不止,眾口鑠金,“張侯啊張侯,你這...唉...你這何止是未統協好內院,簡直是縱得雞犬升了天,竟然幹出此等傷風敗俗,不忍耳聞之事來!”聞戶部右侍郎劉觀言說,諸臣皆是附和,“皇上,張侯縱容其側室幹出如此弑妻謀嫡之事,何況其妻乃出自公侯之府,若不加以嚴懲,恐怕難正民風,難安人心啊!”


    所謂高位者宜養其德,方得人心。張信此刻惴惴不安,此時興討之人陳尹,剛提任左都禦史,實乃都察院統領頭目,其與沐昕聯手,故此時正是憑士氣彈劾百官之時,故而張信出這事,便好如一頭栽在其跟前,任由其拿刀衝著自己,此時亦是不占上風,全然未有還手之力。


    “陛下,臣心惶恐,臣自知愚鈍至極,便會聽信小人的諂媚,故而太過輕信其人,然,然臣絕無謀害她人之心,何況其還是與臣結發數載之妻,吾妻之死,臣亦是痛心疾首,臣儼是迫不得已啊陛下!”


    眾人忍聞,皆以嗤之以鼻,見皇帝仰目,遂而俯視著殿中群臣,便傳沐昕,見其複又移步一前,朝座上作了揖,“沐禦史,依你所見,這張信,該如何處置?”


    沐昕側目探了伏跪之張信一眼,便道,“陛下,依大明律,殺親弑戚者,當處以斬首!”


    其言未完,便已有人急急上前,“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陛下!”


    皇帝顧注其人,便知是當日與張信一丘之貉,即駙馬永春侯王寧,“陛下,張侯雖有罪,然念在其為朝有功,且因受人蠱惑,才至其人殺了其妻,況且,其人殺妻之事,張侯儼是事後才知,其並未主觀殺人,又怎能處以斬首之刑?”


    張信怔怔朝座上磕頭,以為然道,“陛下,駙馬所言極是,吾當日確是不知那劉氏殺害吾妻之實在先,故而才有崔家人上門對峙在後,此些,崔家人皆可作證!吾並未有半分殺人弑妻之心!望陛下明鑒!”


    皇帝即緩言駁斥,“朕當日已輕信你之言,故而將你之側室處以你妻之同刑,你竟敢欺君罔上,令其人免刑?張信啊張信,你當真是不把朕放在眼裏!你好大的膽子!”


    “陛,陛下!臣知錯!”張信頓而驚慌亂語,如隻喪家之犬連連擺首,“臣,臣不敢!...陛下!臣有口難辯啊!”


    張信嚇得涕泗橫流,周遭即是崔家人崔巍,其儼是觀此狀,畏而深垂著身,便在此時,皇帝喚來,“崔子,你崔家要朕如何處置?”


    崔巍默首,眾人皆以心思各異。便在其思之,若是張信被罷了官奪了爵,其家之後其姊崔琇肙之子張鏞亦定會流離失所,落魄無依,便是如此,張信儼不能死。故而又思之臨行前其妻告誡,‘若要問罪,便以劉氏之死為要,其一死,方能大仇得報,也好平二老怒火。張侯是陛下之臣,應有聖裁,你勿要言多,以免引火燒身。’


    遂見其緩緩複來,“回陛下...吾家,請求陛下賜那劉氏一死,並將涉案之奴,一一問罪,至於張侯,其罪不至死。然,其為陛下之臣,必然由陛下問責!”


    群臣會意,皆以暗覷,崔家人,做事言語好生周密。“父皇,若要令崔家解氣,何不讓張侯,親自杖責了那側室,以正家風啊?”


    眾人大驚,這二王,果真心狠手辣,誰知此言一出,永春侯王寧竟是一聲附和,“是啊陛下!自古殺人償命,若張侯能親手處置了那劉氏,此便是最令百姓皆以信服之理啊!”


    張信呆而抬望諸位,其能想到王寧此時附和之語,不過救他於水火之無奈所舉,可若令他殺了側室劉虞纈為崔氏償命,此便如同要了他的命。然劉虞纈若要活,他張信便得死!故而不覺自愧大哀,思之五內如焚,淚如泉湧。


    觀皇帝起身,居高俯視其謂,“傳朕旨!此案之首劉氏杖刑處死,由張侯親施,涉及此案行凶之隨侍,皆斬首示眾!”


    群臣旁觀,聞複道,“朕念及張信你,於朝有功,遂免於一死,即日革職靜閉,無令不得出!”張信悲不能語,忿而朝地連連磕頭,“謝主隆恩...”


    隨之殿內大呼,崔巍即獲喜而叩首,“陛下聖明!”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雨水正堂而皇之地淌過高簷之上匾額,見其上“昭獄”二字印刻入金絲楠木,愈發顯得威嚴肅穆。


    “二王殿下,這是何意?”掖深被其力驅而後退,此時正觀其凶神而謂,“你這官位,不想要了?”


    “卑職不敢。”掖深既而作揖,複聞朱高煦斥聲,“你既敢打我的人!便是下了本王的麵子!今日,你便向吾之小侍道歉,且將這昭獄中其人瞿子,帶過來!”


