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言重了,快快請起。”胡一卦一邊說著一邊起身來到李海身前,親自將他扶起,和顏道:“李公公本就是無辜的,胡某不過是還了公公應得的清白而已,所以實在不必如此。”


    “這一跪,先生當得起!”李海斬釘截鐵地說著,沒有一絲猶豫與遲疑。胡一卦說得輕描淡寫,李海卻不會天真的真這麽以為,今日公堂上那驚心動魄的場景至今仍曆曆在目,尤其最後金長河被一指斷手最後血盡而死的畫麵,每每想起,都是一頭冷汗,若不是胡一卦暗中襄助,今日死在公堂上那個人就是自己了,或許……他不會死的那麽快,但他相信接下去的每一刻,都是生不如死!


    胡一卦笑一笑也不說什麽,轉而問道:“宮門早已經落鎖,公公又是如何出來的?”


    李海笑答道:“今日從公堂回去後,奴才借口受了驚嚇,一直心悸神慌,想去廟裏求個平安符,皇後娘娘心善,便答應了,放了奴才一日假,明兒個落鎖前回去就行。”頓一頓,他又滿懷感激地道:“這次真是虧得先生,否則奴才怕是連自己怎麽被人陷害的都不知道,死了也是個糊塗鬼。”


    “公公福澤不淺,又豈會如此短命,就算沒有胡某,也能夠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麵對胡一卦的言語,李海連忙道:“先生就莫要說笑了,我什麽身份,哪有什麽福澤,非要說有什麽福澤,就是遇到了先生這個貴人。”不等胡一卦言語,他又不由分說地道:“先生莫要再推脫了,總之這個恩情,我記下了,雖然我身份卑微,上不得什麽台麵,但隻要先生差遣,我一定盡力而為,絕不推脫。”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胡一卦也不再說什麽,拿起下人端來的茶壺,替自己與李海分別沏上茶,“這件事,公公沒告訴別人吧?”


    “沒有,連皇後娘娘那裏也一個字都沒提。”李海急忙搖頭,“我若是連這點頭腦都沒有,就該找塊豆腐撞死,也不值得先生費心費神地搭救了。”說罷,他又補充道:“就連這會兒過來也是避開了所有人,除了先生這裏,就沒一個人曉得。”


    胡一卦抿了口茶水,微笑道:“公公果然細心,難怪這麽多年一直深得皇後娘娘倚重。”


    “再細心也防不住那些心腸歹毒的狼崽子。”李海恨恨地說了一句,不無疑惑地道:“不過話說回來,我怎麽也想不明白,這留雁樓的人為何要謀害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就連’留雁樓’這三個字,都是今兒個才頭一回聽說,要說無意中得罪吧,也不太可能,我整日在皇後娘娘身邊侍候,出宮的日子屈指可數,那有數的幾日也沒與什麽人起過爭執,更別說是關乎生死的大衝突了;我今兒個想了一天還是一頭霧水,不知先生能否為我解惑?”


    胡一卦笑一笑,指著李海麵前一口未動的茶水,道:“不急,公公先嚐嚐這茶,此時溫度正好,最適宜品嚐。”


    見他這麽說,李海也不好一直追問,遂依言端起尚在冒著氤氳茶霧的茶水抿了一口,剛一入口,他就睜大了那雙並不怎麽大的眼睛,“這……這……”激動令一向口齒伶俐清晰的李海變得結結巴巴,好一會兒方才找回了自己的舌頭,“這是福建的大紅袍?”說完又覺得自己表述的不是很清晰,連忙補充道:“專貢皇上的那一類?”


    “不錯,前些日子皇上賜下來的。”胡一卦的回答令李海越發激動,整個都微微發抖,連茶水都濺出來了,他卻絲毫不覺得燙,反而一陣心疼,別看隻是小小幾滴茶水,其價格隻怕與同體積的銀子差不多,就這還是他往少了想,價比黃金也是有可能的。


    他之所以一口就嚐出來,還是因為有一回梁帝去儲秀宮,沏了茶突然臨時有事離去,一口沒喝,他見倒了可惜,就趁人不備偷偷喝了幾口,盡管已經涼了,但那無與倫比的香氣與醇厚兼具清新,且回味悠長的口感,令他至今難忘,所以今日才能剛一入口就辨了出來。


    雖說都是貢茶,但其中還是能夠分出細微的差距,送去養心殿的那一波就是貢茶中的貢茶,最最頂尖,各宮各院的則又相對次一些。


    “皇上對先生可真好,這頂尖的大紅袍從福建送來後,就是獨屬於聖上的,那產量少得可憐,比江家的碧螺春還要少許多,奴才在宮中那麽多年,也沒見皇上賜給過幾個人,近些年更是一個都沒有,先生是頭一個。”李海不無羨慕地說著。


    “我這裏還有一小罐,公公若是喜歡,就……”不等胡一卦說完,李海已是連連擺手,“這茶是皇上賜給先生的,奴才可不敢要;再說了,奴才此行是來謝先生的,未帶禮物已經是失禮了,又怎麽能反過來要先生的東西,這要是傳出去,奴才臉都要沒了。”


    見他這麽說,胡一卦也不勉強,“公公剛才問為何留雁樓要對付你。”


    聽他提起此事,李海連忙擱下茶盞,“對對對,為何?”茶葉雖好,但終歸隻是身外之物,弄清楚誰要害自己才是最要緊的。


    胡一卦摩挲著手裏的茶盞,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中若隱若現,“公公有沒有想過,或許……他們要對付的並不是你,而是與你息息相關的一個人。”


    “與我息息相關的人?”李海被他說得一頭霧水,滿臉疑惑地道:“我母親早亡,家中除了老父親之外,就隻有一弟一妹,都已經成家,日子過得還算可以,但也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怎麽可能惹上那樣可怕的人,再說了,對付他們能得到什麽好處。”


    胡一卦笑容不改地道:“還有呢?”


    李海想了想,搖頭道:“除此之外就沒有了,不瞞先生,我以前倒是在外宅養過一個從良的風塵女子,但後來發現她想的隻是我的銀子,且趁著我在宮裏的日子,到處勾三搭四,一怒之下就給趕走子,之後就再沒有過,所以……”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僵在那裏一動不動,甚至巨大的震驚令他連呼吸都忘記了,直至胸口憋得快爆炸了才醒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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