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賠笑道:“奴才雖然猜不出胡先生的心思,但這火槍的好處,奴才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旦解決了槍體牢度的問題,皇上揮軍踏平遼夏,統一中原指日可待。”


    梁帝少年登基,多年君臨天下的生涯,令他早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之前縱是聽聞遼國犯境,也未曾當眾大怒,隻是將一腔怒火化做一首《滿江紅》;但這回王安的話卻是令他一陣激動,捧著茶盞的手不自覺收緊了幾分,露出手背皮膚下的一根根青筋,盤根錯節,若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樹樹根。


    梁帝深吸一口氣,眸光穿過一層層的茶霧看向是緊閉的殿門,不知在想些什麽,半晌,有蒼冽的聲音在殿中徐徐響起,“胡一卦確實送了幾份大禮給朕,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啊,並未完全為朕所用,真是可惜。”在說到最後幾個字時,梁帝言語透出幾分冷意,王安心中一凜,將頭又垂低了幾分,唯恐引起梁帝的注意,好在梁帝說完這句話後,便沒再言語。


    這一刻,梁帝心中隻有對鼠大的猜忌,完全忘記了,就在不久之前,後者剛剛耗費十年壽命為他占卜問卦,這般涼薄的君主,實在令人心寒。


    王安瞅了梁帝一眼,見他神情還算平和,小聲詢問道:“皇上剛才說胡先生送了您幾份大禮,可是奴才記得,隻有一把火槍啊,還有什麽大禮?”


    提起這個,梁帝心情甚好,道:“你去庫房回來時,可曾留意到那小桌子上擺著什麽東西。”


    王安不假思索地回答,“奴才記得,是胡先生慣用的龜殼與銅錢,乃是用來占卜問卦之物。”他跟在梁帝身邊多年,那眼睛早已練得毒辣無比,比常喜更早看到桌上之物,隻是未曾言語,直至這會兒梁帝主動說起,方才一一回答。


    “總算這眼神還不差。”梁帝睨了他一眼,緩緩道:“適才,朕讓他卜了一卦。”


    果然。


    王安在心裏暗自點頭,口中道:“不知皇上所卜何事?”


    梁帝眸中掠過異樣的光彩,一字一字道:“統一中原!”


    “啊!”王安萬萬沒想到會是如此大事,一時沒按住心中的驚駭,發出一聲驚呼,待回過神來後,趕緊捂住嘴巴,好在梁帝並無怪責之意。


    直至這時,王安才明白,難怪梁帝突然要賜常喜兵刃,原來是故意支開,好讓胡先生為之卜卦。


    想到這裏,王安好奇地問道:“皇上,那結果……”


    “結果很好,不僅如此,他還算出朕七十歲時尚能披甲殺敵。”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有一會兒,但每每說起,梁帝心中都會湧出無盡的歡喜,也怪不得他,畢竟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夙願。


    “原來如此,怪不得皇上說胡先生送了您幾份大禮,奴才恭喜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安能夠成為梁帝的心腹,且跟隨多年,這察顏觀色,投其所好的本領自是一等一的好,立刻伏地磕頭,百般歡喜。


    梁帝果然很是受用,和顏悅色地讓他起身,隨後又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胡一卦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若是……他能再對朕忠心一些,就更好了。”


    王安明白,梁帝這是還在想胡先生著急獻上火槍的原因,此事他也不知道,自不敢隨意接。


    這個疑問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一直都盤踞在彼此的心中,尤其是梁帝,不過這並沒有成為他的心結,待到傍晚時分,有人主動求見,替他解開了這個疑惑。


    且說這傍晚,梁帝正要用膳,宮人進來稟報,說是孫邈求見,聽到這個名字,梁帝擰了擰眉頭,“他又來做什麽?連頓飯也不讓朕吃安生嗎?”


    王安小心翼翼地將七分滿的三鮮鬆茸燙遞給梁帝,口中笑道:“想是來問金絲軟甲那樁案子的,奴才聽說,孫大人可一直牢牢盯著呢。”


    “他倒是閑得很。”梁帝冷哼一聲,道:“罷了,讓他進來吧。”


    “是。”王安恭聲答應,朝等候在一旁的宮人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去傳了孫邈進來,在後者踏入大殿時,梁帝已是掩下心中的不快,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微笑道:“孫卿怎麽這個時候來見朕?”


    孫卿看著那一桌子還未動過的珍饈佳肴,尷尬地道:“微臣一時情急,擾了陛下用膳,還請陛下恕罪。”他剛剛得了一個天大的消息,急著想奏稟梁帝知曉,卻忘了看時間,直至這會兒才想起來。


    “無妨,孫卿隻管說是了。”梁帝笑嗬嗬地說著。


    孫邈見狀,以為梁帝當真沒有怪責之意,欣然道:“微臣此來,確實有要緊的事情稟報。”


    梁帝擱下一口未動的湯碗,和顏道:“說吧,朕聽著呢。”


    孫邈一臉神秘地道:“微臣剛剛得知,原來神機衛的客卿胡先生乃是江家的舊部。”


    梁帝眼底掠過一絲詫異,孫邈此來竟然是為了這個事,突然間,他似乎明白了胡一卦為何如此著急獻上火槍。


    孫邈遲遲不見梁帝言語,以為他被自己這個消息所驚,不由得暗自得意,嗬嗬,他初聞此事時,也是嚇了一大跳,再三確認消息。


    難怪這段時間江家人眼睜睜看著江行遠被關入天牢,卻沒怎麽著急,原來手裏握著這麽一張王牌,可惜啊,這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那廂,梁帝已是按下了詫異,故作不知情地道:“竟有這樣的事情,孫卿從何處得知?”


    “是微臣的學生白卓告之。”孫卿如實道:“說來也是湊巧,白卓無意中瞧見胡先生身邊的常喜領著江家人前去天牢探望江行過,之後又叮囑獄卒好待照看,覺得奇怪,便設法打聽了一下,從一個江家的下人那裏得知,原來胡先生曾是江家十二護衛之首,排首’鼠’。”


    在說這些時,孫卿滿是神秘之色,仿佛在說一個天大的秘密,殊不知,梁帝早已知曉,他種種舉動與言語,在梁帝甚至是王安眼中,就是一個跳梁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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