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十二點多,江夏拿著一份飯走到我身邊說道:“秦川,吃點東西吧,事情還沒處理好,別把自己給拖垮了。”


    我坐在鐵質的長椅上,雙肘支撐著雙腿,用力的揉了揉臉頰,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隨後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沒什麽胃口,實在吃不下。”


    江夏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輕歎一聲後說道:“秦川,看看陳宇他爸媽,他們已經瀕臨崩潰,這個時候,你更需要理智,更不可以倒下,因為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安排,既然是好兄弟,你就應該讓他走的安心一些。”


    我回頭望去,隻見陳媽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臉緊緊的貼在冰棺上麵,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跟兒子靠的更近,才能感受到兒子的存在。


    陳宇的父親還算比較冷靜,拖過一把椅子坐在冰棺的另一側,趴在上麵癡癡的望著棺中的兒子,不哭不鬧,隻是安靜的看著,但那雙渾濁的眼睛充滿了絕望。


    他本就不善言辭,更不懂得如何發泄情緒,他這樣的行為反而讓我愈加擔心,一個人,情緒若是得不到爆發,隻知道一味的埋在心底,那麽很容易急火攻心。


    陳宇的妹妹陳雨果,則蜷縮在角落裏,抱著頭抽泣不止,但又不敢哭的很大聲,那一臉驚慌無助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心疼,她還是個大二的學生,哪裏經曆過真正的生離死別,瘦弱的身軀禁不住瑟瑟發抖。


    陳宇這一走,就像把這個家庭的主梁給瞬間抽走了一般,讓這個風雨飄搖的家麵臨著隨時崩塌的危險,江夏說的沒錯,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我不能失去理智,更不可以倒下,必須扛住,就算為了陳宇也要咬牙扛住。


    這時,我們漢源市局的葛彪也走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勸道:“秦秘書,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隻有先照顧好自己,才有力氣照顧陳宇的家人,越是這樣關鍵的時候,越要冷靜處置。”


    “嗯!”


    我沉沉一點頭,隨手接過江夏手中的飯,然後逼著自己一口一口的硬吃,扒拉兩口之後,我向葛彪問道:“葛局,凶手抓到了嗎?”


    葛局微微頷首道:“放心吧,都抓到了,一個都跑不了。”


    我想了想後問道:“葛局,你能想辦法安排我跟凶手見一麵嗎?”


    一聽這話,江夏直接從椅子上竄了起來,指著我說道:“秦川,你瞎想什麽呢,凶手又是販毒,又是殺人,肯定是死刑,你就別動什麽歪心思,這裏是漢源,最好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江夏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此刻,我真的很想把凶手拖出來狠狠折磨一番,明知道這種想法很幼稚,也根本行不通,但我心裏就是有這樣一種衝動,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


    瑞麗公安這邊考慮的很周到,成立了專門的善後工作小組,還特意安排了幾個女同誌負責照顧家屬,她們幾次勸說陳宇的父母去酒店休息,但都被拒絕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隻有當事人才能體會,作為父母的,此時此刻,隻想陪在兒子身邊,哪怕多一秒都可以。


    江夏和葛彪見勸不動陳宇的父母,便試圖勸我先去酒店休息,但也被我婉言謝絕,這最後一晚,我必須給兄弟守踏實了。


    最後,江夏和葛彪見實在執拗不過就隻能作罷,江夏也想留下來陪著我守夜,但被我勸走了,等他們一走,殯儀館內徹底安靜下來,唯一能聽到的聲音就是陳家人斷斷續續的哀嚎聲,那種揪心的痛哭聲,在異鄉的這個午夜回蕩飄散。


    不知過了多久,我有些犯迷糊,便起身來到門口,點上一根煙狠狠的吮吸著,尼古丁的刺激,讓我逐漸冷靜下來,無意間抬頭望去,如藍絲絨一般的蒼穹上繁星點點,我在想,陳宇去了天堂,是否也會變成其中一顆星星。


    我掏出手機想看一下時間,才發現從落地到現在我竟然一直沒開機,我趕緊按下按鈕把手機打開。


    在手機開啟的瞬間,很多信息蜂擁而至,我隨手翻看了幾條,趙江河給我留了言,他還是一貫冷靜的語氣: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你要做的就是照顧好活著的人,不要讓走的人留有遺憾。


    讓我沒想到的是,馮偉傑竟然也給我留言了,他說:秦川,到了雲南之後記得報個平安,還有就是遇事一定要冷靜,切忌衝動。


    在我印象裏,馮偉傑對我很不待見,甚至對我充滿敵意,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對他有先入為主的偏見,而並非是他對我有偏見。


    因為從之前處理的幾件事來看,他始終以一個市委辦領導的角度來處置,並沒有任何的偏袒,或許是我真的對他有誤會。


    查看完趙江河和馮偉傑的留言,我又查看了沈妃發來的信息,她一口氣給我發了數十條,她是知道我和陳宇的關係的,所以特別的擔心,發來的信息也都是安慰的一些話語。


    我想了想後,給沈妃回複了一條:我很好,現在人在雲南。


    本以為這個時間點,沈妃應該早就入睡,可她去秒回了一條,讓我多注意休息,可見沈妃一直守著手機在等我消息,這不免讓我有些感動。


    次日一早,葛彪親自跟瑞麗警方做了溝通,並得到了陳宇父親的同意,陳宇的遺體將在雲南這邊火花,然後以骨灰的形式乘飛機運抵漢源,這讓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話: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臨近中午,陳宇的遺體在一片哀嚎聲中,緩緩推進了火化爐,當火化爐的門關上那一刻,陳宇的母親再次哭的暈厥了過去,而我渾身冰冷,身體止不住的發抖,我知道陳宇再也回不來了,咱們約好的那一頓酒再也喝不上了。


    下午三點,在瑞麗警方的護送下,我們一行人抵達了芒市機場。護送的警察全體列隊敬禮,以此來送別一起戰鬥過的戰友最後一程,當陳雨果抱著陳宇的骨灰邁上飛機懸梯的時候,跟在身後的我忍不住大聲喊道:“兄弟,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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