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秋日的暖陽從東方冉冉升起,在這深秋的早上給人一種淡淡的撫慰和暖意。從中嶽縣城去往太平鎮白水村的土路上,一輛黑色路虎越野車疾馳而過,越野車的尾部揚起一人高的黃塵。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司機,司機一頭幹練的短發,帶著沒有度數的黑框裝飾眼鏡,身穿一件藏青色的夾克,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場。


    司機的旁邊,是一個身材姣好,雖然褪去了妝容,素麵朝天,卻依然風姿卓越的女子。


    黑色路虎很快就抵達了白水村供銷社,一個內穿藍白相間的條紋襯衣,外套一件深綠色夾克,下身天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勞保膠鞋,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在供銷社的門口佇立已久,他似乎在等著這輛黑色路虎的到來。


    此時,四十多歲的白水村供銷社經理彭大貴從櫃台裏麵走出來,小聲問站在門口的白小飛:“喲,小飛,這車裏的人不會就是你上次打電話約見麵的人吧?”


    白小飛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喲喂,那可不得了。這車一看就是好車。我平時去縣城都很少看到。你這個朋友肯定是什麽不得了的人物。”


    白小飛有些尷尬,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彭大貴的問題,隻好敷衍道:“警車我都坐過,這車……也……也就那樣吧。”


    彭大貴嘖嘖兩聲,像是對白小飛說話,又像是在自語:“不得了不得了,小飛啊,看不出來,你認識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此時,穿著藏青色夾克的司機和副駕駛的女人從車裏下來,微笑著向白小飛揮手致意。


    白小飛也朝他們揮了揮手,熱情地問候道:“張老師,小玉姐,好久不見。”


    張雷用粗獷的聲音回答:“是啊,好久不見了。”


    小玉隻穿了一件薄薄的米色棉襯衣,從車上下來之後就感受到了一陣寒意。和白小飛打過招呼之後,她便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我說過了吧?早上還是有些冷的。你偏不信,卻說今天天氣好。沒問題,現在知道冷了吧?”張雷一邊說,一邊脫下自己的夾克給小玉披在身上。


    “你……你不冷嗎?”小玉嬌聲問道。


    張雷搖了搖頭道:“你先將就一下吧,回縣城以後多帶幾件衣服在車上備用。”


    白小飛看出張雷和小玉之間似乎有些曖昧,但是在外人麵前又不好細問,便說道:“張老師,要不我們在你車上坐著聊吧,現在的天氣確實有點涼。小心別把小玉姐凍感冒了。”


    張雷爽快地回道:“好,我也是這麽想的。上車吧!”


    小玉飛快地把夾克從身上取下來,還給了張雷,說道:“還是你穿吧,車裏暖和。你的身體比我更重要。”


    說罷,小玉便拉開車門鑽進了黑色路虎越野車的後排,然後砰的一聲把車門關上了。


    張雷不好意思地穿上了夾克,然後幫白小飛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做了一個請上車的手勢。


    白小飛在副駕駛落座,關上車門,然後係上了安全帶。


    張雷坐上駕駛座,也和白小飛一樣關上車門,係上了安全帶,然後啟動黑色路虎的發動機,掉轉車頭,向中嶽縣的方向駛去。


    白小飛扭頭問道:“張老師,準備去哪兒啊?”


    張雷神秘地笑道:“當然是中嶽縣城啊。這麽久不見,有些事情想告訴你。順便,還想問問,我上次的建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白小飛訕訕一笑:“我想過了,我願意加入組織。正好,我也有些問題想問你。”


    張雷聽到白小飛的回答顯然十分開心,便豪氣地說道:“既然你同意加入,那就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一員了。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聯絡人。你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保證有問必答。”


    “哦?真的嗎?”此時,白小飛的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那你告訴我,你和小玉姐,你們是什麽情況啊?”


    “我和小玉?我們,沒……沒什麽情況啊!”張雷支支吾吾地說道。


    “少來,我可不是三歲小孩子。你們剛才的表現已經把你們出賣了。”


    小玉在後排座位上嗔怪道:“你個白小飛,不好好念書,整天琢磨男女之事?”


