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隊長又來到了白水村,並向大家宣布了法醫鑒定結果:這個女人,死於白磷中毒。而白麒麟,經過縣醫院精神科鑒定,確實是個傻子,並且存在一定的精神障礙。


    如果那個女人死於白磷中毒,那麽,誰又是那個下毒的人?


    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這天早上發生在堰塘裏的怪事:本來從淤泥裏被大家夥摳出來的女屍,又回到了把她挖出來的地方。


    劉隊長聽到這個消息驚詫不已,那具女屍明明弄去做屍檢了,難道說,這個女屍會走路?趕緊奔向了白水村的堰塘,那女屍果然又躺回到了原先被挖出來的地方。


    女屍的手勢很奇怪,仿佛想要抓住什麽,又仿佛指著什麽地方。


    劉隊長朝女屍的手指的方向看,正是金蛇山。他還依稀記得,頭一天發現這個女屍的時候,她的手也指著同一個方向。難道,這金蛇山有什麽蹊蹺?這金蛇山有一個山坳口,翻過山坳口就是另外一個村子。莫非凶手是山坳口另一邊的人?


    劉隊長開始問起金蛇山背後那個村子的情況,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回道:金蛇山的背後是羅家灣,也叫羅灣村,因為村子裏大多數人都姓羅,因此得名。


    劉隊長給女屍拍了照,準備拿到公安局請相關專家對照片裏的女人做一個麵部修複。劉隊長還要求白國強和他到縣公安局走一趟,對這個女人的照片做一個修複後的確認。


    照片修複完畢,劉隊長拷貝了好多份分發給他的六個下屬,並要求他們到白水村周邊的幾個村子,尤其是羅灣村和白水村相鄰的幾個村子去調查這個女人的來曆。


    三天過去了,關於這個女人的來曆誰都弄不清楚。誰都不認識這麽個女人。


    劉隊長又從縣公安局調出了那些女性失蹤者的照片進行比對,可沒有一個女人和照片上的這個女人相似。


    案情陷入了僵局。針對這個女人的調查始終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那個媒婆呢?白水村的所有村民對那個媒婆同樣一無所知。平白地冒出來一個媒婆和年輕女人,這種事情,好像是《西遊記》裏麵的三打白骨精才有的故事情節。


    一個不明來曆的媒婆,帶來一個不明來曆的姑娘,嫁給一個正常姑娘都不願意嫁的傻子,她們——或者說那個媒婆的目的是什麽呢?


    現在,那個姑娘已經死了,剩下一個最關鍵的線索就是那個媒婆。然而,人們對那個媒婆的信息卻知之甚少,仿佛她憑空出現,牽了紅線之後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劉隊長辦了這麽多年的案子,他還從來沒有遇見過白水村這等蹊蹺的怪事。


    本縣公安局沒有那具女屍的資料,那其他縣市公安局有沒有那具女屍的資料呢?他決定把那具女屍的麵容修複後的容貌資料傳真給省內各個公安局,請他們協同調查那具女屍的情況。


    一個星期之後,劉隊長陸陸續續收到了省內各個公安分局的回函:沒有和這個女人同樣特征的失蹤者,也沒有人認識這個女人。


    這就奇怪了,劉隊長越想越想不通。一個黃花大姑娘,這樣消失了難道沒有人知道?難道這姑娘是個孤兒?可即便是個孤兒也可能有個三親六戚吧?如果沒有三親六戚,至少有人認識她吧?


    可是,經過了好幾天的調查,結果是沒有人認得這個女人。她好像和那個神秘的媒婆一樣憑空而來,又帶著詭異的姿勢而死掉了。


    劉隊長忽然有了一個怪異的想法,這個女人,會不會就是從堰塘裏鑽出來的?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繼而又覺得好笑,這怎麽可能呢?


    我記得這個已經死去的女人,還記得那個介紹這個女人給白麒麟的媒婆。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出現在我夢中的那個沒有臉的人,那分明是一個男人。一個沒有臉的男人,和一個已死的女人,這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那個男人,坐在堰坎上哭泣,難道是為了悼念這個死去的女人?


    那個男人是誰?我在腦海中過濾了白水村甚至泉水村的每一個男人的影像,可沒有一個是沒長臉的——這簡直是廢話。不過,我記得那個男人的後腦勺,我記得他的背影,好熟悉的背影,可是,我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


    我忽然有一個可怕的想法:這堰塘的淤泥下麵,也許不止這一個女人的屍體在裏麵,說不定還埋著另一具,甚至更多的屍體……


    這一天,我決定到麒麟家,看看白麒麟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從小到大,麒麟給我的印象都是一個呆呆傻傻的男人,嘴裏常常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他不僅有些呆傻,而且說話還口齒不清,常常要讓人去猜他到底說的什麽。


    麒麟雖然呆傻,但是會做飯,隻是做的飯菜極難吃,所以一般不會有人留在麒麟家吃飯。


    我走進麒麟家的堂屋,跟別人家的堂屋沒什麽兩樣,堂屋的香龕和神位上供奉著觀世音、財神及如來佛祖等。四方形的香龕貼著紅紙寫著天地君親師……他家裏的家具擺放得有些淩亂,但地麵上看起來還算幹淨,看來麒麟雖然看起來呆傻,卻還挺注意打掃衛生。


    麒麟此時正在做午飯,看到我來,便問道:“小……小飛,喝……喝水不?”


