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結束後,張雷把大家一一送回了家。一路上,大家還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中,唯有張雷心中頗為凝重。


    張雷知道,普通案件的屍檢工作,省廳法醫中心副主任高遠就足以勝任,根本無需通知他。這次他收到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總隊長何勇誌的消息,可見這案子非同尋常。


    將最後一人送到家後,張雷立即調轉車頭,朝著省公安廳法醫鑒定中心疾馳而去。到達法醫鑒定中心時,何勇誌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老張,你可算來了。這個案子很棘手啊。” 何勇誌皺著眉頭說道。


    張雷點了點頭,跟著何勇誌走進了鑒定中心。他們來到停放死者甄士強遺體的房間,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冰冷壓抑的氣息。


    張雷洗了手,戴上口罩和手套,開始仔細檢查屍體。


    甄士強的麵容有些扭曲,仿佛死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他的身體表麵沒有明顯外傷,但張雷發現他的脖子上有兩個類似僵屍尖牙咬出的血窟窿,並且他的指甲呈現出一種青紫色,符合中毒死亡的特征。


    “何隊,初步看來,他可能是中毒死亡。不過具體是什麽毒,還需要進一步檢測。” 張雷一邊檢查一邊說道。


    何勇誌在一旁點頭,“死者叫甄士強,是岷江市市長甄友泉的獨子。甄市長的愛人聽聞兒子暴斃的消息後暈了過去,現在甄市長正在岷江市人民醫院陪著愛人。不過,我們省廳收到了甄市長的委托,請我們務必抓住凶手。牛廳長(牛平,時任西川省公安廳廳長)對這個案子也極為重視。原本我們以為是一起普通刑事案件,但由於在甄士強的脖子上發現了兩個類似咬痕的血窟窿,所以我們懷疑,凶手可能和導致岷江中學學生屍變的神秘人有關。因此,我才把你請回來,希望你能理解。”


    張雷點頭道:“沒事,你一說死者是甄士強,我就預感這案子不簡單。”


    何勇誌接著說:“是啊。甄士強出事以後,我們已經對他生前接觸過的人和事物進行了調查。他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岷江市的一個私人聚會,參加聚會的都是岷江市有頭有臉人物的子弟。但據我們目前的調查,聚會期間並沒有什麽異常情況。”


    張雷沉思片刻後說:“也許毒不是在聚會時中的,也可能是一種慢性毒藥,在他離開聚會後才發作,不過還是要等屍檢結果出來才能確定。”


    何勇誌表示認同,“你說甄士強是中毒而死,可是他脖子上的咬痕又是怎麽回事呢?凶手如果要下毒,又何必在他脖子上留下兩個血窟窿?你說這會不會是神秘人故意這麽做的?”


    張雷皺了皺眉,又搖了搖頭,然後將目光落在了甄士強的脖子上。那兩個類似僵屍尖牙的咬痕,兩個孔洞清晰可見,周圍的皮膚微微泛紫,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咬齧後留下的痕跡。張雷拿出放大鏡,仔細觀察咬痕的形狀、大小和深度,一邊觀察一邊在腦海裏與自己熟知的各種傷害類型進行比對。


    再往下看,甄士強身體上的屍斑顏色很深,這表明死亡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而且如果甄士強是中毒而死,他身上的屍斑也會比正常死亡的人出現得更快,顏色也更深。此外,他的口鼻中流出泡沫狀液體,也符合中毒死亡的特征。


    何勇誌站在一旁,表情嚴肅地說:“老張,你看這咬痕,和之前岷江中學被神秘人襲擊的學生脖子上的咬痕幾乎一模一樣。不管甄士強怎麽死的,我總覺得他的死和神秘人有關,不然他脖子上的咬痕沒法解釋啊!”


