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言恭從浴盆伸出手來抓穆芙芮的手腕,將水潑了不少在她身上,嚇得她輕喊出聲。門外的南山和延年聽到動靜想要進來,被鄭言恭嗬退。延年聽他聲音不對準備往裏衝,穆芙芮出聲安撫,“我沒事,水灑了而已,你們不用進來。”


    剛坐起來那會兒不覺得,此刻鄭言恭扭著身子抓著穆芙芮,打濕的上半身在空氣裏冷得更快,不禁打了個寒戰。穆芙芮抽出手,將他按回去。


    “你還是好好泡著吧,說些什麽胡話,什麽我是誰,剛成親幾天就不認得自己的夫人了。”


    穆芙芮心裏想的卻是:我是你祖宗。


    鄭言恭被凍這麽一下也清醒過來,剛才考慮欠佳竟把心裏話問出來,可話已經出口,之後再問,怕隻能得到一堆提前想好的謊言。既然要試探,索性就一試到底。


    “我們成親也有好幾天了,還沒圓房,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原以為穆芙芮會像之前那般借口身子不好拒絕他,到時候就問她為何嫁過來卻不願意做他鄭言恭真正的妻子,難道嫁過來還有別的目的。誰知穆芙芮想也沒想就說:“好啊。”


    老石頭墩子對這些事沒什麽想法,之前不想跟鄭言恭睡一起不過是覺得小屁孩兒麻煩。現在既然要對他用美人計,雖然不知道圓房是要做什麽,兩人睡到一起相處的時間多了,總能多打探些消息吧。


    南山提過一嘴,公主給她準備了什麽避火圖,好像就是畫的夫妻房事。之前穆芙芮身子那樣,也沒人指望她生孩子,公主隻象征性的給了圖卻沒有給她細講。現在隻能自己拿來好好研究一下了。


    看穆芙芮答應得這麽快,絲毫不見扭捏之態,鄭言恭便覺得這是兩人之間的較量,“好就好,我馬上洗好了,頭發不用你管,你也去準備準備。”


    穆芙芮將手裏的篦子扔到浴盆裏就真的聽話往外走,見到南山就開口要避火圖。


    南山瞪大雙眼,說:“主子,您要避火圖是,是要跟大少爺圓房啦?您不是說。”


    穆芙芮催她,“快去給我拿來,我要看,快點兒,等著用呢。”


    “沒了啊,那圖收在放被子的箱子底下,您之前不是那什麽,我想著您也不用,就給放那口大箱子底下了。燒了,沒了。”


    南山雙手一攤,穆芙芮將她的手拍落。坐到梳妝台前,“那給我上妝,頭發也重新梳一下。”


    於是等鄭言恭擦著頭發從浴室走出來,在他麵前的就是盛裝打扮的穆芙芮,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過於隆重了。


    鄭言恭將擦頭的布巾遞給穆芙芮,示意她給自己擦頭發,然後吩咐丫鬟去廚房置一桌宵夜送來,還特意吩咐了拿幾壺果酒。


    南山和延年想阻止,穆芙芮跟她們輕輕搖頭示意她們別著急。鄭言恭想灌醉她,她也可以把鄭言恭撂倒啊。


    很快,穆芙芮就懵了。她沒喝過酒,原身也是滴酒不沾,鄭言恭讓人拿來的還是果酒,喝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五六杯下肚,後勁一上來穆芙芮腦子都轉不動了。南山、延年在一旁幹著急,被鄭言恭一句他倆要歇息,不要她們守夜就打發了。


    延年本來不願意走,南山還是硬拉著她退下。人家夫妻要洞房,穆芙芮也不抗拒,她們做丫鬟的總不能攔著吧。


    看著眼神已經迷離的穆芙芮,鄭言恭笑了,剛才這小狐狸還想灌他。將她腦袋上的釵環取下,將人抱到床上,確保她躺的姿勢是舒適的,鄭言恭收起笑意,湊到穆芙芮耳邊輕聲說:“你是誰,來國公府有什麽目的。”