    說著他便要給我倒開水。我看到他的手顫巍巍地拿著水壺,生怕他手中的水壺隨時會掉下來,我就說不用了我不喝。


    他還是給我倒上了水,可我不敢喝——我確實怕裏麵會有毒,或者某種迷幻劑。


    我之所以這麽忌諱在麒麟家裏吃飯喝水,是因為白水村村民長期以來形成的習慣——從來沒有人在麒麟家裏吃過一頓飯,喝過一口水。


    難道這僅僅是因為對這種習慣的敬畏嗎?難道僅僅因為白麒麟是一個傻子嗎?或者,這背後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對於這件事我曾經向老爸求證過,老爸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推測因為麒麟是個智障,所以大家都覺得他家的飯菜或者水土可能有問題。


    我手裏端著一茶缸的水,卻沒有往嘴裏送,麒麟問道:“小飛……你……怎麽不……不喝啊?”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好說,我現在不口渴,不想喝水。然後謝過了他。


    他有些悶悶不樂,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了起來:“我……我知道……其實你們不喜歡我。”


    他看我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凶,好像發現了我心裏的想法一樣。他還一直在那裏嘮叨:“你們……一直都不喜歡我。”


    我想安慰他,便說:“不是這樣的,麒麟,其實我們一直都很喜歡你。但是,現在村子裏發生了很多事情,大家在堰塘裏發現了一個女人,她死了,你知道嗎?那個死掉的女人就是你去年剛過門兒媳婦。”


    他卻麵無表情,喃喃地說:“死了,活了,又死了一個。”


    又是那一句讓人渾身不自在的口頭禪,不過這一次和上次那句話有一個字不同。


    我急切地問道:“麒麟,你知道她死了?她為什麽會死?你知道嗎?是你把她弄死的嗎?”


    麒麟傻嗬嗬地笑了起來,又說了一句:“活了,死了,又死了一個。”


    一個字的差異,或者說,說話順序的差異,讓我直覺:麒麟肯定知道些什麽。


    我追問:“麒麟,你說說看,到底是誰把那個女人殺死的,到底是誰?你快說呀?”


    我承認自己有些著急了。


    麒麟顯然被我急切的追問嚇到了,他仿佛看到了某種可怕的東西,驚恐地縮到灶屋的角落裏,瑟瑟縮縮地哀求:“不……不要過來,我……我不會告密的,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我……”


    灶裏的柴火還在燃燒著,麒麟卻仿佛見到鬼了一樣。我快步衝進了麒麟的灶屋,猛然間看到這間黑黑的灶屋的一麵牆壁上一個白影一閃而逝。


    那是什麽?我努力克製著心裏的恐懼,大吼了一聲:“誰?”


    沒有人回應。


    難道是我看花眼了嗎?不,不會的,我確定現在的自己沒有做夢。


    我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真疼。


    那團白影是從哪裏來的?人的影子怎麽會是白色的呢?難道說大白天的還會見鬼?


    麒麟一定知道些什麽,可是,他不敢說,他的房間裏說不定有某種人們所看不見的髒東西?


    麒麟還在瑟縮發抖:“他……他對我說話,叫……叫我不許說,不然……他……他要吃掉我。”


    誰要吃了你?牆壁上那個白影?


    麒麟一個勁兒地點頭,跟機器人似的。


    “他是誰?你見過他嗎?是我們村子裏的人嗎?”


    麒麟又像撥浪鼓似的搖頭。顯然他並不知道這個白影是人是鬼,更不知道這個白影的真麵目。


    可這大白天的,鬼魂應該不會這麽大膽子跑出來嚇人吧?不是說那些髒東西都怕陽光嗎?


    更何況,像麒麟這種呆呆傻傻的人,活人嚇到他的可能性最大。上次村子裏發生死人頭事件,麒麟都像看熱鬧似的,但這次他卻不同,他真正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麒麟繼續說道:“他說……他是鬼,每……每天晚上……他都說要吃我,我怕……”


    我的後背升起一陣寒意,難道這個“鬼”每天都會光臨麒麟的小屋?


    我感到不可信,但又憑直覺相信麒麟應該不會撒謊。


    我覺得,白麒麟說的這些話聽起來雖然像是瘋話,但卻很可能是這個堰塘女屍謎案的突破口。


    回到家後,我把這個情況告訴了老爸。


    老爸瞪了我一眼說:“你這孩子,不要命了嗎?你知不知道堰塘裏那具女屍就是白麒麟去年才過門的媳婦?按理說,他有殺死他婆娘的最大嫌疑。可是因為他是個傻子,公安局的人又把他給放回來了。他要是再發瘋傷到你怎麽辦?聽我的,以後不許再去白麒麟家,別家也不要去,隻要凶手沒抓到,誰家都不安全,誰家都有嫌疑。”


    我雖然一個勁兒地點頭,但是心裏還是有點不服氣,明明我發現了這麽重要的疑點,老爸卻沒有誇我,反而批評了我一通。


    “好吧,你說誰家都有嫌疑,誰家都不安全,那是不是咱們自己家也有嫌疑,也不安全啊?”


