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就是李春花和白正勇的大喜之日了,全村上下一片喜慶祥和的氣氛。


    鄉親們都為這對鰥夫“寡婦”高興。


    守得雲開見月明,經過了這麽多磨難,終於促成了這對“苦命鴛鴦”。


    明天,也就是農曆七月二十九,就是他們這對“鴛鴦”成親的日子。


    白德福的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仿佛白正勇就是他親爸爸一樣。


    白國強雖然擔心白老四會突然冒出來,但是,白老四失蹤這麽多年,杳無音訊。如果白老四還活在這世上,應該早就回來找他老婆和兒子了。


    另一方麵,白正勇、白國強、白定國、我老爸白健四個人也是村裏的好哥們兒,好哥們兒白正勇終於找到一個生活的伴侶,另外三人都為他感到高興。


    白老四失蹤以後,一直沒有消息。李春花托了鄉親們和親戚朋友都找遍了,都沒有白老四的消息。於是,李春花隔了一年就到公安局去報了失蹤。


    前幾天,李春花又到公安局申報了白老四的“死亡”並獲得了批準。根據規定,隻要失蹤滿一定年限就可以申報死亡。所以,現在他們即便結婚也不會違法。


    這天夜裏,白水村上上下下都在幫著白正勇和李春花兩家人籌備著第二天的喜宴。


    白家村的鄉親們將李春花家裏麵的那頭大肥豬拖出來宰殺了。那隻豬肥的嚇人,足有兩百多斤。


    李春花在縣醫院住院的時候,還是陳夢繞和白全富在幫忙喂那頭豬呢。所以,今天一早,李春花就給白全富和陳夢繞兩口子發了兩個大紅包。


    胡小青的老公白全貴在村裏是兼職的殺豬匠。這天早上,他和另外幾人把那頭豬從豬圈中拖了出來,然後綁在了案板上。


    白全貴拿著一把殺豬刀捅進那頭豬的喉管,隻聽得那頭豬拚命地嚎叫,那叫聲猶如一把尖刀一樣穿牆破壁,直刺每個人的耳膜。


    媳婦胡小青剛剛懷孕不久,白全貴剛剛又從李春花手裏得到一個大紅包。他喜形於色,對著那隻豬的脖子連刺了好幾刀。


    白全貴笑著對那頭豬說:“大肥豬啊大肥豬,你家主人李春花有喜事,你不得不挨刀了。反正早晚都要挨刀,現在給大家夥帶個喜氣,這叫喜事連連。你就不要叫喚了,安心地去吧。”


    說也奇怪,那頭大肥豬果然沒再嚎叫了,任憑殷紅的鮮血從它的喉管裏湧出來。流了好半天。


    村子裏的人都愛吃毛血旺。殺豬的時候用一個大水盆接著。裏麵撒一些鹽巴,然後放入少量的水。然後把活豬綁起來放出活血。最新鮮的血旺是最好吃的,雖然有一點惡心,有一點殘忍,但那的確是美味。


    白正勇在外麵打工的兒子白小龍據說也要回來,不過不確定是今天晚上還是明天。不知道白小龍能不能趕上他老爸的喜事。


    白小龍曾經在電話中對白正勇表態說,他喜歡李春花這個“後媽”。


    看來這門親事真是順風順水,和和美美。


    喜宴要準備的肉和菜都差不多弄好了。


    陳夢繞和李春花兩個女人在灶頭上忙活著,鼓搗著這天晚上的餐食。還有很多幫忙的人還沒來得及吃晚飯!


    陳夢繞在一邊往灶裏傳著柴火,一邊翻炒著鍋裏的菜,嘴裏還跟李春花聊著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消息。


    “我說春花,你真是好福氣呀!白正勇人忠厚老實,又長得那麽英俊標致,我都有點嫉妒你了。嗬嗬。”


    李春花有些羞澀道:“哎呀,夢繞,看你說的。白正勇人是不錯。我也曉得他喜歡我,其實我也喜歡他。隻不過,白老四的事情我一直放不下。這些年我一直都希望他回來,可是他連一封信,一個電報電話都沒有。一個大活人,失蹤了這麽久都沒有消息,我估計是凶多吉少了。你想啊,如果他還活著,就算不惦念我這個老婆,難道他也不惦念他兒子德福了嗎?”