    “我可不敢。小玉姐,雖然我是初中生,但我可不是傻子呀。”


    小玉環抱雙臂,聳了聳肩。說道:“你剛才也聽見了,張老師說了,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的,什麽都沒有。”


    此時,張雷的臉上泛起紅暈,欲蓋彌彰地說:“我之前邀請小玉加入我們的組織,小玉也同意了。所以,小玉現在也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成員。”


    “小飛,聽見沒?”小玉自我解嘲地笑道:“我隻是大家庭的成員,並沒有你想的那種曖昧關係。再說了,你也知道,我在夜總會做過陪酒小姐,身份低賤,怎麽配得上張老師這種身份高貴的人呢?”


    “小玉,你怎麽能這麽說自己呢?陪酒小姐怎麽就身份低賤了?我怎麽就身份高貴了?我們的工作,隻有分工的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再說了,封建時代早就過去了。我們國家現在可沒有王公貴族。這是一個人人平等的社會,所以,以後不許再說自己身份低賤了。”張雷像是在替自己辯解,又像是在責怪小玉剛才的那番說辭。


    白小飛聽兩個人似乎馬上要吵起來,便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我不為難你們了。對了,說到夜總會,我倒想起一件事。上次我聽劉叔(劉建超)說,羅剛被抓了?好像是因為楊玲急性白血病的事情和他有關。我還聽說,羅剛派了殺手去泰國清邁暗殺之前在他夜總會幫他幹過髒事兒的陳明誌和張家權。陳明誌死了,張家權僥幸撿回一條命。”


    小玉露出一絲驚訝道:“原來你都知道了?本來今天還想告訴你呢!楊教授之前就已經把小玲的遭遇告訴了我。他召喚出了神秘的黑霧,隻要被那黑霧上過身,黑霧就知道那個人過去做過什麽事。楊教授在複活計劃開始之前就告訴過我,羅剛給了陳明誌和張家權不少錢,讓他們逃亡泰國,實際上羅剛一直想殺人滅口。因為陳明誌和張家權都知道他設計陷害楊玲和他弟弟羅鬆的事情,包括叫周強和陳大海那幾個臭男人一起淩辱小玲的事情,這些事情一旦被曝光,他羅剛是沒有好下場的。所以,他當然要對陳明誌和張家權趕盡殺絕,以免後患。羅剛的案子昨天的審判結果出來了,不出所料,羅剛被判了死刑,不過可惜的是,緩期兩年執行。”


    “我聽劉叔說,羅剛這家夥為自己請了最好的律師。他不被判死刑真是對不起楊玲。隻是沒想到,他居然還可以在監獄裏掙紮兩年。”白小飛憤然道。


    張雷在駕駛座靜靜地聽著白小飛和小玉的對話,表情時而凝重,時而惋惜。聽到白小飛義憤填膺的評論後,他插嘴道:“羅剛這家夥,的確該死。但是,他之所以落網,其實和小玉還有很大的關係。”


    “哦?”張雷的話勾起了白小飛的好奇心。“真的麽?小玉姐難道是舉報人之一?”


    “我沒有舉報他,”小玉解釋道:“隻不過,我知道羅剛和他父親的關係其實貌合神離。羅永順最疼愛的是羅鬆,一直想讓羅鬆做羅氏集團的接班人。羅剛當然不想給羅鬆做嫁衣。羅剛這個人,雖然表麵上吊兒郎當,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他很在乎權勢和金錢,因為在他眼裏,擁有了權勢和金錢,才等於成功。”


    張雷不失時機地說道:“他的欲望本身沒什麽問題。但他為了自己的欲望不擇手段,這就是最嚴重的問題。為了爭奪羅氏集團,居然把楊玲作為一枚棋子,實在不可饒恕。”


    白小飛點了點頭,望向窗外,似乎又想起了在幽冥鬼穀之中阻止楊漢霖教授複活儀式那天。楊教授那決絕的眼神,正是一個父親為了複活自己女兒,同時也為女兒複仇的堅定眼神。楊教授明知道自己會死,但他無怨無悔,即便犧牲自己,也要讓楊玲複活,讓那些陷害侮辱過楊玲的男人和女人付出代價。


    “想啥呢小飛?看著窗外出神了都。”張雷問道。


    白小飛微笑著搖了搖頭。


    “沒什麽,隻是想起一些往事,有些感慨。對了,我猜小玉姐一定是去找羅永順聯手了吧?”