    掖深抬視,“二王殿下,其人私闖吾昭獄,壞了吾鎮撫司的規矩,亦是壞了吾三王的規矩,這昭獄,並非外人想來就來,想走便走的?”


    二王不屑一顧,便赤口打趣道,“壞了哪兒的規矩?”


    “鎮撫司!”


    “誰定的規矩?”


    “三王!”


    正當眾位窺探,二王便以一個勾手,將掖深召來前,見其移步端立,隨之一計重拳,揮打在其臉,掖深當即疼痛難忍,聞二王複又痛斥,“真是好大的威儀啊!...”


    觀朱高煦在其身側踱步,“本王來拿人!你等竟在此同吾講這些?你等莫要忘了,是本王上陣殺敵!才有了這大明永樂朝!別說這昭獄,便是全天下,儼皆由本王來管!你等不過吃空餉的混賬,竟連本王也敢忤逆!當心瞧瞧頭上有幾個腦袋!夠不夠本王砍的!”


    在場皆以啞口,若是論功高震主,二王首屈一指,然此,儼正是其致命弱點。


    “今日誰若敢攔,本王即可要你人頭落地!”見其言方止,遂而攜帶眾侍,便要闖入昭獄,此狀儼有火燒之勢,頃刻便要蔓延全身。


    掖深即移了大步,怔怔攔下二王,“殿下,您若要硬闖,吾等隻有以命相抗...”


    二王嗤笑,道,“那本王,便先殺了你!”見他等對立,朱高煦的劍已然拔起,即要揮向掖深之時,蒼穹一陣轟鳴,隨即簷外一番響動,數盡將士紛至而來,那聲踏著雨水步履,車輪碾轉,攜著兵器震動之厲,正如洪水猛獸般朝這麵以壓倒之勢囅然襲來,故而人心駭動,天昏得出奇。


    “住手!”那叫喊沉在萬物嘈雜之中,確仍令在場頓足,此時二王手中劍已暗暗落下,便回旋而觀來人。


    其一行帶著勢頭停駐,正當為首之人下了輦轎,遂而行至其麵前時,二王之神稍有些許視下,“徐世子?”


    “徐世子!”“徐世子!”眾人俯首,見其正是徐家人徐欽,因其為徐家長孫,又有武將官職,從前跟隨武寧老王爺徐達之兵將皆對其恭敬有加,故而其在明軍營中極有威望。


    “臣參見二王。”


    見朱高煦黯然抬視,客氣請起謂,“欽表弟,怎會來?”


    “臣奉聖命,來此告誡殿下,此事您不便插手!”二王觀其泰然之語,又被其言所壓,眾侍皆以投注其神,見徐欽複說,“瞿子醉酒鬧事之時,吾儼在場,其冒犯沐和在先,故而三王請示聖意,將其人帶來這昭獄,二王若要因瞿氏之故,認惡不認親,以邪而問正,隻怕,會遭世人所不恥!”


    “好一個認惡不認親,以邪而問正!”二王與李沐和為表親,其助了瞿轍便是助惡,然而得罪了李家,便在文臣一眾中立不了足,得罪了徐家,便在軍營將士麵前失了聲名威望。此時二王掂量其中利害,觀其回視諸侍,便指著掖深複道,“雖是瞿子冒犯了表妹,然因其酒中恐有人下藥,本王方才急著來昭獄拿人,既而欽弟奉的上命,本王儼無話可說!且代吾向李家妹妹致歉,此些皆是本王疏忽!”


    “隻是這,小小副旗,竟敢對本王之隨從大打出手,本王定是要教訓的!”徐欽聞其先禮後兵,果然是個吃硬不吃軟,畏強淩弱的主!“二王方才,已然教訓過,此時收手罷。”


    二王與徐欽對視暗明,手便在空中停駐半刻,複又佯裝而移步,直至與其比肩而立,“欽表弟說的對,本王見好就收!”


    眾侍觀其人回旋同行,“走!”隨之徐欽一聲令下,那一行行一列列將士皆以正裝歸隊,巋然而序,隨即便在注目中揚長而去。


    滁州城。


    暗衛埋伏在城中各處,此時京都至滁州之途經之地皆已封閉,故而隻要在此設下陷阱,其人便是有七頭六臂,儼飛不出這天羅地網。


    “這民眾入城,儼無需何等消令,如今京都周遭各府各州皆以設下通關盤查,其人若是還在這滁州城中,必然會想盡辦法出城,若是不在城中,必然也會在鳳陽境內被抓獲。”


    三王聞時,觀劉訕神色未動,卻忽道,“殿下,下官可將府衙中滁州衛,調撥於殿下之屬,助殿下搜捕其人蹤跡!”


    “其人,必定還在城中。”劉訕此時心頭一顫,猜想其怎會如此篤定?“知州之衛士,儼是好好為滁州百姓護航!若是此間濫殺無辜,死傷無數,本王,定要向知州問責!”


    劉訕隨即連連回之不敢,“下官之城民,下官定然全心相護。”其以暗窺未敢抬視,彼時一杯茶盞暗暗落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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