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越看著言舟,陷入沉思。


    這三個月不知為何,言舟總是時不時染疾,狀態也一直極差。


    “今日情況……”言舟剛放下碗,張口就問情況。


    可那雙本熠熠生輝的赤眸,卻隻剩下疲倦與麻木,空洞、無神。


    “不太好,今日又有三人殞命,但好消息是,那一直在指揮那些魔物的幕後黑手,似乎已經離開渡淮城了,如今剩下的魔物,威脅不大。”斯越給言舟撚好被子,說著轉身去點安神香。


    “今日是什麽時候了。”言舟扭頭望向窗外。


    “九月十四。”斯越如實應道,他稍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但,做好心理準備,最近都沒有收到大人的消息。”


    “……”


    言舟沒接話,隻是閉上眼,呼吸沉重了幾分,半晌他才開口:


    “……我知道、我知道。”


    “先睡吧,今日風大,夜裏有不適,記得喊我。”


    斯越說完,將靠近言舟的那扇窗戶給合上,轉身往外走去,順手將門關上。


    等他走後,言舟將自己埋在被子裏,半合著眼,意識混沌,思緒也雜亂。


    他隻是希望包括白及院在內的人能平安渡過這次的難關,可事實似乎總與他的想法相反。


    每日傷亡無數,本該由他們保護那些連修行都無法參與的人,可這件事裏,犧牲的人多數還是那些本該由他們保護的人。


    結業測試、每月測試、武林大會又將近,事情堆積在一起,幾乎要將他壓倒。


    即便染疾,他也無法停下半分。


    斯越和桃花雪不是沒攔過他,但他不能,也不敢停下。


    他甚至懷疑過,他是否適合這樣的位置。


    “怎麽辦啊白澤……”


    他忍不住對著虛空呢喃出聲,隨即他又捂著嘴咳了好一會兒,安神香的香味漸濃,沒多久,他就沒有力氣再去管那些,深深墜入黑甜的夢鄉中。


    翌日醒時,窗外又下起小雨,言舟撐著頭疼坐起身,甩了甩腦袋,盡量緩過神。


    “今天,去膳食堂吧。”


    言舟裹著厚布帛走出房間,洗漱過後,抬頭看向斯越,桃花雪自覺將水端去倒掉。


    “再拿件大氅吧,今日較昨日冷些。”


    “嗯。”


    他們到膳食堂時,裏麵已經沒幾個學子,言舟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斯越回頭看看他過去的方向,給言舟和桃花雪一人端一碗蓮子薏仁粥。


    “多謝了。”言舟接過勺子,嘴上這麽說,實際已毫不客氣的低頭湊去抿了一小口粥。


    他們吃完後,劍術課的學子已在廣場練了好一會兒,言舟沒作停留,隻是途中簡單的看上兩眼,離開膳食堂就往茶室走去。


    坐到案桌前,言舟看著桌上的卷軸,抬手按了按額心。


    也不知是染了風寒,還是操勞過度,這幾日他倒越來越依賴安神香的鎮神功能。


    還沒看幾眼卷軸上的內容,他就感覺自己要支撐不住了,無奈開口:


    “安神香,幫我再點半支吧。”


    斯越聞言皺了皺眉,但還是依言起身去點香。


    “如何?有多少門派會來?”


    他想起武林大會送出去的信箋,便又抬頭詢問斯越。


    “基本送去了信箋的門派都同意來參加。”斯越將香點上,轉身又去拿那些門派的回信。


    最先回信的是仙盟。


    其實他有點不敢麵對那位老閣主,先是那位少盟主因他被九重天帶走,再是原本隸屬仙盟的器靈在白及院管轄的地域出事。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除了這幾個門派沒有回信,這幾個門派是不來參加。”


    看著斯越遞來的三張信箋紙,言舟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


    無意間瞥見攬霞閣三字,言舟伸手拿起那張信箋紙,有些驚訝。


    “攬霞閣不來?”


    “攬霞閣那邊一直都沒參與武林大會。”斯越抬手拎起茶壺準備泡茶。


    聽見斯越這麽說,言舟心下了然,見他動作,擺了擺手。


    “還不太想喝。”


    “先泡好,一會兒萬一有客人來了。”


    言舟聞言,隻是點了點頭,剛想走神,門外似乎又傳來響動,他抬起頭。


    “副院大人?”


    熟悉的稱呼入耳,他連忙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期間絆倒椅子腿,險些栽倒,原披在肩上的厚布帛


    因他的動作掉落在地,斯越站在後麵不緊不慢將其撿起,拍掉上麵的灰,放回椅子上。


    他一拉開門,門前人似乎也剛停下步子準備敲門,對上那笑意盈盈的金眸,言舟愣在原地,白澤稍稍抬臂,向他伸手,見言舟沒反應,便走近去將他攬入懷中,順手將門合上。


    “你還知道回來... ...”


    言舟泄力軟軟倒在白澤懷裏,悶悶道。


    對此白澤沒說什麽,隻是輕輕拍著言舟的背,良久他才開口,帶著些許打趣意味:


    “院長還要抱多久?不如我們進去慢慢說?”


    “啊!”言舟聞言回過神,些許窘迫的抬起頭看向白澤身後,卻見門已經被關上,不免氣惱,“一回來就騙我?”


    他還以為真當著那麽多學子的麵做出那樣的事了。


    那明天這事不得傳瘋?!他還要不要臉了!


    “誰讓乖徒這麽多年了還這麽單純。”白澤說著捏了把言舟的臉,隨即笑容又淡下去幾分,伸手拉起言舟的手給他把脈,“多久了?”


    “大抵從六月到現在,反反複複。”言舟低下頭,斂下眼睫,“我... ...好像做不好這些。”


    “繃得太緊了,等武林大會結束,再好好放鬆一下。”白澤說著抬手輕輕揉了揉言舟的頭,“我相信你的實力,而且現在,我們隻有你了,白及院會永遠在你身後的。”


    “我不想要他們支持,我隻想要你在。”言舟歪了歪身子,又往白澤懷裏鑽去。


    這樣直接的話語,是言舟平時絕對不會說的。


    白澤抬頭,看向斯越,後者對上視線,沒開口,隻是指了指桌角的香爐。


    原本是放在櫃子裏幾乎不拿出來的,這幾個月一直放在桌角,白澤也沒說什麽,他隻略略抬首,斯越便會意,將剛點上的安神香蓋滅,自覺從另一道暗門那兒出去。


    整個茶室便隻剩下言舟和白澤兩人,白澤將他抱在懷裏,輕輕安撫。


    “還記得那片山茶花叢嗎?”白澤柔聲問道。


    “... ...記得。”言舟的聲音帶著些哭腔。


    “一會兒,我們去看看吧。”白澤停了停,又改口,“或者,改日,看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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