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我就被趙江河瘋狂的敲門聲給吵醒,他有晨練的習慣,加上工作上的壓力,睡眠自然就淺,而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起床困難戶,被他這樣一折騰,真他娘是苦不堪言。


    匆忙吃過早飯,趙江河換上一套至少看起來很專業的登山裝備,而我隻是換了一身運動裝便開車出發。


    這次的目的地是位於濱州西郊的雲屛山,大概四十五分鍾的車程,等我們趕到的時候,老幹部局登山協會的十幾個老同誌早就等候在那裏。


    一瞧這幾人,各個兩鬢斑白,這讓我心裏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都一大把年紀了就少折騰,萬一爬到半山腰給累壞了,這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還得讓我給背回來,想想都鬱悶。


    趙江河跟眾人打過招呼,簡單的寒暄過後,就開始向雲屛山深處出發,出發之前趙江河還特意關掉了手機,可見他就是為了出來躲清靜的。


    本以為這幫老家夥會是累贅,可爬了十幾分鍾之後,我發現自己才是那個小醜,一路下來,這幫老家夥有說有笑,可謂麵不改色心不跳,倒是我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腳步明顯變得沉重。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鍾,我徹底掉隊了,跟大部隊拉開了五六十米的距離,趙江河見狀,遠遠的朝我揮手喊道:“秦川,你也太沒用了,一個年輕人還幹不過我們這幫老同誌。”


    此話一出,老幹部局的老同誌們也跟著起哄哈哈大笑。


    “趙書記,還有各位前輩,你們先行一步,回頭我慢慢跟上來,實在……實在扛不住了。”我氣喘籲籲的喊道。


    “好。”趙江河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先往上爬,我們會在雲屏山上的清風崖等你。”


    說完,趙江河便招呼那幫老同誌再次出發,不一刻,他們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


    就當我準備好好喘口氣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瞧,是個陌生號碼,我極不情願的接了起來。


    電話剛接通,一個男人便自報家門:“秦秘書,你好,我是平度縣的某某某,沒打擾到你吧,趙書記的手機怎麽打不通呢,他是不是還沒起床。”


    此刻我已經累的快嗝屁,才不管你是誰,拿著手機說道:“趙書記早就起床了,現在正跟老幹部局的一幫同誌爬雲屛山呢,你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頓了頓,然後說道:“其實沒什麽事,今天我要去市裏一趟,本想抽空去拜訪拜訪趙書記,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一個跑官的,要不是這些跑官的,趙江河也用不著出來爬山躲清靜,而我也不需要跟著受累,這大周末的窩在床上不香嗎。


    一念至此,我矢口回絕道:“不用等了,趙書記今天不去辦公室。”


    說完,我便直接掛斷了電話,到最後我都沒弄清對方是誰。


    硬著頭皮又往上爬了十幾分鍾,來到半山腰的地方,但趙江河他們早就沒了蹤影,我杵著根登山杖大口喘著氣,這時,又有電話進來,依舊是個陌生號碼。


    不管怎樣,我還是接了起來,剛接通,我便沒好氣的說道:“趙書記沒空,他今天不回辦公室了,你們就不能讓他清淨會嗎。”


    大概是被我連珠炮似的話語給說懵了,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秦秘書,我是華陽縣的呂朝陽,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擾到你。”


    一聽是華陽縣的常務副縣長,我態度立刻緩和了不少,畢竟我是華陽人,怎麽說對方也是我的父母官,於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原來是呂縣長啊,我跟趙書記在外麵爬山,剛才一時心急,態度有些欠妥,你別往心裏去。”


    “秦秘書,你太客氣了,是我打擾到你了,道歉的應該是我。”電話那頭的呂朝陽有些虛偽的說道,我若不是一把手的秘書,或許都不帶鳥我一下。


    這兩天下來,我也習慣了官場的虛偽的那一套,便問道:“呂縣長,你有什麽事,回頭我轉告趙書記。”


    呂朝陽解釋道:“也沒什麽事,不用轉告了,回頭有機會再說吧。”


    說到這裏,呂朝陽又話鋒一轉都:“秦秘書,聽說你是咱們華陽縣人,要是有空的話,歡迎你回來指導工作。”


    一聽這話,我哭笑不得,讓我一個迷途小秘書指導工作,別人不笑話我,我自己還覺得寒磣呢,又跟呂朝陽客套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緊接著,我又繼續向山頂的清風崖進發,期間又有陸陸續續的電話進來,我很不想接,但又不能不接,萬一真有什麽突發事件我沒接到的話,那可是重大的失職。


    連滾帶爬,手腳並用,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折騰,耗費了我半條命,終於在十一點左右登上了清風崖,趙江河他們早就在那裏望眼欲穿。


    與大部隊會合,我終於撐不住了,直接癱倒在滿地的枯樹葉上,趙江河和眾人一瞧,再次哄堂大笑。


    躺了十來分鍾,我這才緩過神,掙紮著起身,朝趙江河走了過去,此時的趙江河負手立在崖顛,眺望著遠處,頗有君臨天下指點江山的意味。


    我剛走到趙江河身畔,他便問道:“感覺怎麽樣?”


    我實話實說,蹦出了一個字:“累。”


    趙江河笑了笑,說道:“我不是問你累不累,我是說你此刻站在這裏有什麽感覺。”


    我這才反應過來,與趙江河並排站著,循著他的視線眺望遠方,可看了半天,除了山風肆虐的陰冷,我實在沒有任何其他的感受。


    這時,趙江河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秦川,唯有會當淩絕頂,方能一覽眾山小,如果置身於茫茫人海,你目光所及隻是片麵一角,隻有躍出圈子,站在足夠的高度,才能真正看清眼下的形勢。”


    突然,趙江河轉過身,怔怔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秦川,你不僅是我的秘書,更是我的耳目。”


    一聽這話,我自然明白了趙江河的用意,他身處高位,社會上很多陰暗麵他是看不到的,身邊之人也隻會撿好聽的講,他是想通過我更加徹底的了解漢源,看來趙江河的心中有著自己的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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