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孟婆婆家那個鬥室,我就蠢蠢欲動。就好像有人明明告訴你那個房間裏有鬼,你卻說:哇,真的嗎?好驚險好刺激,我好喜歡。


    我可能就是這樣的天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奇心和真相大於一切。


    說白了,我很想知道,古井裏那個長得像趙婆婆的幽魂為什麽不讓李春花和白正勇結婚?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床了,洗臉、刷牙,幫著老媽燒火做飯。老爸經過了一晚上的休息,精神狀態好多了。


    我一邊燒火,一邊想:如果我要去孟婆婆地下室裏暗藏著的那個鬥室,最好還是我一個人去比較好。主要原因是,我不想讓老爸老媽因為我而遭遇什麽危險;還有一個原因,如果我沒有及時出來,他們一定會來救我。


    吃過早飯之後,我就跟老媽說我想到白德福家裏去看看。雖然時間尚早,但是德福家裏卻已經聚集了一大幫人。


    大家都在一邊幫忙一邊談論著東家長西家短,說的不過就是可以放進白水村曆史博物館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


    我在德福家外麵晃了一圈,沒看見德福。問白正勇叔叔才知道,原來德福這懶鬼還沒有起床呢!


    我跑到德福的臥室裏,見他還睡在床上,便拿手冰他的屁股。他一個激靈,睜開了惺忪的眼睛。他有些不樂意地說道:“小飛,你幹什麽啊?”


    我笑道:“德福,你是豬頭啊?你媽今天的大喜事,你還在睡懶覺,太陽都照到你的屁股了。”


    “不要鬧了,”德福嗔怪道:“我昨天晚上好久都沒有睡著,讓我多睡會兒吧。”


    “嗬嗬,原來你不止是懶豬,還是膽小鬼啊!昨天晚上是不是被井口那個老太婆嚇傻了?”


    “哼,反正昨天晚上想起那張蒼白恐怖的老臉,很久都睡不著。不跟你說了,我真的要再睡一會兒。困死了。”


    德福沒有理會我的調侃,把身體轉到另一邊,又開始你打起呼嚕來了。


    我走出了白德福的臥室。忽然想,昨天晚上趙大婆婆從井口爬出來,沒準兒會留下什麽印跡!


    那井邊的泥土都是濕潤的,如果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大活人,那麽一定會留下一個手印什麽的。


    隻有幽靈才不會留下印跡。


    於是,我一邊哼著“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一邊蹦蹦跳跳地往那古井跑去。


    到了那井邊一看,什麽印跡都沒有。卻隻見到梅花一般的足印。沒錯,那應該是那隻黑貓的腳印。


    臉色蒼白的趙婆婆可能是個鬼魂,但黑貓卻真的在井口周圍出現過。這說明,昨天晚上我和德福還有老媽所見到的都不是什麽幻覺,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我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到井口邊,試著探頭望向井底。那古井猶如不見星月的黑夜一樣,根本看不到底。而且現在天剛亮沒多久,更不容易看到井底。


    我正要抽身離開,卻忽然看到一團白影在井底閃過。一個隻剩下半邊頭顱的老太婆忽然抬起頭來,麵目極其扭曲,表情極為痛苦。她的頭發蓬亂如同枯草,她的雙手像已經掉光了樹葉的樹枝,以極快的速度向我伸過來,仿佛要從井底直接伸出井口。


    “我的媽呀!”


    我尖叫著往後退了幾步,連滾帶爬地跑開了。卻聽得身後的古井中傳來了趙大婆婆那幽靈一般的聲音:別讓他們結婚,別讓他們結婚……


    我跑了老遠,心卻還在撲通亂跳著。跑了一會兒,我覺得嘴裏發幹,便停下來便咽了一口唾沫。


    我心想,之前趙婆婆被我打成了半人半貓的樣子,可是井底這個趙婆婆又是怎麽回事呢?難道她並不是趙二婆婆,而是趙大婆婆嗎?