    “bingo,答對了。我從楊教授口中聽說了有陳明誌和張家權這麽兩個人,但是,從楊教授的複活計劃開始,我就沒見過這兩個人。後來,我看到羅剛悄悄地打國際長途,我暗中記下了號碼,正好,那個時候張雷老師找到了我,我就委托他暗中幫我調查羅剛撥打的那個電話號碼。結果查出,那個號碼是泰國清邁的一個公共電話。我憑借這些信息去找了羅永順,他一開始似乎還不太願意跟我合作,但是,當我說出羅剛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後,他既驚訝又憤怒,他沒想到他這個長子居然爛得這麽徹底。”


    白小飛皺了皺眉頭,然後恍然大悟道:“看來,羅永順聽了你話之後就決定要除掉羅剛這個家門敗類。也許你去找他之前,他還猶豫不決呢!”


    張雷說道:“是啊,畢竟是自己的骨肉,當父親的,誰又真舍得大義滅親呢?”


    小玉歎了一口氣,道:“是啊。羅剛雖然心腸狠毒,但是他也是羅永順教出來的。要說耍手段,羅永順比羅剛更會耍手段。為了保護最重要的證人張家權,他不惜放任羅剛派出的殺手殺死了陳明誌。”


    “我……”白小飛嘴裏差點冒出一句髒話來,半途改口道:“我明白了,生薑果然還是老的辣呀。羅永順知道,萬一這兩個證人不願意出庭作證,羅剛也許永遠會逍遙法外。但是,如果其中一個證人死掉的話,另一個就會因為恐懼,因為自保而選擇魚死網破。此外,即便張家權不願意配合,羅剛也會坐實教唆殺手殺人的罪名。所以,羅永順手裏也有了對付羅剛的重要把柄。不僅如此,我猜羅永順一定還給了那個叫張家權的證人不少好處,不然,這個證人不會冒著坐牢的風險回國來作證。”


    “小飛果然冰雪聰明,沒想到你說的和羅永順告訴我的反製羅剛的計劃幾乎一模一樣。”坐在越野車後排的小玉聽了白小飛這番推理之後忍不住誇讚起來。


    張雷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興奮地說道:“那是當然,我張老師看上的人,不會差的。小玉你也不賴啊,還知道去找羅永順談判。要知道,你這種危險的角色,在電視劇裏可能活不過第二集。”


    小玉頓時嘟起了嘴,不服氣地說道:“我有那麽差嗎?還活不過第二集。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也倒是,反正如果我死了,也沒人會傷心……”


    張雷被小玉懟得表情尷尬。他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也很聰明。一般的女人,可能見到羅永順都會打哆嗦。但是你呢?你不一樣。你見到羅永順不發怵,還挺有氣場地和他談判,是個女中豪傑。就憑這一點,你已經比大多數女人強了。”


    小玉在車後排咯咯笑了起來。


    “雖然我不知道你這些話是真是假,但是聽著還挺受用的。”


    “看吧!看吧?剛誇了你一句,就陽光燦爛了。看來你也不能免俗,女人啊,就是愛慕虛榮。”張雷玩笑道。


    小玉繼續笑道:“才怪!簡直胡說八道嘛!大多數人都愛慕虛榮,不止是我。張老師,我懷疑你在針對我。說,是不是針對我?”


    張雷聳了聳肩,撇嘴道:“不敢,我怎麽敢針對你呢?”


    白小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張老師,小玉姐,求求你們適可而止好嗎?公然在我麵前打情罵俏的,還說沒有曖昧關係。我真是……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這個電燈泡當得好難受啊!”