    老爸被我的話噎得一時詞窮,便一巴掌朝我的屁股蛋子上招呼了過來:“真是個傻兒子,老子是為你好,盡會在我麵前抬杠,信不信我讓你屁股開花?”


    我嘿嘿笑著跑開了。


    老媽看到老爸這樣,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好了好了,說說小飛就可以了,你還真想動手啊?我倒是覺得咱們兒子發現的情況非常重要,不管凶手是不是白麒麟,但肯定和白麒麟有關係。要是白麒麟不是個傻子就好了,那樣就能說出真凶是誰。”


    老爸搖了搖頭道:“未必,俗話說殺人要滅口,斬草要除根,我現在其實挺擔心白麒麟。女屍被發現之前,凶手還算是安全的。可是女屍被大家發現了之後,凶手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很可能會弄死麒麟,所以,今天晚上我打算叫上白定國白國強到麒麟家外埋伏起來,看是否會發現什麽特別的情況。”


    可讓人失望的是,老爸和白定國白國強三人連續蹲了三個晚上,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沒有看到什麽鬼影,更沒有聽到麒麟的房間裏發出什麽古怪的聲音,難道這家夥會進入麒麟的大腦並告訴他保守秘密,不然就會吃掉他嗎?還是說老爸和白定國白國強他們的計劃被識破了?


    另一邊,劉隊長也派了幾個公安幹警輪流監視堰塘裏那具女屍的情況。他們想查清楚,到底是誰在挪動屍體。


    可那個挪動女屍的人,卻像長了一雙天眼一樣,仿佛知道有人守株待兔,在老爸三人組和公安幹警蹲點監視的這幾天毫無動靜。


    難道,凶手真的如白麒麟所說,是一個“鬼”?


    不,不太可能,我可以肯定的是:威脅麒麟的並不是什麽鬼魂,而是一個人。


    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推斷,誰又知道鬼魂會不會在正午時分跑出來作亂呢?萬一真有不怕陽光的厲鬼,那何止白麒麟性命堪憂,整個白水村的父老鄉親的生命都有危險。


    但至少,不論從曆史還是傳說來看,鬼魂一般都是在夜間出沒——就連西方傳說中來無影去無蹤的吸血鬼,被陽光一照都會被燒為灰燼。一般來說,鬼魂屬陰,活人屬陽,所以在夜間鬼魂活動頻繁;陽光越強,陰氣越弱,所以鬼還是會怕陽光,所以人喜歡晝出夜伏,鬼魂喜歡晝伏夜出。晚上人怕鬼,白天鬼怕人。還有一句話,叫做久走夜路難免撞鬼,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三天之前的中午,正是陽氣最重的時刻,鬼魂是不大可能跑出來撒野的;其次,這個人一定發現了我在麒麟的家裏,所以這幾天為了避免被撞破,所以不再扮鬼嚇人了。


    那麽,究竟誰在裝鬼?這個裝鬼的人就是堰塘女屍謎案的關鍵人物。


    但,這個人是誰?麒麟一說起這個人就滿臉的驚恐,仿佛真的見到鬼了一般。


    第四天晚上,老爸和白定國白國強三人沒有再進行埋伏。恰是這第四天晚上,神秘的“鬼魂”再次出現。


    翌日,麒麟似乎比以往更加瘋傻了,逢人便說:“鬼,鬼,不說話的鬼,說話的鬼,要……要殺死我。”


    鄉親們聽了這話更加的恐慌了,雖然這話聽著語無倫次,不知所雲,但大家都開始了互相猜忌,害怕真凶就潛藏在那個平時熟悉的麵孔之下。


    我反複琢磨著白麒麟的話:不說話的鬼?說話的鬼?還有白麒麟前些天最愛說的口頭禪——死了,活了,死了,又死了。


    真是奇怪的口頭禪,可我覺得,這是有用意的。以前那句口頭禪,意味著什麽?也許意味著死人頭事件,也許還意味著別的什麽。


    但這一句“不說話的鬼,說話的鬼”,讓我把懷疑的苗頭直接指向了村子裏的一個人——第十一戶人家,啞巴白興全,還有他的瞎子老娘。


    啞巴白興全不會說話,那麽他很有可能就是白麒麟口中那個“不說話的鬼”,啞巴突然說話了,就變成了“說話的鬼”,如果我的分析沒錯,那白興全很可能就是堰塘女屍的幕後真凶。


    白興全,你真是深藏不露——我都忍不住為自己精彩的推論鼓掌了——我他喵的真是“福爾摩斯”。


    我心裏暗笑:啞巴,看你平時裝啞巴裝得挺像的,這一次,我要揭穿你虛假的麵紗,看你還怎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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