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大偉哥從縣醫院回來了,而白大爺還在住院。他回來拿一些大爺穿的衣物之類,又往縣醫院趕了回去。


    聽大偉哥說,白大爺直到現在還神誌不清,口中念叨一句話:“他回來了,他回來了……”,眼中滿是驚懼之色。


    難道是白四?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夢境,分明是白大爺的兒子,那是五年前的夜裏負氣出走至今未歸的白大爺的兒子——白季明。


    如果那是白季明,那為什麽他張著血淋淋的大口吃掉了白大爺的頭呢?


    這對於暫時還理不清頭緒的我來說是個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問題。


    我的腦海裏疑雲滾滾,搜索著每一條可能的線索,記憶中的畫麵也逐漸清晰起來。


    聽老媽說,五年前,白四和李春花是白家村裏讓人羨慕的一對。兩人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白季明卻沒有白四那般幸福,他的老婆王氏自從生產後不久就因為月癆子病死了,留下兒子白大偉和他父子二人承受這喪母喪妻之痛。幸好趙婆婆——也就是白大爺之妻,白季明之母照顧得好,自幼喪母的白大偉才能長得今天這般壯實。


    白季明也是個能幹人,幹起活來賣力不說,打點起家務事來也是麻利非常。村裏人也都很喜歡他,白大爺甚至還有意把白季明培養成族長的接班人。雖然說白季明長得身強體壯,虎背熊腰,從妻子王氏去世之後他卻一直不曾續弦。前來給白季明提親的媒婆更是絡繹不絕,這麽硬朗的身板,這麽俊俏的漢子,卻當了“鰥夫”這麽多年,大家都替他感到可惜。


    有人勸白季明再娶一個老婆,可他就傻傻一笑,說自己習慣了,上有二老,下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從來沒有感到有什麽孤單。


    堂堂七尺男兒,何嚐不需要紅顏知己的陪伴呢?更何況,白季明正當壯年,哪怕是為了生理需要娶上一個媳婦兒也是正常之事。


    但白季明就是打定主意不再娶,眾人一邊感歎敬佩他對亡妻的忠心,更多的卻是替他感到惋惜。


    其實,不是白季明拒絕了愛。而是,這份愛實在是隻能埋在心底,因為他所愛之人正是白四之妻——李春花。


    李春花雖然為人大大咧咧,其性格潑辣似王熙鳳,可她心地善良,白家村裏哪一家無人看守菜地或無人照顧老人她都會熱情幫忙。所以她得了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稱號,村民也對她爽直的性格見怪不怪。


    正是這李春花,卻默默打動了白季明的心。但奈何白四和白季明兄弟情深,所以這份默默的情懷也隻能埋在白季明的心底。


    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白季明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所以,當心裏念及李春花,又想到她是自己好兄弟白四的老婆,這種痛苦和鬱悶是讓人難以解脫的。於是,白季明迷上了喝酒,似乎喝醉了便可以了卻心頭的遺憾,忘記了自己逝去的妻子和如今暗戀的對象。


    可這酒能消愁,酒醒卻更愁。詩仙李白不是說過嗎?借酒澆愁愁更愁。這酒不僅澆不了愁,反而生出了事端。


    一日,白季明幫白四一家幹農活。傍晚幹完農活之後,白四便要留白季明在家中吃飯飲酒,敘敘情意。白季明本想拒絕,因為看著自己心愛的李春花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自己卻碰不得分毫,那是非常難受的事情。可白四死活要留白季明在家中吃飯,白季明也就勉強答應了。


    這晚,白季明又是借酒澆愁,麵對自己的心頭愛和好兄弟,那種欲說不能的苦楚讓他比往日喝了更多。白老四的酒量顯然不敵白季明,早早地便醉得一塌糊塗。而尚有一點清醒的白季明和李春花合力將白老四抬上床休息之後,便打算回家睡覺。


