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尚未完全升起,隻在天際露出一點頭,薄霧籠罩大地,為萬物輕輕披上一層細紗,淡淡的粉藍色天空中,漂浮著幾片雲朵,似是誰人用那最細膩的羊毫,在精美的信箋紙上輕輕勾勒出來的。


    白袍青年坐在窗邊,微垂下頭,如瀑的白發散在耳後,垂下幾縷在手邊,陽光輕輕落在青年手中的卷軸上,窗邊風鈴輕晃,為這份寂靜增添幾分生氣。


    “醒了?”


    他悠悠抬頭,看著從房間裏出來的人,放下手中卷軸,站起身,伸臂將人托臀抱起。


    “今日冷些,再添些衣服。”白澤抱著言舟重新走進房間。


    “這不是醒來沒看見你。”言舟舒了口氣,歪了歪身子,讓自己坐的舒服些。


    “坐好,骨頭歪了怎麽辦。”


    白澤剛拿好衣服,就看見言舟歪著身子坐在床上,一手拿著衣服,一手托了托言舟的腦袋,無奈瞧著他。


    “還有些困,現在是什麽時候。”言舟抬手揉揉眼睛,還有些迷糊。


    “卯時一刻不到,再睡會兒吧。”


    言舟沒接話,皺著眉頭努力讓視線清晰,卻不過兩息又渙散模糊,而後他佯裝無事伸手去摸被窩,搖了搖頭。


    “不了,再躺回去太冷了。”


    言舟說著抱住白澤伸來的手臂,順勢湊近貼到白澤懷裏,熟悉的溫熱氣息罩在周身,讓他安心不少。


    白澤無奈輕歎,將手中衣服披到言舟身上,順手拎了拎衣袖,眼底染笑:“新衣應當快到了,估摸著能趕在武林大會前給你穿上。”


    “嗯?又有新衣裳?”言舟疑惑仰頭。


    “你這件摸著也不暖,還有些粗糙,這哪行。”


    “哪要這麽金貴,能穿不就行了麽。”言舟將袖子穿上,又黏回白澤懷裏。


    “你又畏寒,衣料不選好,哪能保暖。”白澤無奈看著他,伸手去握言舟的手腕,剛碰上言舟的右手就被掙脫,挑眉看著言舟,“昨日便想問你了,手怎麽回事?”


    “原是應對二月初那會兒的特殊時期,但不知為何,身上的傷再沒好過。”言舟心虛低下頭,攏指虛握住右手手腕,隨後又看向白澤,“師父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 ...大抵是我的神力影響到你本身的自愈能力了,等你妖力恢複,我有一個東西要給你。”


    望見那擔憂之時,言舟也反應過來,事態這是脫離白澤的控製了?那接下來呢?他是不是又給白澤添麻煩了?


    “你沒有給我添麻煩,是我失算,累你受苦。”白澤抬手輕輕撥開黏在言舟臉側的發縷,彎下腰,在他額心輕輕落吻,眉眼染上落寞神色,又摻雜幾許迷茫,“或許神,確實應該乖乖坐在神壇之上。”


    “能見您為我降下目光,忙東忙西,已是萬幸。”言舟抬手捧著白澤的臉,微微勾唇,淺笑望著他。


    “這話... ...偷跑去我的神廟了?”白澤哭笑不得,任著冰涼的手心貼上自己的臉,抬掌覆上那手背。


    “嗯,我去你廟裏,叫你保佑洛欒下一世,平安喜樂。”言舟歪了歪腦袋,掩下心底一閃而過的哀愁,“我的白澤大人,可聽見了?”


    “還以為你要為自己許願呢。”白澤無奈輕歎,順勢捉手輕吻指節,“聽見了,願她來世,萬事順心,平安喜樂。”


    “今日想吃什麽?”


    出乎意料的,白澤沒有過問洛欒的事,言舟也不欲再提,順著白澤的話接下去:


    “粥應當是來不及了,想吃師父煮的麵。”


    也不知是順應心思還是怎麽,天邊不再烏雲密布,藍天如洗,白雲悠悠,陽光溫暖而不熾熱,微風拂麵,帶來陣陣清爽。


    吃過早膳,言舟剛想起身,手中碗就被白澤先手拿過,白澤偏了偏頭:


    “先去更衣吧,在你的傷好之前,除卻沐浴,都不要讓傷口碰水。”


    “有點累呢,等師父來幫我。”言舟支著下頜,揚唇彎眉帶著些玩笑意思開口。


    白澤的笑聲輕輕響起,與窗外的陽光一樣,溫暖而舒心,他無奈看著言舟:“拿你沒辦法,那你先坐會兒。”


    聽見白澤這句話,言舟便依言坐在那兒,等著白澤洗完碗再次出來,他便抬臂向白澤伸手,任著他將自己抱回房間。


    “嗯?這是?”


    剛在銅鏡前坐下,白澤注意到旁邊的錦盒,上麵的花紋算不上精美,但也算不上樸素。


    “前... ...嘶,大概前幾個月,桃花雪從外麵買回來的。”言舟回憶了一會兒,又道,“嗯,似乎是六月初七。”


    “那天,還發生了什麽?”白澤拿起木梳,緩慢的給言舟梳發。


    “哎?師父怎麽知道... ...”


    “表情太明顯了,乖徒,昨天就瞧見了,這期間,一定有無數讓你頭疼的事,辛苦了。”


    “... ...”言舟歎了口氣,抬眼對上銅鏡中的白澤的眼睛,“也是在那天,洛欒失蹤了,還有... ...”


    言舟說到這裏,又停住,久久的凝視著白澤的眼睛,又陷入那場短暫的夢魘之中。


    經過深思熟慮,他才沉重再次開口,打破寂靜:“還有,師父是...如何看待,那些妖的?”


    “真正犯錯的應當受到應有的懲罰,冤案也自該昭雪,不遠了,但是,”白澤放下木梳,俯下身,從後麵環住言舟的腰身,下巴輕抵在他的左肩上,“我想再陪你一年。”


    “這話... ...難道還有什麽連你都不能確定的情況?”言舟稍稍側過頭,而後伸手打開錦盒,三根簪子正靜靜躺在裏麵,他將錦盒端起,又詢問白澤,“師父覺得,哪個好看?”


    “這根吧,狐麵配小狐,也不錯。”白澤伸手拿起那根狐麵玉簪,端詳一番,遞到言舟手邊。


    “不應該給你用?”言舟接過玉簪,伸指隨意撥弄著流蘇,“這麽長的墜子,戴著很不方便吧... ...”


    “可以卸下來。”白澤說著站起身,順手拿過言舟手裏的玉簪,貼近狐麵背部的地方,稍稍轉一下銜接流蘇的小銅環,直接將流蘇卸下來,隨後他又如此重複卸下另外兩根,再將簪子遞到言舟麵前,“好了。”


    “嗯,我不會用。”言舟說完有些心虛的移開目光。


    “真拿你沒辦法。”


    “師父哪次不是這麽說,就知道師父對我最好了。”言舟說著回過頭彎眉賣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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