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見祖父的路上,鄭言恭試圖將腦中紛亂的思緒整理。穆芙芮會不會什麽妖法暫時不能確定,不過玄妙觀的道士雖沒能降服她,就當時她的反應來看,分明是害怕的。在那種情形下,也沒見她使什麽法術出來。要麽她沒那些本事,要麽有別的原因限製了她,所以她不能隨意使用妖法。玄妙觀不行就去太清觀試試,要是還不行,將她困在觀裏,對外隻說身子不好要去觀裏住上幾日。


    江都公主派了人來,想查的又是什麽。近來沒有戰事,邊關雖有些小紛爭,也不至於要專門安插人手到國公府窺探什麽軍機。且看那個鈴蘭,如果是為了抓祖父的把柄,那他們發現的那些東西就足夠了。國公府還有什麽值得公主大費周章要將女兒嫁過來探知的呢?


    還有祖父,出府那幾日定是發現了什麽,卻要瞞著他。等陸叔一回來,想將他排除在外就更容易了。祖父將人交給自己都三年了,到現在也沒能將人心收攏。這也是祖父的考驗,沒人能幫忙。陸飛還是年輕了一些,雖然一直跟著自己,卻缺少曆練。忠心有餘,能力不足。


    等到了曹國公的書房,鄭言恭已經想清楚了,將發生的事和整理過後的想法一一稟報,等著祖父的回應。


    曹國公聽完久久沒有說話,不愧是祖孫倆,他此刻心裏在想的是:世上竟真有妖怪嗎?怪不得她知曉老夫有痔瘡。石凳兒精還有些什麽法術,變成石頭將人砸死嗎?給她的那串佛珠就一點用都沒有嗎?


    鄭言恭見曹國公出了神,喚了兩聲祖父。曹國公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將她送出府也好,正值多事之秋,即使太清觀將妖邪除盡,也先讓她在那兒養著。她帶來的人也全都一並送去,公主要是不同意。”


    曹國公敲了敲桌子,“去太清觀之前,你帶著她回娘家一趟,看看公主對送那丫鬟進府窺探有什麽解釋。去的時候恭敬些,別失了禮數。關於發生在阿饅身上的奇事,既然公主府的人沒發現她有什麽異常,你也不用告訴他們,免得節外生枝。妖邪現世,還是在國公府,要是有心人挑撥,這可也是國公府的禍患。”


    看著眼前的長孫,曹國公有些擔憂,將國公府交給他的決定真的對嗎?自己要是沒了,這孩子能不能撐起這個家。心裏這麽想,說出來的話卻全是鼓勵,“你做得很好,這兩日你的任命就會下來,事情多也要樁樁件件都做好,莫要急,祖父會將事情都解決的。”


    鄭言恭應下,猶豫再三,還是沒將心底的話問出口,祖父不讓他知曉的事肯定有自己的考量,這時候要證明自身給祖父看,才有資格參與更多。想起那石凳兒精說的祖父身體有恙,派去尋的名醫也還沒有著落,隻溫聲勸祖父保重身體,並再三保證自己會盡力將每件事都做好為祖父分憂,說完才離開。


    等鄭言恭走後,曹國公對空無一人的房間說:“派人去雲中郡查查鈴蘭所說是否屬實。還有,我記得先太子手底下有幾個人,其中有個王七裏,當年是貼身保護他的。先太子故去這些人去了哪裏,想辦法查,可以從公主府入手。”


    曹國公吩咐完,暗處走出來一個人,領命退下,房裏重新歸於寂靜。曹國公大概能猜到公主要查的是什麽。先太子的人既然給了江都公主,看來先太子妃臨終前將皇孫被調包的事也告訴了她。過了這麽多年,終於查到他身上了嗎。皇帝是否知道此事,江都公主要找幼弟的目的是什麽。


    最近他得更加謹慎,陳明義還沒找到,危機四伏,若府裏近來發現的一切真是那孩子所為,國公府遇到的就真是生死存亡的關頭。


    世子下值回家,二老爺鄭鍾派人請他去秋闌院用膳。兄弟倆久違的單獨一起用晚膳。二老爺給哥哥倒了一杯酒,“大哥,你覺不覺得府裏最近有些不對,言恭跟在父親身邊,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麽。”


    世子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回桌上,示意弟弟再倒一杯,“你也發現了,言恭沒跟我說,你知道的,我這個兒子心裏最會藏事兒,他祖父要是交代他別說,你就是將他吊起來打都不會吐露一個字。”


    二老爺再給哥哥倒了一杯,見世子喝完還要,他將酒壺拿走不讓他貪杯。


    “父親已經上書請辭,你的爵位傳下來我們兄弟是不是就要分開了。你那指揮僉事是不是也要升一升。弟弟我這個宣武將軍當得也沒甚意思,混日子罷了。兩個侄兒以後就拜托大哥多照顧了。”


    弟弟從小就是這樣,說起事來沒完沒了,自己就算不搭腔,他自己一個人也能自說自話。父親請辭,皇帝也不會允許父親離開京城。世子也知道自己的脾性不是能繼承公府的最佳選擇,不過父親選的是他唯一的兒子,那也是他的驕傲,至於弟弟一家。


    “父親母親都還在,你要跟我分開去哪裏,又說混賬話。言謹、言慎是我的親侄兒,還用你說這許多廢話。你也別來試探我,父親做的決定,做兒子的隻有聽命的。府裏發生的事你要是想知道,咱們兄弟直接去問父親好了,臭小子在這兒跟你大哥耍什麽心眼兒。”


    說著世子像小時候一樣拍了弟弟的後腦勺,二老爺也不惱,嘿嘿一笑:“大哥,我這不是想跟你撒撒嬌嗎。妹妹嫁人了,我這又當弟又當妹的。”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行。快些吃,吃完我們一起去見父親,我知道你一個人不敢去。”


    等見到曹國公,鄭鍾果然像那鋸嘴的葫蘆,隻知道跟在大哥身邊當應聲蟲。家裏的人除了父親,他誰都不怕,有時候長嫂說些不著邊的話他也敢頂撞幾句,母親和兄嫂也都讓著他。這輩子他唯一一次跟父親對著來,就是當年要娶趙氏為妻,那一次用盡了他麵對父親的勇氣。


    曹國公對兩個兒子都是虧欠的,自己久不在家,長子小小年紀就要承擔保護母親,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又因著皇帝忌憚,雖有天賦,也隻能做個碌碌無為的庸人。次子上有兄長,下有最受父母疼愛的幼妹,得到的關注就最少。有什麽事兒都推著他哥在前,自己躲在後麵。


    想到國公府現在的處境,自己要是出了事,這一大家子人就真的麵臨滅頂之災了。覆巢之下無完卵,國公爺命人守好書房,將兩個兒子叫來跟前,將近日府中之事和二十一年前先皇的密旨告訴了他們,隻有關於穆芙芮被石凳兒精上身的部分沒說。


    鄭鍾被嚇得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彈,世子忍住要從嘴裏蹦出來的心髒,說話聲有些顫抖:“您懷疑背後之人是,是那位,可是為何啊?您不是救了他嗎,為何他竟恩將仇報,要讓我們一家陷入如此境地。”


    曹國公搖搖頭,又歎了口氣,“三年前他隻身進京發生了什麽不得而知,有這手段做這許多也不是我所了解的他能辦到的,我擔心這其中還有異族人的手段。如今我大胤兵強馬壯,如若有人想我們從內亂起來呢?”


    父子三人陷入沉思,最大的難題,是宮裏那位,本就不信任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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