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祖旺嘴裏的茶還沒咽下去,隻能點頭。鄭言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示意茶樓不是說話的地方。常祖旺會意,將自己的擔心都暫時拋在一邊。


    “待會兒頌歌買了點心給弟妹也帶一份回去,我這幾日恐怕沒時間跟兄弟們喝酒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該長進了,沒事少出門,也別來煩我。”


    常祖旺心想,今日世子夫人定是進宮討公道去了,此舉可能會得罪宮裏。鄭言恭讓他不要管此事,並且兩人最近還要保持距離,這是怕連累到朋友。可是他常祖旺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嗎?


    “讓頌歌送去我家就是,我今兒去你那兒吃飯。”常祖旺說完也不顧鄭言恭眼神裏都是反對,摸出錢放桌上,拉著鄭言恭朝外走,當真就要立刻和他一起去曹國公府。


    等他們離開了,另一桌四個人才開始小聲討論,說的卻不是漢話。


    鄭言恭和常祖旺騎著馬一路回曹國公府,眼看要到了,路上又遇見了熟人。


    “師兄,我正好要去找你呢,這麽巧就在門口遇見了。”姚相新老遠就開始朝鄭言恭揮手,讓人想看不見都難。


    鄭言恭歎了口氣,無奈隻能讓人都進府,嘴上嫌棄著,心裏卻暖得不行。


    三人一起去給萬老夫人問安,正巧遇到要離開的二夫人,三人一起給二夫人行禮問候。


    “都是乖孩子,待會兒留下來用午膳,我讓人給你們多備幾道酒菜。”二夫人笑著說完又朝鄭言恭招招手,兩人往旁邊走了幾步,“祖母有些被氣著了,我跟她悄悄說了阿饅沒事,但她還是不放心。言恭你知道,祖母年紀大了,總是盼著你快些開枝散葉的......”


    鄭言恭聽懂了二夫人的意思,怕是之前讓他收通房的事又要重提了。


    “二嬸嬸,我知道了。您保重身體,現在全家都盼著您肚子裏的寶貝,說不定他一出生,祖母就顧不上我和阿饅了。”鄭言恭調皮的說著,二夫人被逗笑了,手指虛空點了點他,搖搖頭走了。


    三人見到萬老夫人時,她臉上一點看不出在生氣的樣子,隻笑著對常祖旺和姚相新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們自己去玩兒。不過臨走時,萬老夫人讓鄭言恭得空來一趟,說是有事兒要交代他。


    等三人終於坐下能好好說話了,姚相新搶先開口。


    “師兄,師......嫂子她怎麽樣了?”


    常祖旺也一臉關切,不過他覺得兄弟的女人自己太過熱切不太合適,沒想到姚相新就這麽問出口了。


    “受了些驚嚇,頭也磕破了,還下不得床,今日就不便出來跟你們寒暄了。”鄭言恭倒不是刻意隱瞞,他也沒覺得自己說的是假話,穆芙芮的確磕到了頭,也還沒起床......


    姚相新聽到這話,忙追問:“傷得很重嗎?太醫怎麽說?”


    常祖旺這下是真的覺得姚相新沒有分寸了,心想他們這些道士即使斬斷塵緣,男女大防上沒那麽講究,可這是人家的妻子,他一個外男也太關心了。


    “咳咳,要是嚴重,惟寅此刻也不會與你我在這兒喝茶。”常祖旺說完自顧自端起茶喝了一口。


    鄭言恭知道姚相新的確是擔心穆芙芮的身體,便寬慰道:“已無大礙,放心吧,養些日子就好了。”說完微微朝姚相新點了下頭,示意他安心。


    得了這個暗示,姚相新才終於放心,也端起茶品起來,三人一時誰都沒說話。


    鄭言恭不說話是因為他覺得這些事還是不要把其他人牽連進來的好。越少人知道越好,將來要是曹國公府真麵臨什麽滅頂之災,這些跟他們關係近的人家也能及時將自己摘出去,說不得關鍵時刻還能幫上一把。


