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症消失了。


    第二天一大早,中嶽縣公安局向縣衛生局工作人員反複確認後得知,所有被隔離觀察治療的工人的頭痛症在同一天突然好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驚雷在縣公安局的每個人耳邊炸響。


    劉建超聽到這個消息蒙圈了,楊局也感到十分意外,白小飛更是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高興的當然是李玉春。


    早上開完會後,李玉春就跑到劉建超辦公室請示。


    “師父,之前安排排查有工人兩個字的頭痛症患者名單,是不是這個工作可以不做了啊?畢竟,他們的頭痛症都已經消失了。”


    劉建超保持謹慎樂觀的態度,眉頭微鎖,沉吟道:“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把這個工作做下去。你不覺得頭痛症消失得很蹊蹺嗎?這麽多人感染了頭痛症,卻在同一天突然消失了?山雨欲來風滿樓,暴風雨來臨之前是最平靜的。我擔心會發生更嚴重的事情。所以,千萬不能馬虎大意。”


    李玉春點了點頭,道:“還是師父想得周到,那我這邊還是把之前的工作做完,排查有工人兩個字的曾經的感染者名單。”


    劉建超忽然想起,前天早上李玉春在唐文強的車禍現場就說沒有頭痛了。劉建超立即給羅剛的辦公室打去電話詢問,結果羅剛說悅城夜總會所有患有頭痛症的感染者竟然也都不治而愈了!


    怎麽可能呢?調查了這麽久的連環自殺事件,這麽多人感染頭痛症,說消失就消失了?這場離奇詭異的自殺事件難道就這樣戛然而止了?真是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不過,白小飛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頭痛症消失得這麽無聲無息,正好說明了唐文強自我催眠所發現的線索都是有價值的。


    “我知道了,劉叔!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唐文強自我催眠發現的第九個無名的墓碑應該就是他本人的。因為唐文強死了,所以頭痛症才突然消失了。但是,我現在唯一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那塊無名的墓碑上會刻有‘工人’兩個字,這讓我感到很納悶。唐文強的名字似乎和工人兩個字不沾邊啊,但是拆解名字的話,口字和文字,倒是和工人兩個字有點相似。你說會不會是唐文強看錯了?”


    “對啊,唐文強說在墳場見到了九座墳墓,就意味著九個死者。如果那個死者是唐文強,那唐文強看到的應該是自己的名字,但結果卻不是那樣。我也懷疑,唐文強有可能是看錯了。比如說,我們平時做夢,夢裏看到的景象都是模糊的。唐文強自我催眠之後,看到的景象也有可能出現偏差,所以,他自我催眠看到的有可能不是工人兩個字,而是口字和文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唐文強的死和他自我催眠看到的就能對上了。”李玉春補充道。


    “你們分析得都有道理。但是,現在看來,更像是唐文強死了以後,我們強行把之前唐文強反饋的情況強行解釋為我們的推測,而不是根據唐文強看到的情況,做出合乎邏輯,合乎事實的推理。我更傾向於相信,唐文強所說的沒有問題。他畢竟是西川醫科大學的高材生,還是心理學碩士,對催眠深有研究。我不覺得他在自我催眠以後看到的景象會出現偏差。如果他給別人催眠,被催眠的人說出的事情我不一定會信,但是,別忘了,他是自我催眠。現在出現了這種自相矛盾的結果,我想,應該是我們還忽略了什麽。”


    劉建超麵色凝重地說道。


    “那我就大膽的提出幾點猜想,”白小飛接過話道:


    “第一,唐文強撒謊,他看到了墓碑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但是他對外界宣稱看到了‘工人’兩個字。這種事我覺得沒必要而且自相矛盾,唐文強完全沒有必要付出受傷或者死亡的代價去做自我催眠,在進入黑霧所在的世界之後,看到了很重要的信息,但是他脫離自我催眠狀態以後,卻對外界故意撒謊,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這完全不合情理,所以這個可能性不大。


    第二,唐文強確實看到了墓碑上刻有‘工人’兩個字,但那兩個字事先是被遮住的,也就是說,墓碑上的字之所以被遮蓋起來是因為那上麵的名字是可以改變的,而下一個死者原本應該是感染者當中名字含有‘工人’兩個字的人,但是現在卻因為唐文強的死而打亂了黑霧原有的計劃,所以,現在第九個墓碑上應該刻上了唐文強的名字。但是,我們都不會自我催眠,所以沒法證實這個推測的真實性。


    第三,也是我最擔心的一點,就是那個墓碑上的名字是不可改變的,墳場裏之所以出現了九座墳墓,是因為之前和黑霧有關係的死者已經有九個人,而那個人我們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但唐文強的死卻會在墳場裏新增一個墳墓,而那座新增的墳墓的墓碑上會刻上唐文強的名字!”


    劉建超聽到白小飛的這些推測,驚得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白小飛的想法也正是他的想法。


    他隱約感到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感從哪裏來。從長期的辦案經驗來看,連環自殺事件從一開始莫名其妙地發生到現在莫名其妙地結束,一直讓他和他們單位的同事感覺不可思議又撲朔迷離。


    “自殺事件是突然發生的,然後又突然結束了。”劉建超沉吟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我們縣公安局,包括衛生局忙活了這麽好一陣子,頭痛症患者說好就好了?”