    對了,我還沒有給爸媽留紙條呢!我又跑回了家,留了一張紙條在我的臥室裏,上麵寫著:爸媽,我又到孟婆婆家去了,我覺得死人頭的事情可能還沒有結束。


    自從那棵聚集陰氣的榕樹被白家村的鄉親們砍掉以後,村裏似乎寧靜了許多。


    而那棵大榕樹倒下來之後,正好砸在了堂屋的上方,把孟婆婆家的堂屋砸成了一片廢墟。破敗的牆垣,淩亂的瓦礫,斷裂的石柱,腐朽的房梁,看起來一片狼藉。


    孟婆婆家的瓦房原先修建在一個小土丘前方,廚房後麵還有一個密室,這種格局和李鳳仙家的格局極為相似。那密室之前本來被撞出了一個洞,村裏的相親為了防止還有什麽古怪,便把那個洞口用大石板給堵上了。


    我依稀記得自己當時從孟婆婆家的密室逃出來的那個位置。


    我走過去,扒開上麵的樹葉和瓦片,又扳倒那塊堵在門口的石板,密室入口赫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從入口處看,那密室似乎還透著一些光線。我仔細一看,原來那些光線是從那些上次被我摔碎的鏡子裏經過不斷的反射發出來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密室之中,地上的玻璃碎片被踩得嘎吱作響。我仰起頭,看到密室的頂部已經被那些斷裂的石柱戳破了一個洞,而那些光線正好從那個洞口投射進來,在無數破碎的小鏡子的反射下,整個密室的光線倒是出奇的好。


    我內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畢竟,這是我經曆過恐怖噩夢的地方。上一次,我我的小命差點就掛在這裏了。


    我連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可還是覺得這裏麵陰森森的,一種莫名其妙的壓抑感讓我喘不過氣。


    我打量了一下周圍,那些破碎的鏡子散落在密室的各處,反射著外麵透進來的光線,就好像無數的星星,又好像無數隻神秘的眼睛。


    “咯吱……”,我的腳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破鏡子,那鏡麵又斷裂成了好幾塊。


    “咯吱咯吱……”,密室的地麵全是這些破碎的鏡麵,避無可避。


    我莫名地害怕了起來,總覺得有一雙神秘的眼睛透過那些鏡子在悄悄地看著我,它在鏡子背後偷笑著,等待著我跳入陷阱。


    我顧不得那麽多了,既然來了,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我一定要把孟婆婆那本筆記上所記載的什麽“趙氏族譜”找到。不然的話,就白來這一趟了。


    “呼嘶…………”,耳邊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我停下了腳步,靜靜地聽著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可那聲音也隨著我的腳步一起停止了。


    我開始邁步,那聲音又出現了。


    我望望周圍,什麽都沒有。真是奇了怪了,難道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又看了看那個被石柱戳破的洞口,原來那洞口有一張發黃的紙。每當我走動一步,密室的空氣便產生流動,讓那張紙摩擦在石柱上,發出呼嘶呼嘶的聲響。


    我做了個深呼吸,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鬥室?不知道那本筆記上說的鬥室是不是這個房間。


    這房間裏麵沒有明確的標記,怎麽找這個所謂的鬥室呢?


    我隻能一寸一寸地在那些牆麵上拍著,看看牆後是否有空響。如果有空響,那就說明牆麵後可能就是那個“鬥室”。


    我敲遍地下室牆麵所有可能的地方,沒有發現空響。最後,隻剩下密室最裏麵那個狹窄的角落了。這個角落見不到什麽光線,如果真的還隱藏著一個什麽入口的話也不容易被發現。


    我有點糾結,到底要不要現在就進去呢?萬一那鬥室裏麵又有一個幻境,那我不是又要在裏麵折騰好久?


