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月光下,小廝坐在地上,靠著柱子打盹,不知夢見了什麽,嘴還吧嘖了幾下,絲毫不知致命的危險正在朝自己一步步逼近。


    金七二人悄然落地,猶如兩片沒有份量的落葉,連一絲灰塵也沒激起,銀九瞥了一眼簷下的小廝,朝金七投去詢問的目光,見後者點頭,他知道是允許自己先動手了,不由得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右手微一用力,彌漫著淡淡血腥氣的刀已是出鞘,銀九冷冷一笑,毫不猶豫地揮刀往小廝頸間落去,若無意外,一息之後,這小廝就會落得與馬廄中那些馬一樣,屍首分離,一命嗚呼。


    就在刀鋒離著脖子還有一寸距離時,打盹的小廝猛地睜開眼睛,射出兩道冰冷清明的目光,哪有半分瞌睡惺鬆的模樣。


    銀九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怔,但手上的動作並沒有慢,刀仍然依著慣性往前砍去,眼瞅著就要見血,那小廝抬起五根略顯蒼白的手指抵在頸間,看那樣子是想要擋住銀九的奪命刀;用手指擋刀,怎麽看都是螳臂擋車的無用行為,包括銀九也是這樣想的,結果卻讓他大跌眼鏡。


    “鐺!”刀結結實實地砍在那根看起來不堪一擊的手指上,竟然就此卡住,寸步難進,任銀九如何催力都沒有用。


    怎麽會這樣?


    銀九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這把刀有多鋒利,沒人比他更清楚,可眼下竟然連幾根手指也砍不下來,猶如沒開過鋒的刀,簡直見鬼了!


    正當銀九驚詫不解時,他發現了古怪,那五根手指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銀光,仔細瞧去,竟是散發著銀光,是手套,這個小廝戴了手套。


    在銀九發愣的時候,小廝推開抵在指間的刀直起了身,與此同時,剛才接觸到刀鋒的手套上突然出現一個豁大的口子,不複完整。


    小廝輕歎了口氣,取下手套塞在腰間,他也不看金七二人,自顧自地道:“到底是贗品,比不得長公子所用的那隻。”


    金七麵具下的眼睛微微一眯,冷聲道:“江家的人?”


    “江家,狗十一。”小廝咧一咧嘴,道:“留雁樓的人?”


    聽到“狗十”兩個字,金七眸底掠過一道精光,前些日子他們幾人曾與牛二等人交手,不僅無功而返,其中一人還吃了大虧,這會兒還在客棧躺著呢。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留雁樓對江家會擁有如此強大的武力感到疑惑與好奇,事後調查了一番,知道了十二護衛的事情;所以狗十名字一報出來,金七立刻便知道他來自江家。


    狗十一掏一掏耳朵,不以為然地道:“過來串串門,很稀奇嗎?”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麵對金七冷到能讓人結冰的聲音,狗十一還是那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懶洋洋地道:“你們隻是不許傅家人出,又沒攔著不讓人進,你狗爺大大方方地從門口進來,竟然沒瞧見,這麽大的兩對眼睛是用來出氣的嗎?”


    狗十一損起人來毫不留情,銀九氣得麵色發青,要不是金九沒發話,他早衝過去割裂那張臭嘴了。


    那廂,金七想起了傍晚時分來到傅府的幾個不起眼的人,漠然道:“倒是我疏忽了,也罷,就一並送你們歸西吧。”


    “好大的口氣,還不知道誰送誰呢。”狗十一話音未落,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意撲麵而來,緊接著眼前白茫茫一片,竟是什麽都看不清,他反應也快,腳尖一頓,迅速退到一旁的朱紅柱子後;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劍風緊貼著他的鼻尖掠過。


    這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瞬間便又恢複了平靜,夜風拂過,知了常鳴,仿佛剛才那一切都是狗十一的錯覺。


    “咯吱……咯吱,轟!”隨著一陣塵土飛揚,原本撐著屋簷的半截朱紅圓柱重重摔落在地上,隻剩下小半截立在那裏,斷口光滑如鏡;圓柱的突然倒塌,連帶著屋簷也有些不穩,好在有其它幾圓柱撐著,否則怕是也得跟著一並坍塌。


    狗十一愣愣著看著離他隻有一寸距離的圓柱,隨後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鼻上流了下來,溫溫的,熱熱的;他抬手摸了一下,滿手腥紅――是血。


    下一刻,冷汗如漿水一般從狗十一全身四周千百個毛孔中一起湧了出來,不斷濡濕著貼身衣裳與頭發,連睫毛都添沾了一絲汗水。


    他雖然沒看清剛才發生的事情,但眼前種種足以說明一切,隻要他再慢一點點,被從中切開的,就不是屋柱,而是他的身體了,繞是如此,劍風也在他鼻上劃了一個口子,這個殺手……好可怕的速度。


    金七森冷的聲音在夜色中緩緩響起,“僥幸贏了一次,還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將我等放在眼裏,可笑!”說到這裏,他抬起手裏還在嗡嗡顫動的長劍,一字一字道:“今夜,我送你們一並歸西!”


    狗十一麵色發白,氣息有些粗重;這個金雁殺手好強的氣氛,竟能單憑幾句話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好在他們有所準備,否則真是麻煩大了。


    就在金七準備再一次進攻時,狗十一猛地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好了沒,再拖拉下去,我可撐不住了!”


    無論金七還是銀九,都是一路摸爬滾打,從屍山血海中出來的人,一聽到這話,立刻就知道有埋伏,當即就要縱身回到屋頂,這種時候,上麵是最安全的。


    這個道理,他們知道,江行遠也知道,金七二人還在空中的時候,四周原本空無一人的屋頂便出現諸多人影,隱隱約約竟有十數人那麽多。


    隨著這些人的出現,利刃破空的聲音接二連響起,借著月光勉強可以看到是一枝枝淩利的箭矢,目標自然就是金七。


    這些人在射出第一枝箭矢後,立刻便又射第二枝第三枝,一時之間,竟有鋪天蓋地之勢,將金七二人生生從空中壓回了地麵。


    二人反應倒也快,還在空中之時,就將手中刀劍舞得密不透風,格擋住一枝接著一枝的利箭,但這樣的防守是很耗費體力的;漸漸的,銀九額頭滲出來的汗,手裏的動作也變得越來越慢,終於,在又一次格開一枝箭後,被身後飛來的箭射中了肩膀,鮮血一下子滲了出來,隨之而來的結果,就是動作更慢,傷口越來越多,在被又一枝箭射中小腿後,一直勉強支撐的銀九終於單膝跪在地上,血幾乎染紅了他的衣裳。


    說來可笑,殺手也好,惡人也罷,他們的血都是紅的,心髒都是溫熱的,與尋常人沒有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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