    李玉春倒是很開心:“所有的感染者頭痛症都好了,這也許就意味著不會有人因為神秘的黑霧而自殺了。”


    一直在一邊旁聽的王芳也附和道:“我同意小李的想法,雖然現在我們還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因為唐文強的死讓所有‘頭痛症’感染者一下子都好了,但是現在,我們至少不用擔心有人會再自殺了!而且,我們也不用花費那麽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再去對那些感染者進行隔離觀察治療了!”


    “那你們的意思是我們也不用對感染者花名冊進行篩查了?萬一再出事兒怎麽辦?我始終覺得有問題。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劉建超仍然感到不安。他內心的不安當然是可以理解的,頭痛症肆虐了那麽久,害死了那麽多人,說消失就消失,的確太不合常理了。


    “是有點奇怪。但是,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即便再有自殺事件發生,也隻有到時候再說了。說實話,這段時間我們局裏光是調查連環自殺這個案子就花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財力。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們不該調查,而是我們花費這麽多精力卻幾乎一點進展和突破都沒有,我感覺,我們就像是在原地打轉。”王芳所說並非沒有道理。


    劉建超點了點頭,輕歎一聲道:“看來,也隻有先這樣了!”


    劉建超讓李玉春暫停了對感染者花名冊的篩查,因為現在這個突發情況,他不得不改變行動的方案和策略。


    王芳和李玉春離開了劉建超的辦公室。


    白小飛還坐在劉建超的辦公室裏,他望著窗外,陷入了沉思……


    “我的感覺和劉叔一樣。我也覺得,在這個關鍵時刻,頭痛症莫名其妙的消失,很奇怪。為什麽?為什麽在感覺即將水落石出的時候會發生這種事?雖然頭痛症意外地消失了,可是心裏懸著的那塊石頭卻並沒有落下來。我相信劉叔一定有同樣的感覺吧!就好像以前白水村發生的那些事一樣,表麵上看著很平靜,說不定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以前感覺連環自殺事件當中的黑霧和頭痛症就像一根連著風箏的線,風箏就是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可是,現在手裏的這根線說斷就斷了。我實在想不明白。也許,就像唐文強在手信中說的一樣,這件事無法用現有的知識體係來解釋。難道說,我們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希望關於連環自殺案的真相能盡快查清,因為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我也不能繼續耽誤自己的學業了。等我回學校以後,這個連環自殺事件恐怕真的就會成為一個懸案了。”


    東邊日出西邊雨。就在受連環自殺事件影響的頭痛症患者突然好轉的情況把一群人弄得不知所措的時候,調查李勇下落的警察同誌獲得了有用的線索——縣城的客車站售票員說曾經看到過一個乘客很像李勇,不過本人看起來要比照片成熟多了。最為關鍵的是,售票員說利用是昨天一早才離開縣城的。


    這個消息讓劉建超和白小飛彈了起來,他們麵麵相覷,心照不宣。


    白小飛開口說道:“劉叔,羅剛報案說李勇是四天前消失的,但是……”


    還沒等白小飛說完,劉建超就打斷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件事太蹊蹺了。而且,綜合之前李勇在悅城夜總會驅鬼儀式上‘鬼附身’的表現,他曾經有意或者無意地傷害了小雅,還有唐文強前天晚上出事,李勇昨天一早就離開縣城。難道唐文強的死跟李勇有關?”


    “我也覺得有這種可能!如果李勇要離開縣城,他完全可以在四天之前離開,而不應當是等到昨天早上。那麽這四天當中,他在哪裏?他都做了什麽?”白小飛質問道。


    王芳和李玉春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趕到了劉建超的辦公室。


    “劉隊,現在怎麽辦?如果要追李勇的行蹤估計已經來不及了!一天多的世間,估計他早就到了省城,說不定已經輾轉去了別的地方。”李玉春說道。


    “劉隊,我這裏也有些情況要向您匯報。據唐文強車禍現場的檢查結果顯示,唐文強出事車輛副駕駛的位置的前方有疑似血跡的成分,主駕駛座的下方還發現了一個打火機滾輪,我們鑒定中心推測,很有可能是人為縱火焚燒車輛,但是卻被偽造成車輛本身發生爆燃。而且,車禍現場有疑似打鬥痕跡,現場旁邊有一排野草被壓變形了,還發現了疑似一名男性的鞋印。”


    王芳匯報的最新情況讓情緒一直在低落中的劉建超兩眼放光,他終於知道了昨天早上趕到車禍現場為什麽會感到一絲不對勁,還有這兩天一直縈繞在他心中的不安和疑惑。


    現在,謎團似乎正在被一點點揭開。


    “立即排查車禍現場的鞋印,和李勇的平時的鞋子進行比對。另外,安排提取縣醫院唐誌國院長的dna樣本和車上的那具屍體的dna進行比對!”劉建超擲地有聲地說道。


    “劉隊,難道你懷疑……車上那具焦屍有可能不是唐文強?”