    小玉聽了白小飛這番話,又捂著嘴笑了起來。


    “小飛,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還知道什麽叫曖昧,你這家夥,肯定有喜歡的女孩子,是不是?趕緊的,給張老師和我交代,你喜歡的女孩子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哪裏人?”


    白小飛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吐槽居然給自己挖了一個坑。麵對小玉連珠炮似的提問,他紅著臉,支支吾吾道:“啊?我沒有,我還是初中生呢,怎麽可能!”


    小玉聽了白小飛慌裏慌張的解釋,又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剛才那略顯凝重的氣氛仿佛也隨著小玉的笑聲一掃而空。


    這時,附在白小飛懷中人偶上的潘妮傳聲道:“哎,真是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說自己已經有一個貌美如花的準媳婦了嗎?”


    白小飛忽然正色道:“瞎說啥呢?”


    這句話把張雷和小玉都聽得一愣。


    白小飛趕緊解釋:“我……隻是說小玉姐剛才開我的玩笑,我現在年紀小,不能瞎說。”


    總算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白小飛又繼續認真聽起潘妮傳來的聲音。


    “羅剛總算是罪有應得了。不過,我說小飛,你和他們聊了這麽多,總該問問飛屍的事情了吧?”


    白小飛心道,我剛才就想問來著。沒想到一說起羅剛的事情,話匣子就關不上了。


    “對了,張老師,差點把我要問的事情搞忘了。最近,我在太平鎮上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這個人看似正常,但卻不正常。我懷疑,他不是一個活人,卻有活人的氣息。有活人的氣息,身上披著的卻是別人的人皮。他不是人,而是一具飛屍!”


    “啊!”坐在後排的小玉突然尖叫起來,忐忑地說道:“小飛,你可不要嚇我。自從經曆了連環自殺事件之後,我聽到什麽鬼怪呀死屍之類的東西都會怕得要死。”


    “嘁,小玉姐。我可不信。你是敢和羅永順談判的人,難道還會怕鬼?”


    “真的。我雖然是學考古的,但從沒遇到過什麽靈異事件。就連楊教授一開始找我幫他完成複活楊玲的計劃,我也隻是出於善意和對楊教授的感情才幫忙。因為那個時候我打心眼裏覺得什麽鬼神啦,超自然事件啦,都是無稽之談。不過,自從我見識到楊教授召喚出來的那個東西的力量之後,我的世界觀就完全改變了。”


    這時,白小飛聽到潘妮傳來的聲音:“哼,這個小玉,真是叫人生氣。我可不是什麽‘東西’。”


    白小飛撇嘴道:“小玉姐,可拉倒吧!你要是怕這些……還敢加入張老師的組織?要知道,749局可是專門處理超自然事件的神秘單位。”


    小玉半眯著眼,搖了搖頭,道:“我說你這就不懂了。正是因為我推翻了原來的世界觀,見識到了原來世界的另一麵,所以,我才決定接受張老師的邀請。其實,我大學之所以選擇考古這個專業,也是因為一直希望能夠親眼見證過去那個神秘的世界。另外,我從張老師口中聽說過你的事跡,也親眼見證了張老師的‘時空凝滯’,所以,我最終決定加入749局。我雖然害怕,但是,比起害怕,這些神秘事件背後的真相卻更符合我的追求。怎麽樣?我這個回答,您可滿意?”


    小玉這番言論讓白小飛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小玉姐,張老師說得對,您不愧是女中豪傑。”


    小玉笑著擺了擺手,道:“算了吧。張老師這些恭維話,聽多了就覺得很假。還是說說那個飛屍的事情吧!”


    於是,白小飛把如何碰到王曉武,王曉武如何施展厭勝之術來控製自己,以及潘妮反製王曉武卻得知王曉武背後還有一個神秘人的事情和盤而出。


    這個“故事”聽得張雷和小玉瞠目結舌,雙雙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張雷愣了片刻,才問道:“這麽說來,楊教授的複活儀式生效了?楊玲被複活了?”


    小玉卻流著眼淚嗚咽道:“楊教授,可憐天下父母心,您的計劃終於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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