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打雜人員的第一天,茯苓望著偌大的永和宮發愁,最終決定效仿先前在王府中的日子,將生活範圍縮減到郡主所在的小院子。


    萬事開頭難。許是很久沒有親自燒火做飯了,茯苓竟然拿這小廚房沒有辦法。


    濃濃的挫敗感籠罩著這位貴妃娘娘身邊的一等丫鬟,她碎碎念道:“要是這火能自己燃起來,鍋鏟能自己動就好了。”


    話落,就跟灶神顯靈似的,飛濺而出的火星子險些燒了她的裙子,而一旁的食材也騰空而起,自己切好了自己,井然有序跳進鍋裏。


    “……”


    茯苓給了自己腦門一巴掌,疼痛告訴她眼前並非是幻覺。


    “鬼……鬼啊!郡主救命——”


    阮桑枝難得睡了個好覺,晃晃悠悠的起床後,正靠在廊下發著呆,就見茯苓驚慌失措的向自己跑來。


    “怎麽了?”


    她挑眉輕笑,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急得茯苓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小廚房裏,火自己就燃了,還有那些菜,鍋鏟真的自己在動……”


    茯苓看上去嚇壞了,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讓一旁安靜站著的沈枯毫不掩飾的麵露嫌棄之色。


    那模樣落到茯苓的眼睛裏,侮辱性極強。


    “你還在這裏愣著幹什麽,事關郡主安危,還不去探探虛實?”


    不過茯苓是使喚不動沈枯的,她自己也知道這個事實,無非是想吼上兩句壯壯膽罷了。


    沈枯側頭看向阮桑枝,無聲詢問她的意見。這種兩人擁有共同秘密的感覺,讓他的魂魄如同浸泡在蜜水中一般的溫暖舒適。


    “小茯苓啊,你說的鬼既會生火又會做飯,那就是好鬼啊。”


    “以後你沒事就教一教它們,就當帶帶手下不懂事的小丫頭,養好了也能為你分擔些差事呢。”


    阮桑枝循循善誘,茯苓下意識點了點頭,絲毫沒發現自己被她帶偏了,甚至煞有其事的問:“可那是鬼啊,鬼做出來的東西能吃嗎?”


    “色香味俱全。”阮桑枝麵不改色的答道。


    隻是含了些陰氣,那點“佐料”對她沒有影響,於沈枯可謂是大補,但卻會傷了茯苓的心脈。


    料想她這永和宮和鬼物打交道的機會還多,茯苓堪當大用,不能出事,阮桑枝索性將護身符掏了出來:“戴好這個就不怕鬼了。”


    茯苓雙手接過,受寵若驚:“郡主,這樣貴重的東西,怎能——”


    “反正我現在用不上,留著也就是個念想。”


    畢竟玄門驅鬼術有三種派別,即誅滅、往生、煉化。


    原本孟家子弟皆是傳承往生術,可自己親爹早逝,又跟著尊號鬼見愁的暴力師父啟蒙,自然就入了誅滅一道。


    奉行的是見鬼就殺,不送輪回,不留後患。


    這符便是師父閑得發慌,意欲參透溫和驅鬼的轉生道時順手做出來的,後來覺得扔了可惜,索性送她。


    阮桑枝笑道:“若過意不去,你就天天戴在脖子上,讓我隨時能看見。”


    孟家世代驅鬼,她生來就有功德金光護體。這麽多年能傷了她的,也就隻有那神出鬼沒的忽勒傀屍。


    倒是沈枯這家夥,生前到底是有什麽氣運,身為天理不容之物,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她身側。


    四目相對,阮桑枝竟然從沈枯眼中看出一絲不滿:“你又怎麽了?”


    茯苓先反應過來,連忙將護身符小心翼翼的套在自己脖子上,耀武揚威的看了眼沈枯,才如同鬥勝的公雞似的奔向廚房做監工。


    “……”


    沈枯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脖子,眼神中已經帶上了幾分危險。


    阮桑枝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怕那些東西,就別霍霍我的寶貝了。”


    “可是她有你的護身符。”沈枯皺著眉,顯得有些執拗。


    “我總不能看著她受傷吧?”


    “她有你的護身符。”


    阮桑枝見這人油鹽不進的樣子,好氣又好笑:“那符是驅鬼的,驅鬼的你也要?”


    “嗯。”


    沈枯目光堅定的仿佛要獻上一切。那瞬間阮桑枝真的相信,他就算被護身符灼傷到掌心血肉模糊,神魂不穩,都不會鬆開手。


    “蠢!”阮桑枝用力彈了一下沈枯的腦門,轉身大步進了屋子。


    本就沒有痛覺的沈枯反倒是擔心她的指尖會不會痛,於是連忙跟了上去,卻見阮桑枝在翻找什麽東西。


    片刻,她拿著根玉簪轉過身來,然後挑剔的說道:“讓小鬼們給你找兩件新衣裳來,這身看著太磕磣了。”


    沈枯低頭看去,沒覺得哪裏不對,但也順從的點了點頭。


    “這是養魂的好東西,你拿去。”


    玉簪末端雕著朵隻有三片花瓣的梅花,看上去是個半成品,還沒有交到它的主人手中。


    “原本是要送給誰的?”


    玉簪在阮桑枝指尖轉了一圈,鋒利的尖端霎時抵上了沈枯的喉間。


    阮桑枝冷聲道:“我竟不知,你還是個多嘴的家夥。”


    她深知自己並不是因為一兩句話發脾氣的家夥,這驚弓之鳥似的反應,或許是還沒接受玉簪原主人已經離世的事實。


    而沈枯不躲不閃,看著自己的目光依舊平和縱容,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曾經的愛人。


    無力感湧上心頭,為什麽鬼使神差的要將這物件送他?但事已至此,阮桑枝隨手將玉簪拋過去,轉身出了房門。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貧瘠的記憶沒告訴沈枯該怎麽哄姑娘,隻好亦步亦趨的跟著。


    不遠處,茯苓昂首闊步走在前,身後跟著一連串懸空的飯菜,那景象怎麽看怎麽詭異。


    “郡主,我嚐過了,菜品味道真的不錯,比禦膳房的手藝還好。”


    為首的鬼廚子聽見這話,竟也怪模怪樣的笑起來,看上去還真像哪朝哪代的禦膳房師傅。


    隻是在看見阮桑枝之後,眾鬼齊刷刷的瑟縮了一下,全都老實飄著不再動彈。


    難得看見血色煞氣與功德金光在同一個人身上的奇景,隔著沈枯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濃濃的殺孽。


    阮桑枝見此才後知後覺的想,若是被師父看見自己養鬼當苦力,怕是會被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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