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小寒,眼看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除夕,曹國公府上下都忙著準備過年。鄭言恭練完早功,簡單洗漱一下就出門了。今日不用早朝,他帶了些東西去探望解深。


    都察院監今日的獄卒不是上次那個,話少了很多,帶著鄭言恭走到解深的牢房前,將牢門打開,留下一句“有事您叫小的”就走了。


    解深的牢房比上次來要明顯幹淨一點,角落的恭桶沒有之前的味道那麽刺鼻了。陸飛將帶來的被褥鋪好,又將準備好的羊肉鍋子安置好,放下東西守在牢門外麵。


    “小友今日來帶的東西太多了,這幾日我已然過得很不錯了。”解深的精神也比上次好。手上用了藥,雖然還不能拿筆或是做精細的動作,但也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看見鄭言恭帶著人進來又是鋪床又是拿出精心準備的佳肴,還帶來了一壺酒,他來了興致,不用鄭言恭招呼就坐下。


    “帶了金華酒給您禦寒。”鄭言恭給解深倒上一杯,見他一飲而盡,又滿上。“想著您在此處受了寒,今日咱們吃羊肉鍋子。”


    解深連著喝了兩杯,高興道:“好啊,那真是太好了。”


    兩人推杯換盞,吃完後,陸飛進來將東西又打包收走。今日鄭言恭沒有問解深任何案宗相關的事,他們也隻是聊些學問上各自的見解,就像兩個讀書人一起吃了一頓普通的飯。


    鄭言恭臨走前,解深叫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能拜托小友給那孩子也送些吃食被褥嗎?也是個可憐的。”


    知道他指的是林季澤,鄭言恭微微一笑,道:“送過了,也派人給他的家人送去一些錢糧過年。對了,戚夫子將您的家人接到了他家裏。”


    “學林待我真是。”解深提起老友感慨萬分,對鄭言恭說:“這裏不能讓人隨意進出,隻得麻煩小友替我轉達,言謝太輕,我,罷了。”說罷又搖頭苦笑道:“隻苦了我的妻子和兩個孩兒。”


    聽他終於提及自己的妻兒,鄭言恭還是沒忍住,問他:“您,為何要幫林季澤。”


    原本鄭言恭心裏想著,解深無非就是看林季澤家貧又好學,想起了自己的經曆忍不住幫忙而已。可聊過兩次以後,鄭言恭覺得解深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讓自己冒風險,他可是皇帝屬意的人,不出事的話本可以幫助更多學子。現在不僅自己深陷牢獄,年後還要貶官流放,連家人都受到牽連。


    “改天你帶著秋露白來看我,那時咱倆再說這事吧。”解深說完去陸飛鋪好的被褥上躺下,翻身朝裏打起了呼,竟是立刻就睡著了。


    鄭言恭回到六科廊,剛坐下沒多久,皇帝召見他。


    “聽說你去看過解深好幾次,還送了不少東西?”皇帝在看輿圖,聽見鄭言恭下跪行禮,他沒有抬頭,也沒叫他起身,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怎麽,他的案子有問題?”


    鄭言恭答道:“回陛下,臣看案宗有很多不解之處,便去刑部大牢和都察院監,找兩名案犯林季澤和解深問了話。送的也不過是些禦寒的被褥和簡單的吃食,吃人嘴軟,這樣問話不是簡單嘛。您還不知道臣嗎,剛上任沒多久,也不能總這麽混著,不幹點正事兒可不行,免叫那些人說您偏疼我。”


    “你這小子,知道上進是好事。說說吧,問出什麽了?”皇帝坐回椅子上,仍沒叫鄭言恭起身。


    “起初臣不解,解深頗得您看中,傳言他即將升任少詹事。就算他憐憫那林季澤,又有相幫之心,可拿自己的前途冒險,隻為幫這一個學子,這不是傻嗎?”鄭言恭一邊說一邊觀察皇帝的表情,然後斟酌著接著說道:“兩人的供詞有一處說辭相悖。林季澤說在秋闈前,解深就知道他有悄悄在一些富戶家裏唱堂會,起初是禁止他參加考試的。不知為何,後來又派人傳話說是讓考了。而解深的供詞更改過。原本的說法是,他沒有派人去傳話,不知道為什麽,又承認自己允許了林季澤參加考試。”


    “不是因為收受了賄賂?”皇帝問道。


    鄭言恭點點頭又搖頭,“直到禦史在他家中查到說不清來曆的銀票和產業,他方承認。”


    皇帝冷哼,“朕從前很欣賞他,到頭來他卻讓朕失望了。”


    “陛下,林季澤要是有錢財賄賂考官,何至於唱戲養家。”鄭言恭膝行幾步,離得稍近一些對皇帝說道:“這筆錢的來曆也是後來才添上去的,一開始林季澤可沒提。”


    鄭言恭不知道的是,皇帝說的失望並非解深受賄讓戲子考秋闈。他還想為解深求情,言真意切道:“大理寺複核時,也查了這筆銀錢。林季澤招供是變賣祖產,還有跟富商承諾他日報答借來的。可臣去查了,林季澤家裏的祖產早就在他唱戲前就賣了。”


    “所以呢?你覺得這裏麵有蹊蹺,解深是冤枉的?”皇帝瞧著鄭言恭的樣子覺得新鮮,“倒是有些樣子,知道用心做事,比從前不著調強不少。起來吧。”


    “所以臣想去問問二人,可案宗清晰明確,兩人對供詞也無異議。見了人又不知從何問起,所以才跑這麽幾趟。”鄭言恭撓撓後腦勺,做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隨即又好奇道:“陛下,臣鬥膽。為何主考官兩人,另有同考、提調等,您隻重罰了解深一人,還是流刑?”


    “你確實膽大妄為,怎麽,覺得朕罰他罰得重了?”皇帝的表情不像是生氣,倒像是考教學生一樣問道:“那你覺得要怎麽罰?”


    鄭言恭當即跪下磕頭道:“臣不敢,陛下英明神武自是有您的考量。”


    皇帝哈哈一笑,“起來,朕又沒責怪你。”喝了一口茶,皇帝又問:“家中近來可好啊,你那個三叔怎麽樣?可得你們幾個小輩喜歡?”


    見皇帝不再談及解深的事,求情也不是好時機,鄭言恭便不再多言,恭敬答道:“三叔很是親近我和弟弟,可能因為年齡相差不大,與我們很是聊得來。就是祖母近來有些頭疼病犯了,家父和二叔有些擔憂。”世子交代過鄭言恭,皇帝要是問起,不必隱瞞萬老夫人對鄭明義的不滿。


    皇帝佯做擔憂的樣子,說道:“曹國公在前方打仗,後院亂了可不好。今年冬至大宴遇著天象不吉取消了,臘八節宮裏要辦宴,到時你們一家都進宮來,朕給你們說和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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