    穆芙芮耳朵癢癢的,側過身子,麵朝鄭言恭,用一隻胳膊撐著頭,眼睛有些睜不開,看著眼前有些模糊的男人,她嗬嗬傻笑起來。


    “我是你祖宗,小屁孩兒,你還穿開襠褲在花園裏跑的時候,祖宗我就在國公府了。不對,你爹穿開襠褲的時候我也在。”


    說完又笑起來,鄭言恭以為她這是在故意胡說氣他。耐住性子,再問她,“那紙條是不是你派人送去祖母院子的?”


    “什麽紙條,我給那臭丫頭送紙條幹什麽。當年她養那臭狗老是尿我身上,我煩都煩死她了,給她寫什麽紙條。”


    聽到穆芙芮說萬老夫人是臭丫頭,鄭言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養狗?


    鄭言恭愣住了。祖母的確養過狗,但那時候母親都還沒過門。自己還是從前聽祖母說起過,後來那隻狗死了,祖母傷心難過很久再也不願意養這些貓貓狗狗的,說她忍受不了這短命的小生靈離自己而去。穆芙芮怎麽知道的,還說什麽尿在她身上?是在說醉話吧。


    “什麽尿在你身上,那時候都沒你呢,你才多少歲?”


    穆芙芮彎起嘴角,用手戳鄭言恭的臉頰,“都說我是你祖宗了,活太久,忘了多少歲咯。你們姓鄭的來之前,我還見過姓羅的,姓李的,還有一家住的時間不長,還不知道姓什麽就搬走了。可能還有一些,記不清了。”


    鄭言恭不敢相信,姓羅的他知道,是前朝早年的宰相,他也是無意之間聽祖父提起過。這宅子住的大多是飽學之士,讓他一定要好好做學問,別浪費了這塊地方的文氣。


    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麽知道這些,嫁過來之前要把婆家的宅子都往前查三代嗎?心裏已經翻起驚濤巨浪,麵上努力波瀾不驚,“哼,公主還給你查了些什麽,我竟不知,堂堂公主府,對別人家宅子裏的住過些什麽人都這麽上心。”


    眼前的男人虛張聲勢的樣子,隻讓穆芙芮覺得好笑,“你小的時候把你祖父的劍偷出來玩兒,不小心把你母親最喜歡的一樹梅花劈掉一大枝。怕被發現受責罰,你就把還不懂事的言謹喊來,教他砍著玩兒,然後把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因為你知道世子夫人不會生言謹的氣,卻會罰你抄書,可有這事?”


    “你你你你。”


    這事連言謹都不記得了,事後他因為愧疚言謹被二嬸嬸罵了一頓,還悄悄把自己新得的一套小泥人都送給弟弟了。這種事可不是能打聽出來的,指著穆芙芮,說話都開始結巴。


    穆芙芮將他的手拍開,鄭言恭嚇得跳開幾步遠,眼前這個難道真是妖孽。努力冷靜下來,鄭言恭比剛才小心得多,又問道:“你是什麽變的,你怎麽證明你不是人。”


    穆芙芮慢慢撐起身子麵向他坐起來,再將腿盤好,不緊不慢說道:“不會說話,什麽什麽變的,那叫本源,或者你們話本裏說的原形。花園裏那隻被雷劈的石凳兒記得嗎?你祖宗我就是石中精靈,因為機緣奪舍了這具肉身。我要證明什麽,愛信不信。”


    鄭言恭懷疑穆芙芮還是喝多了,但那些事她怎麽知道的又解釋不清,抓耳撓腮腦子裏一團亂麻。


    “你還圓不圓房了,不圓我睡了,困死我了。”


    說完穆芙芮歪頭一倒就呼呼大睡,留下淩亂的鄭言恭坐在凳子上發了一夜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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