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全身的肌肉都變得酥麻,全身的骨頭似乎也要散架了一般。我想掙紮著爬起來,可是一陣刺遍全身的劇痛讓我一下子暈了過去。


    我覺得自己仿佛墜落到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隻有少許的光亮在遠處的天邊忽隱忽現。


    我試著向前奔跑,奔跑,跑了很久。可是,那光亮依然在遠遠的前方,如同沙漠裏的綠洲——給我生的幻想,卻又那麽遙不可及。


    我終於累到在地上躺了下來,眼皮終於合了起來。


    耳邊,是漫無邊際的沙沙聲,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仿佛有無數條毒蛇朝我爬過來,還有無數具骷髏也朝我爬過來。


    那些毒蛇衝我吐著致命的毒液,像葫蘆兄弟裏麵的蛇精一樣在我耳邊吹著毒氣,它們想要我醒過來,可是,我的腦袋昏昏沉沉。


    而那些可怕的骷髏用無底洞一般的眼睛看著我。不,它們沒有眼睛,它們用空洞的眼眶看著我,嬉笑著,議論著。它們發黃的牙齒碰得咯吱咯吱響,仿佛在大聲說話,可我隻聽見牙齒相撞的聲音,聽不見它們的話。


    謝天謝地,我恢複了一點意識,我終於在我的旁邊看到了老爸。


    黑暗裏,老爸靜靜地沉睡著,我開始呼喚他,可是他似乎什麽都聽不見,而我的身體卻像被捆綁住一樣一動也動不了。


    那些骷髏開始侵蝕我的身體,我感覺到一陣一陣劇烈的痛像海浪一樣襲來。


    我快要暈厥了。


    我看到了那隻大黑貓,它匍匐在我的胸口,就那樣專注地看著我。突然,它的臉變成了趙婆婆的臉,衝我得意地笑著……


    然後,我看到那些骷髏用一個大網纏住了老爸,就像一隻毒蜘蛛編織好一張大網,然後等待落入大網的獵物自己闖進這個陷阱。那些骷髏把老爸抬走了。骷髏的後麵,跟著無數條花花綠綠的毒蛇。


    過了一會兒,那些恐怖又惡心的骷髏和毒蛇消失了。又過了一會兒,那隻大黑貓也消失了。


    我又陷入了無意識的深海,等待著救生員將我打撈上岸。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被人鬆綁了,然後被人抱了起來。


    掙紮著,呼吸著,我睜開眼,我看到了那個半獸人。


    它在黑暗中掙紮著,自己與自己拚殺著,它幾乎要分裂了。


    一個魔鬼的影子出現在它的身後,一口就將它吞沒了。


    那隻魔鬼又變成了半獸人的樣子,眼睛泛著可怕的血紅。


    它垂涎欲滴地看著我,仿佛我是一頓豐盛的美味。


    它終於朝我撲過來,用利爪刺穿我的身體,我變成了它的饕餮大餐……


    我的身體猛然一陣抽搐,驚醒了。原來這是一個夢中夢。


    我看到了一絲光亮,那是手電筒發出的光。


    “老爸,老爸,你在哪兒啊?”我拚命地呼喊。


    可是,沒有人回答。


    難道老爸在我昏厥的這段時間內被人抓走了麽?


    在那幽閉的空間中,我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還有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的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


    我下意識地往身旁一摸,鬆了一口氣,幸虧我的背包還在。我摸了一下裏麵的桃木釘,手電筒,太極陰陽鏡,水和幹糧,這些東西都還在。桃木劍也在我身旁不遠處。


    我撿起桃木劍,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叮叮咚咚……”,這好像是什麽東西的腳步聲,在這安靜的空間裏,那聲音顯得尤為明顯。


    “是誰?”我吼了一聲,沒人回答。


    我打開了手電筒,我的上方是一個將近五六米的木質吊頂,那正是剛才我和老爸掉下來的地方。那顯然是一個精心設計的機關。


    吊頂下麵是一個方形的深洞,而我現在就在這個深洞的底部。我拿著手電筒往周圍看了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可把我嚇得夠嗆。


    這深洞的底部堆滿了秸稈、稻草、獸毛,還有許多讓人毛骨悚然的白骨。那些白骨不光有人的,還有野獸的,這裏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墳墓,而我現在就處在這個墳墓的最底層。但是這個墳墓似乎並不是終點。


    這個洞窟的四壁光滑得好像被精心磨光過,深洞的兩端還有兩個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以我和老爸剛才掉下來的方位來估計,這兩個通道都沒有指向任何一戶人家,但卻指向了白水村中那片恐怖陰寒之地,那片少有人跡的墳場。


    我分別拿著電筒往兩個通道照了照,我很快就看見了前方洞口的拐角處。顯然,這兩個通道不像是簡單的通道,反而像是一個地下迷宮的甬道。


    我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本連環畫,裏麵講到如果在迷宮裏迷路,隻要始終順著迷宮的同一邊牆壁行走,就可以找到出口。


    而兩個通道之間的牆麵最有可能連著同一個出口。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但願自己看過的連環畫真能起到作用。


    也不知道老爸到哪兒去了。但我覺得,老爸一定不會丟下我不管。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在我的心頭,難道我在夢境中看到的場景都是真的?老爸被一大群骷髏人給帶走了?