    算了,還是先回家吧。


    當我正要轉身往回走的時候,我的手不小心推了一下密室角落裏的牆麵。


    “轟轟轟”,一扇旋轉的石門居然自動打開了。這裏應該就是那本筆記裏麵所說的“鬥室”了。從那鬥室中,隱約傳來了呼哧呼哧的聲音。


    借著地下室的微光,我看到石門裏麵還有一個房間,那個房間裏麵居然有一個巨大的鐵柵欄,不,是鐵籠子。


    那個籠子裏,封鎖著一個全身長滿絨毛的人形怪物。那怪物慵懶地睡在那個鐵籠子裏,涎水順著突出的下頜骨流了下來。


    怪物似乎沒有聽到石門開啟的聲音,睡的正香呢!那怪物雖然渾身長著猩猩一般的絨毛,但是隱約看得出是一個雄性。我姑且把這怪物稱為“他”吧!


    他呼吸的時候,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正是我剛才在石門之外聽到的微弱聲響。


    他那尖利的尖牙突兀地暴露在嘴巴的外麵,閃著白森森的寒光。


    他的臉,我似乎在哪裏見過,但因為臉上也長滿了絨毛,所以我不太確定他是誰。和一個正常的男人比起來,他的臉可以說是“麵目全非”。他的表情凶惡而且猙獰,活像是一個狼人。


    對呀,我想起來了,他的樣子,很像是消失了的劉隊長,怪不得看起來那麽眼熟。


    可是,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又是趙氏那個老妖婆所為?


    鐵籠子裏這個怪物可以說是人與獸的結合體。但我無法肯定他就是劉隊長本人變身而成,姑且就把他叫做“半獸人”吧!


    那麽,他現在究竟是人還是野獸?他會不會忽然醒來,然後掙脫鐵籠子,一口把我咬死?


    該死,我現在什麽東西都沒有帶。桃木劍,太極陰陽鏡,這些東西都放在家裏。況且,那半獸人的體格比我大多了,他如果發起瘋來,根本不像瘦小的趙婆婆那樣容易對付。


    我定定地站在旋轉石門的入口,連呼吸都讓我覺得心驚肉跳。


    我屏住氣息,生怕在這個時候將這個“半獸人”吵醒。


    我躡手躡腳地往後退。


    我嘴裏默念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千萬不要讓這個怪物醒過來”。


    “咯吱”,“咯吱咯吱”,地上的玻璃渣子不合時宜地發出了聲響。


    這聲音真的要命啊!煩死了!


    我看到半獸人那毛絨絨的耳朵敏感地豎立了起來,就像是發現了獵物蹤跡的豺狼。


    我的心髒都快被自己急促的心跳給搗碎了。


    我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氣,全身的寒毛不聽使喚地炸開。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我心裏默念著,雙腳卻再也不敢動了,我怕地上的玻璃渣子發出的聲響會驚醒那頭沉睡的怪獸。


    雖然他被關在鐵籠子裏,可誰能保證他不會掙開鐵籠子?


    我就像一個雕塑一樣佇立在原地,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


    鐵籠子裏的怪獸又開始呼哧呼哧地呼吸起來,聲音均勻而和諧。


    我輕輕地噓出了一口氣。


    白小飛啊白小飛,這下好了吧?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你以為自己是武鬆可以打虎嗎?竟然敢私闖這鬥室。


    三十六計,當然走為上計!


    我專注地盯著地上的玻璃渣子,踮起腳尖,朝那些沒有玻璃渣子的縫隙中踩,猶如在跳芭蕾舞。可那地上滿是玻璃渣,幾乎無處下腳。我隻能像玩木頭人遊戲一樣盡量減慢自己的速度。


    我轉過身,繼續用腳尖小心地前行。


    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在我瞳孔裏閃動,那是什麽啊?莫非我又出現幻覺了嗎?


    人會因為極度緊張而出現幻覺,現在的我心裏砰砰的,腦子裏嗡嗡的,完全符合出現幻覺的條件。


    不用說,肯定是幻覺啦!白小飛,真沒出息,又在自己嚇自己了。


    可那團黑影的確在移動,就在我的右前方,在旋轉水泥門的另一麵的前方。


    我定睛一看,一雙綠幽幽的眼睛蹲在地上凝視著我。


    天哪,是那隻黑貓,那隻昨天晚上在村裏子的古井旁邊發出淒厲尖叫的黑貓。


    我不知道應該叫它還是她,因為那張貓臉時不時在人臉與貓臉之間變換著。


    此刻,它就蹲在我的右前方,想一個黑色的幽靈。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們就這樣對峙著,彼此注視著。


    那張臉,我是如此熟悉,就像趙婆婆的臉,她的鼻翼右側還有一顆明顯的朱砂痣。


    可我現在記不清了,兩個趙婆婆,到底誰的鼻翼右側有朱砂痣呢?