    王芳瞬間明白了劉建超的意思。如果那具焦屍不是唐文強本人,那麽案情將更加複雜。


    “不,我隻是想確認死者的就是唐誌國的兒子唐文強。而且,根據現場發現的情況來看,當時的事故車上應該不止唐文強一個人。”劉建超沉吟道。


    “劉叔是不是懷疑李勇偽造了車禍現場,然後畏罪潛逃?”白小飛問道。


    “沒錯。”


    李玉春不解地問:“可是,李勇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他和唐文強無冤無仇。”


    “我想,李勇會不會是認為頭痛症是唐文強傳播的。所以偽造車禍,製造一場意外。大家都以為唐文強因為意外而死,也就不會追究有沒有凶手,以及凶手是誰了。”王芳說道。


    “完全有這個可能,但是,還有另外一個可能。”劉建超的眼睛裏閃著銳利的光,嚴肅地說道:“死者有可能並不是唐文強,而是李勇,或者其他人。”


    劉隊長辦公室裏的人都聽明白了這層意思,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車禍現場的死者並不是唐文強,而是別人。現在屍體已經燒焦,要做dna鑒定的難度也非常之高。如果焦屍身上沒有有效的dna,那就無法做出有效的dna鑒定。這樣一來,死者的身份也無法確認。


    “但是,從死者的手腕上,我們發現了那塊名貴的歐米茄手表,事故車上還有唐文強家裏的座機分機。這些難道還不能證明死者的身份嗎?”李玉春問道。


    “難道說,唐文強故意把手表戴到死者的手腕上,故意把座機分機留在車上。然後放了一把火,讓警方以為死掉的人就是唐文強。但是真正的唐文強卻金蟬脫殼地跑了?”白小飛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對。我就是這麽想的。玉春兒,你看你,想象力還沒有小飛豐富。”劉建超說道。


    李玉春摳了摳腦袋,尷尬地笑了笑。


    “劉叔,您可別這麽說春哥,春哥已經很厲害了。我不過是胡思亂想而已。隻是,我有一點不理解。按照您的想法,如果車禍現場死的不是唐文強,那難道是李勇嗎?如果不是唐文強,那他給我留下一封書信幹嘛?”


    劉建超冷冷地笑了笑,道:“也許是一個障眼法。王悅的死,他能夠全身而退,說明他不傻,而且還是一個相當聰明,心機城府極深的罪犯。他能夠做到人不在現場,卻電話催眠讓王悅自殺,說明他的計劃極其周密。甚至讓法院因為證據不足而無法給他定罪。”


    王芳搖了搖頭道:“劉隊,我覺得你會不會是杯弓蛇影了?咱們不能因為不能排除他催眠誘導王悅自殺,就認為車禍現場的死者不是唐文強吧?”


    “我是一個老刑警,你覺得我會那麽意氣用事嗎?你們鑒定中心如果能根據dna堅定確認死者的身份,那就是萬幸。如果無法采集到有效的dna,無法確認死者的身份,那才是最糟糕的情況。還有,自從上次悅城夜總會發生‘驅鬼事件’之後,我就有一點疑惑。你們有沒有覺得,李勇和唐文強是不是長得很像?”


    “師父,您不說我還沒往這方麵想,您一說,我倒是覺得,李勇和唐文強還真的挺像的。難道說,唐文強偷梁換柱,把李勇換成了自己?”李玉春問道。


    劉建超點了點頭道:“你小子總算有點長進了。不錯,現在你可以帶上唐文強和李勇的照片再去找車站售票員確認一下,看看昨天早上出現在車站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另外,王芳,我希望你們這邊的dna鑒定能得出有效的結論,盡快確認死者的身份。”


    聽了劉建超的安排之後,李玉春和王芳便各忙各的去了。


    此時,縣人民醫院。唐誌國剛指導完一場手術。


    手術結束之後,護士長告訴唐誌國,剛才辦公室的電話一直在響。


    唐誌國洗完手,換下手術服,剛剛走進辦公室,電話又響了起來。他一接到電話,表情就凝重了起來。


    打電話的人正是王芳,王芳告訴他,前天夜裏發生的車禍現場發現了新的線索,唐文強有可能不是因為車輛爆燃而死,有可能是人為縱火。縣公安局甚至懷疑那具焦屍不是唐文強本人,所以需要用他的dna和車上的那具焦屍的dna進行比對。


    唐誌國聽完王芳的電話之後全身都在顫抖。他無法想象,如果車上那具焦屍不是自己的兒子,那會是誰?難道自己的兒子殺人了?


    王悅的死已經讓唐文強吃過一場官司了,難道這個不省心的兒子還想重蹈覆轍?如果死者不是自己的兒子,那麽這場車禍可能就不是一場單純的意外,而是……唐誌國不敢再繼續聯想下去了,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懼,他甚至覺得這段時間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的一切可能是自己的罪孽太多而遭到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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