    陳夢繞點點頭:“就是就是,白老四如果沒死,那多半就是跟別的女人跑了。他如果在外麵有別的女人了,我估計他也不敢回來,不敢聯係你。他要是趕回來,我都要幫你罵死他。我曉得,你這些年很辛苦,又當爸又當媽,一個女人拉扯一個娃娃確實很不容易。你和白正勇走在一起,彼此有個照顧,兩家人都安心。”


    “可是,我……唉”,李春花欲言又止。


    “歎什麽氣啊,春花,該去的留不住,該來的總會來。我曉得你在想什麽。”


    “有時候,我躺到床上,心裏麵總是胡思亂想,越想越怕。我怕白老四會突然出現在我麵前。以前吧,我巴不得他回來,可我現在,卻害怕他回來。我也不想再婚,可是,我一想到德福的同學在學校裏說他是個沒爸的娃娃,我的心就痛。


    所以我決定答應白正勇的求婚。他對我也好,體貼又照顧我,他保證他會把德福視如己出,所以才答應了這樁婚事。可是,我心裏麵還是像十五個水桶吊水,七上八下的,總是害怕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李春花說著說著,臉色變得有些陰鬱起來。


    “哎喲,怕什麽嘛?萬一白老四真的回村裏了,我第一個收拾他。所以,你不要想那麽多。”陳夢繞趕緊在一旁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正勇是屬龍的,你是屬啥的?”


    “我?我屬雞!”李春花回道。


    “哎呀,你們兩個才配得好喲!人家都說:龍配雞,笑嘻嘻。有人說十二生肖裏的雞就相當於是鳳凰,你們是龍鳳配,今後的日子保準甜蜜恩愛呀!”陳夢繞打趣道。


    “夢繞,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李春花臉上重新泛起了開心的紅暈,聽著陳夢繞這些誇獎的話,不禁羞澀地低下了頭。


    這時白正勇進到廚房裏來,問李春花道:“春花,要不要我幫忙?”


    沒等李春花開腔,陳夢繞就搶先說道:“哎喲,正勇,你們兩個讓我感覺像是第一次結婚一樣,又甜蜜又恩愛,我看了都有點嫉妒!你進來都不跟我打聲招呼,看來我這個幫忙的是個電燈泡喲!”


    白正勇憨傻地摸摸腦袋,笑嘻嘻地說:“夢繞,我看到了,看到了,我還沒來得及喊你嘛!”說著這話,白正勇卻羞得滿臉通紅。


    李春花看在眼裏,趕緊插話道:“鍋邊的事情男人還是讓我們女人來做吧,你還是出去看看有什麽事情可以做的吧!”


    白正勇笑著撓撓頭道:“好的,那你們需要幫忙的時候叫我哈!”說完,白正勇便走出廚房,混到那一幫子男人當中去了。


    雖然明天才是大喜之日,可是這頭天晚上村子裏的大多數男人們都喝了個“滿堂紅”,一個個酩酊大醉,醉得“口眼歪斜”,辨不清東南西北,倒在地上都爬不起來。


    自然,男人們的媳婦就充當了“柺杖”的角色,把她們各自的男人領回了家。


    老爸也不例外,雖然他因為不能喝酒,所以盡量控製著沒有喝太多,但還是不勝酒力,老媽去接他的時候,說話已經開始打結了。回到家,老爸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人群散去。


    陳夢繞把丈夫送回家之後又返回李春花的家裏幫著收拾殘局。


    白正勇也在一邊強忍著醉意幫忙。


    白德福則在他家的院子裏滾著鐵環,鐵環撞地那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不時地傳進我的耳朵。


    忽然,鐵環的聲音停止了。


    白德福木呆呆地站在了院子裏,眼睛卻直直地望向村子中間的那口古井。


    隻見那古井黑暗的井口中,赫然竄出一團白氣。然後,仿佛有一隻蒼白而幹枯的手從那井口裏伸了出來,就像一隻碩大的,用福爾馬林溶液泡過的蒼白的雞爪,仿佛要伸進白德福的心裏,然後再死死地揪住他的心。


    又是一隻手,另一隻手,從那古井口伸了出來。那兩隻幹枯而蒼白的手,慢慢地從井口爬了出來,隨之而冒出來的,還有一個披頭散發的頭顱。


    同樣站在院子裏的,還有我。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一切,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陰冷的氣息仿佛電流一般刺骨入髓,讓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是一個老者。