    李春花看白季明這個樣子,哪裏忍心讓他一個人回去啊!便開口說要送白季明回家。


    白季明真希望李春花送自己,可又怕她送自己。他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便婉言謝絕。可他拗不過固執的李春花,最後隻好答應下來。


    李春花攙扶這白季明回家。走到半路,正是村子的正中位置,四下無人。月上柳梢頭,人約醉酒後。


    一個十幾年沒碰女人的男人,和自己心中暗戀的女人單獨走在了一起,又借著那全身到處亂撞的酒氣,白季明那升騰的欲火燒紅了心,燒紅了臉,也燒昏了腦子。


    白季明側過身就把攙扶著自己的李春花按到在地狂吻起來,一邊吻一邊抓扯著李春花的衣服和軟軟的酥胸,口中喃喃不清地念道:春花,妹子,哥想你,想了你好多年!


    李春花哪裏禁得住白季明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時間又驚又怕。她雖然也對白季明有不少的好感,可她已是有夫之婦,哪能作出這種不軌之事呢?她口中不斷告饒:“季明哥,你喝多了,你喝多了呀!快放開我……”


    可白季明已經昏了頭,哪顧得上李春花的求饒,借著酒勁對李春花上下其手。


    李春花想從白季明身下掙脫出來,無奈她力氣太小。不得已,她隻好大喊:“救命啊!強奸啊!救命啊!”


    這一喊才猛然驚醒了酒醉中人,趕緊提了褲子,整理好衣服想要逃走。


    可這時聽聞李春花喊救命的村民已經擎著火把趕了過來,眾人一看白季明那幅滿臉紅暈滿口酒氣的模樣,以及李春花那淩亂的衣服,已然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時,白大爺也趕過來了。見此情形,走上前便給了白季明狠狠的一耳光:“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真個是禽獸不如啊?白家祖宗世代清白,這白家村上下都是同祖同宗,不是近親也有血脈之親啊。你這叫搶兄弟的媳婦,你幹出這種喪盡道德的事情,讓你爹我的老臉往哪兒擱啊?”


    此時李春花嗚嗚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白季明那個悔啊,腸子都悔青了,可事情已經發生了還能怎麽樣呢?於是他當場給李春花跪下說:“春花妹子,哥對不起你!今晚的事全怪我貪酒,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呀!你要怎麽懲罰我都可以,我一時糊塗,一時糊塗才犯下這個錯!我求妹子寬恕我的罪過,如果妹子原諒不了哥,那哥隻有一死了。”


    李春花收斂了自己的哭容道:“你也罪不至死,可今天晚上的事已經讓我在這麽多鄉親麵前丟盡了顏麵。我不要你死,但是,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你。”


    白季明陷入了沉默,約莫半分鍾之後向李春花說道:“我家中還有父母和兒子,家中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等我辦完這些事情以後,我向你保證,我將永遠離開這個村子……”


    白大爺聽白季明這麽一說,先是一驚,而後又歎息著搖搖頭,不發一語。


    眾人慢慢散去,搖頭的搖頭,歎息的歎息,兩個好好的人,兩個好好的家,卻因為小小的幾杯酒給毀了。


    而這時,在床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白老四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呢!


    第二天,酒醒後的白老四下地幹活的時候聽到村民議論紛紛。看他的神色都和平日不一樣了。白老四上前打聽才知道昨夜李春花被白季明非禮之事,好生惱怒。


    他也顧不得什麽兄弟情誼了,誓要白季明給個說法。他終於在地裏看到了白季明。


    白季明見白老四憤憤而來,便知怎麽回事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白老四不依不饒,一腳把白季明蹬了個滾,上前又是拳打又是腳踢。白季明也不反抗,任由白老四拳腳相加,卻一聲不吭。


    白老四怒罵:“你他媽個畜牲,沒把我這個兄弟放在眼裏啊?自己兄弟的老婆都要打主意,你他媽的簡直是畜牲不如……”


    白老四打累了,也罵累了,卻坐在田埂上哭起來。


    白季明一邊扇著自己的耳光,一邊罵自己道:“我該死,我豬狗不如,我對不起兄弟,對不起弟媳婦兒……”