    身體如同被凍僵了一般,我佇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那隻黑貓,突然像人一樣站起身,步履輕盈地朝我走了過來。


    它要幹什麽?它,不會要吃了我吧?它……


    我的思緒因為極度緊張而混亂,各種可怕的想法都一股腦兒湧現了出來。


    完犢子了啊?我的小命要掛了?哎,我暑假作者還沒交呢!(滾,這時候想什麽作業呢?)我還沒娶媳婦呢!(這才是你該想的嘛!不過你才九歲誒,拜托,早戀是不好的,ok?)


    奇怪的是,那大黑貓走到我的腳邊,然後“喵嗚”地叫了一聲之後,便跳入了那黑黢黢的旋轉石門後麵,消失不見了。


    鐵籠子裏的半獸人蘇醒了,他睜開眼睛,那眼睛就像兩顆血色的紅寶石,在那狹小的空間裏閃著令人恐懼的寒光。


    旋轉石門開始關閉了,在石門關閉的前一秒,我看到鐵籠子裏的半獸人開始驚恐地掙紮,他仿佛看到了比他自己還要可怕的怪獸。


    然後,那隻貓也開始淒厲地嚎叫起來,那聲音撕心裂肺,攝人心魄。


    我的媽呀,這是黑貓警長大戰金剛猩猩的節奏嗎?


    此地不宜久留啊,白小飛,你還愣著幹什麽?難道還要準備好瓜子花生小板凳坐著看熱鬧嗎?


    我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地下室,那恐怖的嚎叫聲還不停在耳邊縈繞著。


    我驚慌失措地張望四周,生怕那大黑貓或者鐵籠子裏的半獸人往我身後追過來。


    我一邊跑,一邊回望。


    經過白大爺家的時候,我看到他靜靜地站在他家的屋簷下,孤伶伶一個人,看著我,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有些陰冷,陰冷得像無數繡花針一樣飛過來,紮得我全身刺痛。


    我差一點又為自己的莽撞行動付出代價。


    我回到家。老爸站在家門口,手裏捏著我寫的那張紙條,隨後他將那張紙條捏成了一團。


    老爸一句話都沒有說,悶坐在桌子旁邊。


    “我和你媽都在李春花家裏幫忙。我想著你應該在家裏做作業呢!沒想到家裏沒人。剛才到處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你,到你房間才看到你的留言。我看你啊,不見棺材不落淚,要自己出了事你才不會那麽莽撞是吧?”老爸生氣道。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再說了,我那好奇心還不是跟老爸你學的。”我嘀咕道。


    老爸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大聲喝道:“就曉得頂嘴。你也不想想,萬一你又出什麽事,怎麽辦?今天是李春花和白正勇的大喜日子,萬一你又胡搞瞎搞搞出什麽事情,怎麽收場?”


    “好嘛,都是我的錯。”我硬生生地從眼裏擠出了兩滴眼淚。


    “哎呀,白健,你吼什麽呀?小飛還沒吃飯呢,讓他吃完飯再說。”老媽在一旁說道:“李春花家裏的客人都吃過飯了,你爸本來想回來叫你,但是你不在家。我們又到處找了你一圈,最後才看到你留的紙條。小飛啊,不是媽說你,以後有這種事情,最好叫上大人一起,好不好?”


    我點了點頭,乖乖地走進堂屋,在飯桌旁坐了下來。老媽給我準備的飯菜還冒著熱氣。


    我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老爸卻“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衝著我大吼一聲:“跪下!”


    我手裏的筷子嘩啦一聲掉在地上,我被老爸這突然的舉動給嚇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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