    張雷沒有立刻回應,繼續自己的檢查。他仔細查看了死者的口腔、喉嚨以及呼吸係統,沒有發現任何異物阻塞或者內部創傷的跡象,整個屍體除了脖子上那兩個咬痕,也沒有其他受到物理性傷害的特征。


    張雷站在解剖台前,表情嚴肅而專注。


    “何隊,你看,屍體呈現出青紫色。按照法醫屍檢的常識,這種青紫色往往意味著死者在死亡之前身體出現了中毒或者缺氧等情況。然後,你看死者脖子上的咬痕,雖然和岷江中學被神秘人襲擊的學生脖子上的咬痕非常相似,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甄士強真的是被神秘人咬死的,那他現在早就發生屍變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從屍檢操作台上坐起來了。”


    張雷的說法讓何勇誌麵色微變,他確實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時間竟無法反駁張雷的推斷。


    接著,張雷拿出專業的測量工具,小心翼翼地測量咬痕的間距、直徑以及深度,一邊測量一邊在腦海中與以往案例以及法醫文獻中的相關記載進行比對。在屍檢文獻中提到,不同的咬痕形態可能與不同的作案工具或者攻擊者的牙齒特征有關,這一細微的差別可能成為破案的關鍵線索。


    隨後,張雷將注意力轉移到甄士強的身體其他部位。他一寸一寸地檢查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發現除了脖子上的咬痕外,屍體並沒有明顯的外傷。這一發現看似簡單,卻有著重要的意義。


    張雷接著說道:“按照法醫的常規判斷,如果是遭受暴力襲擊致死,身體上通常會留下一些搏鬥的痕跡,例如瘀傷、擦傷或者創口等。我檢查過甄士強的雙手,仔細查看過指甲縫。指甲縫是最容易殘留與他人接觸痕跡的地方,如果死前有過打鬥,很可能會在指甲中發現其他人的皮膚組織或者衣服纖維。然而,甄士強的指甲修剪得很幹淨,沒有發現任何此類物質,這初步表明甄士強死前應該沒有與人進行過激烈的打鬥。”


    張雷這樣一說,何勇誌更加疑惑了。


    “可是,老張,我總感覺不對呀!如果甄士強是死於中毒,那凶手又是怎麽下的毒呢?根據我們之前的調查,甄士強是離開那個私人聚會場所之後毒發而死。當然,如果是你說的慢性毒藥,凶手也很有可能是在聚會場所下毒。下毒之後,甄士強離開。可是凶手又怎麽會知道自己下毒之後甄士強會離開呢?如果是像氰化鉀那樣的劇毒,從下毒到被害人死亡的時間間隔一般都很短。如果甄士強在那個聚會上就毒發死亡,那麽聚會上的每個人都擺脫不了嫌疑。凶手又何必把自己置於這種幾乎必然會暴露的境地呢?”


    “老何,你說得很對。不管凶手怎麽下的毒,那個私人聚會上的每個人都有嫌疑。至於甄士強中了什麽毒,我這邊還要和高遠做一下毒理檢測,差不多要一天時間才能得出結果。在這段時間內,一定要控製住參加了那個私人聚會的所有人,該怎麽做,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何勇誌作為一名老刑警,當然明白張雷的意思。甄士強是岷江市市長的獨生子,如今卻莫名其妙地暴斃。西川省公安廳的牛平廳長得知消息後也非常重視,尤其是甄士強死亡前一天,岷江中學才發生過神秘人襲擊學生導致許多學生發生屍變的恐怖事件。因此,甄士強的死就顯得更加不同尋常。


    何勇誌覺得必須要把那幾個參加私人聚會的成員先控製起來,好好審問一番,看看這幾個人當中,有沒有人存在殺死甄士強的作案動機,從而找出最有可能的犯罪嫌疑人。


    想到這裏,何勇誌便對張雷說道:“老張,你先忙,明天下午我再過來。到時候咱們再交流一下調查結果。這次死的是甄市長的獨生子,我這壓力可不小呀!”


