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總是與理論不符,更要命的是,通常來說,我們沒有斯大林那種氣魄,如果事實與理論不符,那就修改事實,讓它跟理論相符。


    現在,行俠仗義之後的雍大天師,麵對的就是與理論不太一樣的事實,而且他不可能修改這個事實。


    殺光人蛇幫的所有成員,都不能讓他像現在這樣頭痛和手足無措。


    在他麵前的是近百名十三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女孩兒,介於少女與蘿莉之間,可以簡稱為大蘿莉。這些女孩兒大多是亞裔,有少部分白皮膚,也有一些黑人,看起來人蛇幫在收購貨源這方麵上並沒有種族歧視。女孩兒們都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縮成一團,唯一能做的隻有嗚嗚低泣,若是人蛇幫的成員還在,像這樣的哭泣也是不被允許的,但她們顯然已經知道事情發生了變化,至少人蛇幫那些凶神惡煞已經不會來管她們了,所以就放心大膽的開始哭。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沒有人趁機逃跑,也沒有人站起來安慰同伴,更沒有什麽機靈的角色跑出來跑雍大天師這個殺進來的凶神侃侃而談。這隻是電影主角才會有戲份,現在很顯然這裏沒有主角,有的隻是被人蛇幫從貧困邊遠地方坑蒙拐騙過來的無知少女,她們的教育水平普遍不高,沒有見識大場麵,或許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出遠門,原本的十幾年時間隻是在本村本部落裏閑逛。她們言語不通,精神與身體狀態都極差,疲倦驚恐,仿佛是一些受驚的小兔子,雍大天師痛苦的發現,他甚至連想安慰她們一下都做不到。當他站在這些小女孩兒麵前的時候,隻能換來驚恐的畏縮與哭泣。他試圖想把一個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兒拉起來,結果那個小女孩兒扯著嗓子放聲大哭。突如其來的高亢聲調差點沒把雍大天師嚇出心髒病來。


    真是救出了一個大麻煩啊。


    可救人救到底,總不能把她們就這樣扔在這個死人堆裏不管吧。那樣的話,跟沒有救她們有什麽區別?她們或許會餓死在這裏,或許會被其他黑幫劫走,總之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雖然其他黑幫並不像人蛇幫這樣專門倒賣人口,可想來不會介意偶爾客串一下,這批女孩兒雖然麵黃肌瘦,但基本素質都相當好,隻要弄到需要她們的地方,都會買個好價錢,尤其是地下的暗娼市場,對這種小女孩兒的需求量一直很大,這是每個黑幫都知道的事情。


    雍博文開始嚐試著跟她們進行交流,當然是用中文,讓她們之中懂得中文的人站出來,並且表示他沒有惡意,他已經幹掉了人蛇幫那群畜牲,現在她們安全自由了,需要跟他離開這裏。可是女孩兒中沒有人動彈,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又似乎沒有人懂得中文。但雍博文卻注意角落裏有一群女孩兒,大概六七個的樣子,神色稍動,甚至還有一個人想要站起來,卻被同伴給拉住了。


    她們懂中文,但出於恐懼卻不敢站出來。


    雍博文撓了撓頭,再三表示自己是個好人,這樣的表示讓他心裏其實很別扭,給自己發好人卡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在對方始終不肯站了來的情況下,他終於有些著惱了,對於呆在這個血腥的地方他已經有些反胃而且厭煩,更重要的是,把這些小女孩兒弄走之後,他還要做其他的事情,那些死掉的人蛇幫成員的魂魄已經冒出來了,正在慢慢向鬼轉化,他需要布置一下,就像他最開始說的那樣,絕不能讓這些王八蛋就那麽輕易死掉就算了。若是碰上普通的敵人,死掉自然就是最後的結局,可是碰上雍博文這樣的法師,死亡卻隻是他們痛苦的開端而已。


    在收拾這些鬼魂之前,必須得把小女孩兒們帶走,至少讓她們躲到房子外麵去。不僅僅有些場麵不適合她們看,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些過程以她們的體質與精神狀態也不能太過接近,比如說打開地獄通道,地獄的陰氣就會瘋狂湧出,普通人就算是再健壯隻要被地獄陰氣一衝,也會陽氣大減,從此百病纏身,就那些小女孩兒的狀態,要是被地獄陰氣一衝,那十之八九就會當場掛掉,魂魄被直接吸進地獄了。


    “真頭痛啊!”