    那個披頭散發,頭顱隻剩下一半的老者,分明就是趙婆婆。她拚命地想從井口裏爬出來,可是她似乎被什麽可怕的東西拖著腳一樣,隻有上半身還支撐在井口的外麵。


    她伸著像幹柴一樣的手,睜著血紅的眼睛,用鋼鋸鋸木一般沙啞的聲音對德福嘶喊道:“不要讓他們結婚,不要讓他們結婚……不要……”


    這時,卻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一隻大黑貓,跳到了那口古井的旁邊,“喵嗚喵嗚”地驚聲尖叫了幾聲,那貓全身的絨毛也隨著它那淒厲的叫聲而聳立起來。


    轉眼之間,趙婆婆消失了。像是跌進了那口古井裏,又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拖了下去。


    我寧願相信這隻是幻覺,因為我聽說白大爺已經把趙大婆婆的屍骨放進棺材裏重新埋掉了,那麽我剛才看到的是誰?難道是趙大婆婆的幽靈嗎?


    聽說趙大婆婆和趙二婆婆是一對雙胞胎姐妹,那剛才那個從井口爬出來的老太婆也有可能是趙二婆婆。可是,趙二婆婆前一陣子不是被我的太極陰陽鏡和桃木劍打跑了嗎?難道她又卷土重來了?


    德福看到從那口古井裏爬出來的趙婆婆,當場就嚇愣了。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傻站在原地。


    那隻大黑貓,還在古井井口邊嗷嗷地叫著,是那種淒厲的叫聲。


    我記得以前聽過的說法,如果一隻貓在夜裏尖叫,不是叫春,那就一定是看到了一個厲鬼。


    可我忽然覺得,那隻貓看起來很熟悉,它的動作,它的眼神,似乎都曾經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沒錯,那隻貓應該是那天晚上出現在我家屋頂的大黑貓。而那天晚上,披著胡德友臉皮的李鳳仙正好想來攝取我的靈魂。


    或許,它知道我會遇到危險,所以提前來到了我家的房頂來阻止李鳳仙的陰謀?


    可它為什麽要救我呢?


    從井裏爬出來的那個趙婆婆為什麽要聲嘶力竭地反對白正勇和李春花結婚?


    那隻黑貓為什麽在趙婆婆的幽靈即將完全從古井裏爬出來的時候突然竄了出來?


    難道這個村子裏發生的所有恐怖事件它都看在眼裏?


    奇怪的是,趙婆婆跌回古井之後,那隻黑貓也消失了,它竄進了朦朧夜色之中,讓我覺得那隻黑貓好像一隻黑色的幽靈。


    這時,我隱約聽到我的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停在了我的身後。


    我的心突突地猛跳起來。


    一隻大手輕輕地拍到了我的後頸,我一個激靈,猛然躲開了。


    回頭看,原來是老媽。


    真是的,不聲不響地走過來,差點被她嚇死。


    老媽愣了愣,笑著說:“臭小子,我是你媽,不會嚇得這麽厲害吧?”


    我沒好氣地回道:“哼,你說呢?沒被趙婆婆嚇死都要被你給嚇死了。”


    老媽驚訝地問:“怎麽?你也看到了?我剛才還以為是我的幻覺呢!”


    “不是幻覺,德福也看到了,他都嚇得說不出話了。剛才趙婆婆趴在井口對德福喊,想讓德福阻止白正勇和李春花結婚。”


    “是呀,我也聽到了。奇怪,你說趙婆婆為什麽要讓德福阻止白正勇和李春花的結合呢?難道白正勇和李春花結合之後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老媽不安地問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趙婆婆為什麽不讓李春花和白正勇結合,趙婆婆的出現卻正好印證了我先前的預感,我覺得李春花和白正勇的婚事未必是一件喜事。說不定又會引發出什麽不可預知的恐怖事件。


    “媽,我也不知道。但願白正勇伯伯和李春花阿姨兩個人生活幸福,我真的不希望我們村裏再出什麽事了。對了,老爸睡著了沒?”


    “嗯,睡著了,有啥事?”


    “我想到德福家去看看。我心裏又有那種不好的預感了,你懂的吧?”