    張雷淡然說道:“何隊,我是法醫。不管死者是誰,我都會一視同仁。所以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何勇誌歎了口氣道:“哎,沒辦法啊!頂著省廳刑偵隊總隊長的頭銜,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要是你處在我這個位置,你就明白了。”


    張雷忽然覺得有些荒謬可笑,便開玩笑似的問道:“老何,假如,我是說假如啊。假如死者隻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你還會這麽緊張、這麽上心嗎?”


    何勇誌忽然有些語塞,然後貌似公正地說道:“如果是你說的這種情況,那就按正常程序辦事了。讓事發地公安分局先接手調查,然後再向上匯報,很少有這種一開始就讓省公安廳刑偵隊出麵的。”


    張雷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何勇誌的態度和立場。但是他心裏還是忍不住嘲諷:在某些人眼裏,人命真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


    在趕赴省公安廳法醫中心之前,張雷用大哥大給自己的副手高遠和 749 局西區聯絡處的助理翟鵬分別打了一個電話。張雷告訴翟鵬,省公安廳接到一個重大刑事案件,需要他本人親自監督屍檢工作,自己今天晚上和明天一天可能都得待在省廳法醫鑒定中心。張雷讓翟鵬把這個消息轉告給沈玉和白小飛、潘妮,讓他們不要為自己擔心。


    接到電話的時候,高遠正在家裏給女兒高亞楠輔導家庭作業,聽張雷說今天岷江市發生了一件影響很大的命案,死者是岷江市市長甄友泉的獨子,省廳刑偵隊總隊長何勇誌也在法醫中心等待屍檢結果。


    高遠頓時明白,普通的命案,不可能一開始就由省公安廳刑偵隊總隊長負責。於是,高遠便讓愛人給女兒輔導作業,自己則火速趕往了省公安廳法醫鑒定中心。


    高遠氣喘籲籲地到達法醫鑒定中心的時候,何勇誌已經離開了。這時,張雷已脫下手套,用消毒洗手液洗了手,然後用一次性擦手紙擦幹了手上的水。


    “老大,難道你已經做完屍檢了?” 高遠瞪大了眼睛問道。


    張雷平靜地回道:“沒有,我隻是做了一個初步檢查。我先說一下檢查的情況吧,死者名叫甄士強,他的身份我就不多說了。我發現屍體表麵,尤其是麵部和指甲呈現出青紫色,符合中毒死亡的特征。其次,甄士強脖子上有兩個血窟窿,和岷江中學那些被神秘人咬過的學生脖子上的咬痕非常相似,因為當時我在現場,所以我知道。至於甄士強脖子上的咬痕是不是神秘人所為,還需要和那些被咬過的學生脖子上的咬痕做進一步比對才行。然後,我檢查了一下死者的指甲縫,很幹淨,沒有發現皮膚組織或者衣服纖維。當然,也有可能是凶手特意清理過。”


    高遠打趣地笑道:“老大,我看你這初步檢查都差不多了,應該沒我啥事兒了!”


    張雷搖了搖頭,嚴肅地說道:“不,我們還要做進一步的毒理檢測,以便確定死者中的是什麽毒。”


    “那…… 這不是老大您的專長嗎?”


    張雷瞪了高遠一眼,正色道:“這種事也不能老是讓我來啊。你作為我的副手,作為省法醫中心副主任,還想不想進步了?”


    高遠頓時認慫道:“哎,老大,別這樣。您又想對我進行思想政治教育了吧?算了,咱們別上思想政治課了。今天您想讓我做什麽?您盡管說,我一切聽從您的安排。”


    “這樣吧,接下來你來做詳細的屍檢,包括心髒穿刺采血、尿檢、肝髒毒理檢測。我在旁邊觀察,適時給你提出一些建議或意見!”