    我頓時被自己這個可怕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希望那不是真的,希望那隻是我昏厥時做的一個夢。到了這個份上,我隻能硬著頭皮前進了。


    在這個鬼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求神拜佛都未必有用,隻能自己救自己了。


    我清了清自己的頭緒,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就先順著左邊那個通道的右牆麵前進。


    在黑暗的通道裏,不時地散落著一些或新的或已經枯朽發黴的屍骨。


    而牆壁的四麵也開始有水汽出現,說明這邊通道的上方可能是一方水田,或者,是村中的那個堰塘。


    我左手拿著手電,右手握著桃木劍,順著通道右側牆麵前進著,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彎來彎去,已經把我繞的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突然,從我的身後隱約傳來一陣劈啪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從通道的上方掉落了下來。


    我用手電筒往回看,什麽都看不到。那聲音又忽然像幽靈一樣消失了。


    我一步一步小心朝前方邁進,前方的牆麵又變得幹燥起來。我左一彎右一彎地走著,不知道自己將走向哪裏。


    忽然,我被什麽東西絆了一個趔趄。我定睛一看,正是孟婆婆那顆快要變成木乃伊般的頭顱,隻剩下了一些花白的頭發還留在頭顱上,她的眼睛已經幹得像兩顆葡萄幹,而她的臉皮也幹得像一層枯樹皮。


    那兩顆葡萄幹似的眼睛好像還沒有完全死掉,它們直勾勾地看著我,看得我背脊發冷。


    我驚得差點大叫出來。


    身後,那細碎的腳步聲似乎又順著甬道傳了過來。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的心髒緊繃著,仿佛會隨時會停止跳動一般。


    我屏住呼吸,仔細聽著甬道中的動靜。沒錯,那腳步聲真的越來越近了。


    我頓時感到全身發毛。在這陰森黑暗的地道裏,除了老爸,還會有誰?


    可是,後麵的那個腳步聲絕對不會是老爸的。如果是老爸,他一定會喊我的名字。


    然而後麵除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沒有別的聲響。


    那聲音加快了頻率,似乎在朝著我追過來。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麻了,寒毛像觸電似的豎立起來。


    老天,會有什麽樣恐怖的東西追我?是他?還是它?是人,還是野獸?或者是惡魔?


    我顧不得想那麽多了。我開始沒命地跑起來。


    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個岔道口,我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剛才掉下來的地方。但是我身後的那個腳步聲還沒有消失。


    真是陰魂不散,看來今天那東西是賴上我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我還沒有找到老爸,可是,我也不能被身後那奇怪的腳步聲追趕上。


    我忽然發現,剛才的木質吊頂的中縫裏連著一根粗大的麻繩。難道剛才我離開這裏之後還有什麽人也跟著下來了?


    難道是有人來救我和老爸?我心裏一絲竊喜。


    我急中生智,趕緊關掉了手電放進包裏。順著那根麻繩就開始往上爬。


    那腳步聲越來越響,就在那聲音傳到我正下方的時候,我已經爬到了麻繩的最上端。


    我拚命地屏住呼吸,我害怕哪怕我身體裏一絲一毫氣息的流動都會暴露我的位置。


    我就那樣死死地吊在麻繩的上麵,雙手估計已經勒出了血泡,疼痛鑽心。


    那腳步聲經過此處,又朝著左邊的那個通道跑了去。沒有手電光,沒有火把,我隻能聽見聲音,看不到任何東西。我不知道那東西是人還是獸,或者是魔鬼。


    我聽那聲音似乎走遠了,便開始推那木質頂部。可那頂子非常光滑,又極其厚重,很難著力。我一個小孩子根本無法推動。


    我費了半天功夫也沒能將那頂部推開,抓也無處抓。而支撐著全身重量的雙手也變得又酸又脹。我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下滑。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像是有無數條毒蛇在洞底遊移,豆大的汗珠從我的毛孔浸出,打濕了我的後背,在這陰冷的地下,讓我覺得自己像背了一塊剛剛開始融化的冰。


    我下滑得越來越接近洞底,快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了。那些來回遊弋的“毒蛇”悄悄向我盤旋過來,然而,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往上爬了。


    黑暗中,一隻碩大的爪子一樣的東西突然抓住了我的腳。我再也壓抑不了自己內心的恐懼,尖叫著從麻繩上跌落。


    我又一次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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