    姚相新沒話說是因為他今日來要問的事已經有了答案,隻要穆芙芮沒事就好。那人身上的機緣大,要是因為哪個刁蠻公主一時任性將她的性命奪去了,未免可惜。


    而常祖旺,他不說是因為有姚相新這個外人在。雖說之前一起吃過飯喝過酒,且姚相新這人給他感覺也不錯,可兄弟家裏的事還是別讓其他人知道的好。況且外麵的傳言那麽多,究竟是真是假還不知道。要是那些傳言是國公府故意放出去的,這姚相新萬一不可靠給泄露出去怎麽辦。


    就在三人猶豫著誰先開口找個話題聊時,下人來傳話:三老爺要見大少爺。


    常祖旺一直對好兄弟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三叔很好奇。他們幾個相互之間與對方的長輩都相熟,就像李庭竹的五叔,隻要他在家,沒少帶著他們三個一起長見識。就是常祖旺他爹,也指導過鄭言恭多次,算是他半個武師傅。鄭言恭他二叔就更不用說了,有一段時間帶著他們三個去淘石頭,三人被當做苦力被鄭鍾要來喝去。


    隻有這個三叔鄭明義,常祖旺就沒說過幾句話。


    “惟寅,咱三叔有事兒啊?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常祖旺話音剛落,姚相新接話道:“對對對,咱三叔有什麽事兒吩咐一聲就是。”


    鄭言恭扶額,好說歹說才將兩人攔住,自己單獨去了秋苓院。


    鄭明義坐在院子裏,鄭蕊帶著雲瓊和一大堆藥材補品正要往涵碧軒去,父女倆商量著,等看望了穆芙芮回來以後,再派人去尋點什麽回來給她。


    “大哥。”鄭蕊見到鄭言恭笑著給他行了一個禮,得體大方,全然沒有之前怯懦拘謹的樣子。


    鄭言恭摸了摸鄭蕊的頭,“這是要去看你大嫂嫂嗎?她見到你肯定很高興,這會兒怕是已經憋壞了,快去吧。”


    鄭蕊聞言帶著雲瓊離開了。鄭明義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招呼鄭言恭坐下。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桌子,鄭明義沒有急著說話,取了龍井茶葉放入茶壺,注入剛煮好的水,將蓋子蓋好後等了三息。然後將茶水倒在盂中,再次將沸水注入茶壺。整個過程中他一氣嗬成,等到茶泡好,倒了一杯給鄭言恭,才開口。


    “我小時候不是很坐得住,爹爹就會讓我給他泡茶,一壺又一壺。”想起幼時的事,鄭明義眼裏全是懷念和溫暖,“喝得他一直去恭房,晚上都睡不著覺。”


    鄭言恭對於鄭明義描述的祖父有些陌生,祖父對父親和二叔不是很親近,對自己更像是老師,而對鄭明義......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羨慕,甚至嫉妒。


    “三叔找我來是有什麽吩咐嗎?”


    鄭明義聽出鄭言恭語氣裏的疏離,心中無奈歎息。萬老夫人表麵上接納了自己,近來一家人吃飯也派人來喊自己和鄭蕊。可他心裏清楚,這隻不過是做做樣子,她對自己的防備比從前更甚。


    而大哥鄭鑠和二哥鄭鍾,看他們萬事哄著,事事商量的態度,怕是已經知道“國公府的三老爺”這個身份隻是個幌子。鄭明義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他們倆恐怕一清二楚。


    隻有幾個小的,作為長輩,鄭明義還能費些心思和他們親近些。言謹沒事也會來秋苓院找三叔借幾本書扯扯閑篇,等言慎回來也有一份大禮備著。唯獨言恭和阿饅小兩口,嘴上喊“三叔”比誰都恭敬,可看起來又不是很待見這個長輩。


    “阿饅是裝被打暈的吧?外麵那些傳言分明是有人故意散播,我能知道,宮裏那位估計也能知道。大嫂進宮應該不是去討說法,是去請罪吧。可你有沒有想過,這麽一來,原本你祖父回京是舉國歡慶,現在全天下都等著看,陛下要怎麽對待被自己女兒欺辱的功臣家眷。你想得到什麽結果呢,那位要是趁機對付咱們家呢?”


    鄭明義說完,鄭言恭放下手中的茶盞,抬眼望著他。


    “三叔,有沒有這事,祖父回來陛下都是要對付我們家的,您不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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