    “好嘞!那我就先做一下準備工作了。” 高遠說完,便開始進行屍檢前的準備工作。他洗完手,準備好解剖刀、鑷子、剪刀等基本工具,然後穿戴好防護服,帶上口罩、手套、護目鏡等裝備…… 一切就緒之後,高遠便開始進行詳細的屍檢操作,而張雷則站在一旁,以他豐富的經驗進行觀察和指導。


    由於甄士強已經死亡一段時間,常規的靜脈采血已不可行,所以張雷讓高遠采用心髒穿刺采血的方法獲取血液樣本。


    高遠準確地定位心髒的位置,拿起特製的心髒穿刺針,以專業的手法將穿刺針沿著肋間間隙緩緩刺入心髒。這個過程需要極高的技巧和經驗,既要確保準確刺入心髒腔室,又要避免對周圍組織造成過度損傷。


    成功刺入後,高遠小心地抽取適量的血液,然後將血液注入到專門的檢測容器中。心髒血液在反映體內毒物分布和濃度方麵具有重要意義,因為它是毒物隨著血液循環最先到達的部位之一,其檢測結果對於判斷中毒情況十分關鍵。


    接著,高遠對甄士強的尿液進行了采集。尿液同樣是反映身體內部狀況的重要指標之一。他使用無菌的采集工具,按照標準的操作流程獲取了尿液樣本。在采集過程中,高遠還仔細觀察尿液的顏色、透明度等外觀特征,並一一記錄下來。根據以往的法醫經驗和相關文獻記載,某些毒物中毒可能會導致尿液顏色異常或者出現特殊的沉澱物。


    接下來是肝髒。肝髒作為人體的重要解毒器官,在檢測毒物中毒方麵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高遠小心地切開甄士強的腹部,找到肝髒並切取了一小部分肝髒組織。然後,高遠迅速將肝髒組織放入保存液中,準備進行後續的毒物分析。


    在采集完所有的樣本後,高遠開始對樣本進行各種檢測分析。他首先對血液樣本進行了化學分析,使用了先進的檢測儀器和試劑,以檢測其中是否含有氰化鉀成分。


    氰化鉀是一種劇毒物質,在血液中的檢測方法已經相對成熟。根據法醫毒理學的知識,氰化鉀進入人體後,會與血液中的細胞色素氧化酶結合,從而阻斷細胞呼吸鏈,導致細胞缺氧死亡。通過特定的化學反應,如果血液中存在氰化鉀,會產生可識別的顏色變化或者其他檢測信號。


    同時,在張雷的指導下,高遠對尿液樣本和肝髒組織樣本也進行了全麵的檢測。


    在檢測肝髒組織時,他們采用了多種分析方法,包括組織病理學檢查和毒物代謝產物的檢測。組織病理學檢查可以觀察肝髒細胞的形態和結構變化,判斷是否受到毒物的損害。而毒物代謝產物的檢測則可以進一步確定毒物的種類和中毒的程度。


    第二天下午,經過一係列複雜而嚴謹的檢測,結果終於出來了。檢測結果表明,甄士強的確死於氰化鉀中毒;然而,他脖子上的咬痕卻依然是一個未解之謎。


    張雷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到那咬痕上。他使用高倍放大鏡對咬痕進行了更為細致的觀察和比對。結果發現,雖然這個咬痕和被神秘人咬過的岷江中學的學生脖子上的咬痕非常相似,但仍然有極其細微的差別。在咬痕的邊緣形狀、牙齒的壓痕深度以及咬痕周圍皮膚的紋理變化等方麵,都存在著一些不易察覺的差異。


    這些差異雖然微小,但對於經驗豐富的張雷來說,卻是區分不同作案者或者不同作案方式的重要依據。


    張雷深知,這個案子遠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氰化鉀中毒和神秘的咬痕之間看似矛盾,背後卻必然隱藏著更深層次的真相。


    甄士強到底是怎麽死的?或許,下一步應該請白小飛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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