    雍博文拍著額頭,好像自言自語,“居然沒有人懂中文,那就不好帶她們走了,不能派上用場,隻好全都殺掉了。”


    黑暗社會就是如此殘酷和現實。女孩兒們毫不懷疑眼前這個男人的話,人蛇幫就曾給她們做出過鮮活的榜樣,她們被從家鄉騙出來,飄洋過海,長途跋涉,漫長的旅途中,那些堅持不住得病的同伴就是因為沒用了,連治療的機會都沒有,就那樣被帶走,有的在船上的時候就被扔進了海裏,有的在路上直接活埋掉,也有的是在這裏被帶到了隔壁的房間裏像牲口一樣被殺掉。這裏間隔的房間上麵都是相通的,隔壁房間中的痛苦慘叫她們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而前麵那個男人就在她們的麵前,逃出來的人蛇幫成員一一殺掉——其實她們誤會了,雍大天師並沒有殺那些家夥,隻是把他們統統打倒並且失去行動能力,隻是那鮮血四溢的殘暴影像讓她們誤以人蛇幫那些家夥被殘忍的殺掉了。


    “我,我懂中國話!”


    終於有一個女孩兒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高高舉起柴火棒般幹瘦的手臂,生怕前麵那個男人看不到。


    “我,我也懂……”


    “還有我……”


    聚在那一堆的女孩兒最終都站了起來,其他女孩兒都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們,卻再沒有人有勇氣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站起來。


    “原來有人懂啊,那就好了,殺掉這麽多人也是件挺麻煩的事情!”


    雍博文讓自己的神情語氣盡量顯得凶巴巴,看起來不是好人,原本他是很想讓對方明白自己是個好人,是個大俠一般的光輝存在,但對方顯然不肯接受,那就隻好先利用她們的恐懼了。雍大天師向來都不是一個做事死板的人,死板的隻是他那根認死理的腦筋而已。


    這句話讓好幾個女孩的顫抖程度明顯加大,死亡的恐懼雖然一直在她們頭上徘徊,但人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赤裸裸表現出來。


    這個家夥肯定是個比人蛇幫更加凶殘的惡棍。


    “你們聽好了,人蛇幫的人已經被我全幹掉了,從現在起,你們都屬於我,呃,我們太平幫所有,既然你們能聽懂中國話,那我就任命你們幾個做小隊長,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把這裏所有的女孩兒都帶到房子外麵的空地上等我。你們有……”雍大天師看了看死屍上麵魂魄的凝聚狀態,在心底估計了一下成鬼和自己做事需要的時間,“有二十分鍾來把她們都帶出去,到時候還留在這裏的,那就隻能跟這個房子一起被燒掉了。”


    殺人放火,自古以來這兩項活動就是緊密聯係的,一場大火是毀滅罪證的最佳利器。


    這一點女孩兒們還是能理解,於是她們開始相互摻扶著往外走,出乎雍博文意料的是,她們竟然沒有去勸其他女孩兒的打算。或許是因為語言不通的原因,她們顯然並沒有在共患難中建立起深厚的友情。在生死關頭,能想到的隻有她們幾個人的小團體。


    雍博文隻好把她們叫住,板著麵孔吼道:“你們是不是真能聽懂中國話?難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讓你們把她們都帶出去,不是讓你們自己出去!要是光你們幾個出去,有什麽用,能值幾個錢?要你們在一起才行!足夠的數量才夠我們走一趟船,把你們運走!”