    白老四又道:“你讓我戴綠帽子,你叫我以後在鄉親麵前咋個抬得起頭?你走吧,春花說他再也不想看見你,我也不想再看見你。我們兩個這份兄弟之情,到今天就算完了。”


    白季明聽完這番話不禁悲從中來,哎,怪來怪去隻怪自己。他縱使有天大的委屈,卻已鑄就了昨夜的錯誤。要挽回已經不可能了,他隻能離開這個村子。


    白季明話也不說,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家中。人家說急火攻心,這人就容易生病。白季明心想,這些年好的歹的都過來了,以前樹立起來的那些大好形象如今毀於一旦,更牽連了自己的父母和孩子,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便開始收拾東西衣物和備用的錢財準備出走,他一邊收拾一邊流淚,想起去世的妻子王氏,他更是悲不勝悲,心想如果王氏沒死,今天的生活一定更加幸福圓滿。


    忽然間,眼前一黑,白季明暈倒在地。白大爺和大偉好一會才發現躺在地上的白季明,趕緊合力把白季明抬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搭熱敷。隻見他口中念叨著王氏,兩眼翻白,意誌不清,好似陷入了昏迷。


    白大爺叫大偉趕快把泉水村的赤腳醫生彭定康請過來,約莫半個小時之後,大偉帶著彭定康趕回了家。彭定康給白季明診了診脈,又看了看瞳孔,摸了摸額頭,便對白大爺說道:“他是急火攻心氣血上湧又加之情緒低落導致了昏死狀態,要好好調養,千萬不要再刺激到他。待會大偉跟著我回去,我給季明開兩副中藥方子,回來熬給他喝。”


    白大爺連連點頭,安排白大偉跟著赤腳醫生去拿中藥。白大爺之妻趙婆婆在旁邊看著昏睡的白季明眼淚漣漣,趙婆婆一邊哭一邊歎:“不曉得上輩子作了什麽孽啊!先是兒媳早逝,現在季明又攤上了這一檔子事,哎!”


    白大爺雖然在白季明對李春花做了不齒之事後口口聲聲罵來罵去,但他心頭何嚐不疼惜呢?更何況,白季明是他這一脈唯一的兒子,雖然他也覺得兒子無顏麵對眾鄉親,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要從白水村出走,甚至永遠都不回來,白大爺也不禁老淚縱橫。


    “哎,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冤孽。”白大爺喟然長歎。


    半個多月過去了,白季明的情況基本好轉,可是人卻瘦了一圈。


    這天,白季明打定主意要走,便在家再次收拾起行李來。白大爺道:“就算要走,也要把白老四給請過來,請個酒道個歉,了卻這樁恩怨。”


    白季明點頭同意。


    當夜,白季明和白老四二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兩個交織著恩怨情仇的兄弟,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往,也隻有在這酒裏能夠表明了。


    白季明對白老四承諾,過了今夜,便永遠離開這白水村。白老四也不想這麽絕情地讓自己曾經的兄弟永遠回不到自己的故鄉,可是,白季明玷汙了他的老婆這一點他卻無論如何也沒法原諒。


    兩人悲喜交加,席間甚至涕淚交流。白大爺看在眼裏,疼在心頭。


    這場酒直喝到子夜,直喝到白季明白老四二人人事不醒。而此時,村子裏的人也差不多睡了。


    白大爺到了村西頭對李春花說,這兩兄弟都喝醉了,季明說過了今夜就要出走,今晚就讓白老四和季明一起睡吧。


    李春花點頭同意。


    這天半夜時分,白季明擎著火把走了。從此再未回過村子。


    第二天,白老四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一骨碌爬起來回到了李春花的身邊。


    自白季明走後,村子似乎又恢複了平靜。白老四和李春花重歸於好,似乎比以前更加幸福甜蜜了。


    但有句古話說: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似平靜的日子,卻是暴風驟雨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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