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去外麵稍加打聽,便一清二楚。”傅英冷冷道:“你若現在離去,我還敬你是二叔,該給的依舊會給,一切如常;可你若是繼續胡攪蠻纏,就別怪我這個做侄女的不客氣了。”


    聽到這話,傅叢山突然一掃怒容,滿麵冷笑地道:“怎麽著,你還想趕我們出去嗎?”


    “若非要如此,我不介意。”傅英麵無表情地說著,她雖是女子,性子卻比一般男子還要果決堅定,從不拖泥帶水;傅叢雲在世時,曾不止一次說過,傅英是最適合接掌傅家的人,隻可惜,她是個女子。


    季氏想要發火,被傅叢山阻止,後者臉上的笑意比剛才又深了幾分,盯著傅英陰惻惻地道:“好啊,翅膀長硬了,連我這個叔叔都不放在眼裏!”


    傅英不願與他廢話,再次喚過管家,讓他送客,老管家苦著臉來到傅叢山麵前,等了一會兒見他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隻得硬著頭皮勸道:“二老爺,要不您先回去,改明兒再來?”


    傅叢山掃了他一眼,不僅沒有離去,反而拉著季氏在椅中坐下,慢悠悠地道:“今兒個我還偏就不走了。”


    看到他們在那裏耍無賴,縱是年少的傅淩越也忍不住了,氣鼓鼓地道:“再不走的話,我們就報官把你們統統抓到大牢裏麵去。”


    “好啊。”傅叢山絲毫不在意,反而笑嗬嗬地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麽和官府解釋抓自己親叔叔這回事。”


    傅平眉頭微皺,輕聲道:“他們似乎在拖延時間,怕是有什麽陰謀,小心些。”


    “嗯,我也瞧出來了。”傅英話音剛落,便瞧到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柱著拐杖往這邊走來,門房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神情極為恭敬。


    看清來者,傅英心中一驚,他怎麽又來了?


    沒等她細想,那位老者已是步入廳中,傅叢山動作最快,一把拉著季氏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見過叔公。”


    “免禮。”那位老者和顏悅色的應著,隨即目光一轉,掠過匆忙行禮的齊氏,落在尚未回過神來的傅英身上,未開口已是帶了幾分冷意,“怎麽,連最基本的禮儀也不記得了?還是不願見到我這個老不死的?”


    “太叔公說笑了。”傅英連忙回答,隨即展袖屈膝,端然行了一禮,“英兒見過太叔公,太叔公安好。”


    這位老者是傅氏一族“修”字輩中碩果僅存的兩位,輩份極高,比傅叢雲還高了兩輩,在族中享有極高的威望。


    傅修堂,也就是與傅英說話的那位老者走到椅中坐下,冷聲道:“叢雲的身後事可都辦妥了?”


    “回太叔公的話,父親的棺槨已經葬入家族墓地之中,與大娘合葬。”因為傅修堂沒有叫起,所以傅英與齊氏幾人依舊維持著屈膝行禮的姿勢,這樣的姿勢對人體負擔極大,酸澀之感以雙膝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不過片刻功夫,齊氏已經有些受不住,搖搖欲墜。


    “嗯,總算還有些分寸,沒壞了規矩。”傅修堂眸中冷意稍緩,“起來吧。”


    “謝太叔公。”傅英暗自鬆了一口氣,她倒是沒什麽,就怕齊氏身子孱弱會受不住。


    待他們站直後,傅修堂注意到了傅平,從剛才到現在後者一直大刺刺地站著,莫說行禮,連喚一聲“太叔公”的意思也沒有,令他心下不悅,故意道:“怎麽還有不相幹的人在這裏?”


    齊氏聞言連忙解釋道:“叔公您忘了,這是老爺收養的義子,叫傅平,您前日還見過了。”


    傅修堂睨了她一眼,冷聲道:“我當然記得,不過我也記得,他五年前就已經離開了傅家,跑去江家當奴才,說是再也不會踏入傅家半步;既然這麽有骨氣,這會兒又回來做什麽?”


    齊氏被他這番毫不客氣的話說得甚是尷尬,一時不知怎麽回答,還是傅英反應快,接過話道:“那隻是二哥一時置氣之語,太叔公何必當……”


    不等她說完,傅修堂已是聲色俱厲地道:“我傅家兒郎一向重諾,言出必踐,舍了就是舍了,不得反悔;之前讓他給叢雲上香守孝,已是格外寬待,如今叢雲下葬,他也該走了。”說罷,他盯著始終麵無表情的傅平,“傅家與你已無關係,回你的江家去吧。”


    “不可以。”傅英沒想到傅修堂一來就要趕傅平走,急忙道:“父親生前說過,無論曾發生過什麽事,二哥永遠都是傅家的人。”


    傅淩越也張開小小的手臂擋在傅平身前,“對,誰也不能趕二哥走。”


    “放肆!”傅修堂重重一頓拐杖,頜下白須飄動,惱聲道:“一個個半點規矩也沒有,你平日就是這麽管教的?”後麵這句話,他是在問齊氏。


    齊氏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龐變得更加蒼白,雙唇不斷顫抖著,卻始終沒有聲音發出,她一向膽小又沒有什麽主見,以前傅叢雲在時,將她保護得極好,女兒又聰慧能幹,可以說她這一生未經曆過什麽風浪與波折,更別說被人這樣疾言厲色的質問了;雙腿一陣陣發軟,若非一隻手扶著紫檀小幾邊緣,早是已經軟倒在地。


    看到齊氏這個模樣,傅英心疼不已,急聲道:“此事與母親無關,太叔公……”


    “我沒問你話!”傅修堂厲聲打斷她的話,白眉下那雙略有些昏的眼睛一直落在齊氏身上,“說!”


    傅平眼底掠過一絲怒意,繞過傅淩越小小的身子,來到齊氏身邊,安慰道:“母親莫怕,沒事的。”說罷,他將目光轉向傅修堂,“你針對的隻是我一個,無謂遷怒別人。”


    傅修堂冷哼一聲,“既然知道,還不趕緊走。”


    傅平正要言語,一隻手突然被緊緊握住,正是齊氏,隻當齊氏害怕,正要安慰,卻見後者上前一步,擋在他身前,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她顫聲道:“老爺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平兒歸來,一家人齊齊整整;在老爺心裏,平兒從來就是他的兒子,十五年前如此,五年前如此,臨終歸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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