    “我當然懂了。你這第六感啊,能不能不要那麽準確?我每次看到你一皺眉,我就想,遭了,是不是又要發生什麽事情。之前去孟婆婆家,還有去李鳳仙的家裏,感覺就像是羊入虎口。要是老媽我一個人,嚇不死都會嚇個半死。好了,你現在又要去管閑事去了。我不準你去,你會聽我的嗎?我是真的怕你‘捅馬蜂窩’。”老媽兩手搭著我的雙肩,語氣中充滿了擔憂。


    “媽,你不知道,這個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這不僅關係到德福他們一家人或者我們一家人,還可能關係到白家村全村的人。”


    “我不想讓你去,你也不想想,白德福之前怎麽對你的?就是他和王小二、李雲龍一個合起來,在清溪裏戲弄你,還害你把你的護身佛弄丟了,然後就發生了那麽多的怪事。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爸媽怎麽活下去?”老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我想了想,放棄了。倒不是因為我記仇。我如果記仇,也不至於以德報怨地查清“小二弑母”的真相,更何況,德福之前並不知道王小二是在戲弄我。


    我隻是覺得,如果我堅持要去,老媽肯定會很焦慮,很擔心,可能會徹夜難眠。


    況且,我去德福家能做什麽?告訴白正勇和李春花說他們不能結婚?


    我一個小孩子的話他們能聽進去嗎?人家的大喜日子,我去“潑冷水”,簡直是自討沒趣。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孟婆婆家地下室的時候,從孟婆婆身上掉下來的那本皺巴巴的筆記本。後麵還有好多內容一直沒有來得及看呢!我隻記得那上麵說了關於什麽詛咒的來著,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看看。


    村子裏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一連串怪事,似乎表明這些詛咒都一一應驗了。


    我跟著老媽回到家裏。


    洗漱完畢之後,我就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我拿出自己的課本放在被子上,打開了老爸給我買的那台可以調節亮度的台燈,看起書來。


    老媽叫我早點睡,我點了點頭。


    老媽替我關上了臥室的門。然後,我悄悄地從竹席下麵拿出那本發黃的筆記本。因為這段時間一直都被壓在竹席之下,筆記本的褶皺都快壓平了。


    筆記本的第四頁,寫著關於黑貓的事情。


    “黑貓,就是我趙氏的化身,準確地說,是趙氏家族的化身。趙氏家族,曾經被一群官匪屠殺。這是趙氏家族的仇恨,永遠抹不掉的仇恨。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姓孟還是姓趙。嗬嗬,好笑吧。我知道自己在孟氏的身體裏,但是,這個軀殼隻是用來掩藏我自己的工具。孟氏,終究會死。我在她的身體裏的時候,她的眼睛可以隱約看到東西了,所以利用這些閑暇,寫點東西,就當是給自己寫備忘錄吧。”


    看到這些文字,我忽然想起來之前看過的那首打油詩。


    “血債要用血來還,償還惡債不待天。”


    “既知生命誠可貴,何必殺生負蒼天?”


    “何以苟且偷恥生,不忘世仇永相傳。”


    “刻骨銘心報此仇,哪怕陽間變陰間。”


    趙氏要讓仇人血債血償,難道是我們白氏家族做了什麽對不起趙氏家族的事情嗎?她要讓“陽間變陰間”,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我又看了筆記本後麵的記載,按照那些文字的描述,我猜測我們白氏祖上可能是官宦之家,但現在卻生活在這窮鄉僻壤,這倒是一個令人疑惑的問題。


    “至於白家和趙家究竟有著怎樣的仇恨,趙氏族譜有相關記載。不要忘記,祖先經曆的苦難,一定要白氏家族加倍償還。不過,趙氏族譜如今不知去向。不知道是不是在密室那個沒有打開過的鬥櫃中?”


    一種渴望知道真相的欲望又開始強烈地蠱惑著我。我真想現在就跑到孟婆婆家的那個密室去尋找那個“從未開啟過的鬥櫃”。


    現在,夜深人靜,倒是偷偷摸摸幹這種事的好機會。但是,我告訴自己:白小飛啊白小飛,千萬要冷靜。你偷偷潛入別人家裏兩次,差點把自己嚇死。你能不能長點心啊?好歹不要讓爸媽又替你擔心呀!你這招鬼體質,萬一又碰到髒東西,隻怕你的血不夠用啊!


    算了,睡覺吧。明天白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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