    一個惡鬼大概是想像蘇猜那樣巴結一下雍博文,湊過來道:“老板,不是啊,其實就算隻有幾個也沒問題,反正運貨的船很多,捎帶著搭上就弄走了,就當是外塊好了,專門弄條船運她們反而不太現實。”


    雍博文額頭上青筋直跳,惡狠狠地瞪著這個不識趣的家夥。拍馬屁拍到馬腳上的可憐家夥立刻意識到自己會錯了老板的意識,倏地一下躲回到惡鬼群中。


    那幾個女孩兒隻好回到人群中試圖拉其他不懂中國話的女孩兒起來,不過這一舉動卻遭到了消極的反抗,在搞不清楚她們想幹什麽的前提下,每個人都死死坐在地上不肯起來,似乎這樣能夠讓她們感到一些安全。


    其實惡鬼中很有一些懂得這裏麵女孩兒的語言,不過考慮到她們現在精神狀態,若是讓惡鬼現身或是與她們說話,很可能會直接把她們嚇瘋掉。


    其中一個女孩兒在拉人無果的情況下,便停止了這種徒勞的舉動,而是蹲在自己麵前的那個女孩兒麵前開始比劃手勢,指了指雍博文,又指了指麵前的女孩兒,然後向外麵指了指,站起來做出個向外走的動作,然後坐在地上搖頭,又指了指雍博文,把手指在咽喉上劃過。


    對麵的女孩兒最開始有些茫然,但在對方契而不舍地比劃了幾次,並且不斷完善這種草狀的手語之後,終於明白過來,試探著站起來向外走,比劃的女孩兒連連點頭。雍博文看在眼裏,也很配合地連連點頭,並且呲牙露出一個微笑,表示她行動的正確性。


    最艱難地初步溝通成功之後,接下來的就好辦了,所有人都開始不停地比劃,而明白過來的女孩兒往往會帶著跟她同一語言的同伴一同站起來往外走,當坐在前麵的一半人都往外走的時候,後麵的人也都茫然地跟著行動了。人類的從眾心理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一過程花了大概十五分鍾。雍博文感到相當滿意,看到那個最開始比劃手勢的女孩兒正要往外走,便叫住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梅雅萱!”女孩兒低著頭,聲音發顫,全身都在不停地哆嗦。


    雍博文忍不住稱讚一聲道:“好名字,中國人?”


    “是,我是福建人。”


    “怎麽會落到人蛇幫手裏的?”


    “我想出國打工,同鄉阿竹說有路子能帶我去美國,我就跟他出來了,可到了越南,他就把我交給了這些人。”


    “你這麽小的年紀居然想去國外打工,怎麽不上學?”


    “我腦子笨,總是考倒數第一,老師總罵我,我就不想去讀書了,爸媽也罵我,我也不想在家裏呆著,同村的哥哥姐姐都偷著跑出去,很多人掙了大錢回來。我想我要是能掙到錢,爸媽就不會罵我沒用了……”


    “你剛剛表現的很聰明啊,哪裏笨了。這樣,我任命你做大隊長,負責帶著她們,在外麵得等我,要管好,一個都不準跑掉。實話告訴你,這裏是個無法無天的地方,你們這些小女孩兒要是獨自跑掉,不會有任何好下場,知道了嗎?”


    “知道了。”


    梅雅萱很乖巧地答應下來,不敢有任何反抗。


    “出去吧,我很快就會出來。”


    雍博文讓梅雅萱離開,又有些不放心,萬一有哪個膽大的看到沒有看守就借機逃跑,那就遭了,當下讓蘇猜帶一隊惡鬼去看守。這個任命很讓蘇猜得意,其他惡鬼有些不滿,不過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到現在為止,能讓老板記住名字的也隻有益成鳴與蘇猜了。對於益成鳴這個醫生,大家都比較服氣,畢竟活著的時候都在益醫生那裏治過傷,可蘇猜這種馬屁精卻不會被眾惡鬼放在眼裏。很顯然,雍博文還缺少做為一個領導者的眼光和能力,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隨意指派蘇猜帶隊做看守了。


    雖然對這個任命很不滿意,但眾惡鬼卻不敢反對雍博文的命令,這主要是因為他們跟著雍博文的時候還短,不了解這位新老板的性子,隻知道這位舉手出雷,殺人如斬雞,打鬼也跟拍蟑螂沒什麽兩樣,所以不敢去惹。要是公司裏那幫最早從費家裏捉出來的老鬼,對雍大老板的任命有什麽不滿意,就會直接說出來,讓他重新任命了,雍大老板其實很好話說,並不是獨裁者。


    十幾個心懷不滿的惡鬼跟著蘇猜離開。


    雍博文又命令其他惡鬼把殘存的牆壁盡數推倒,然後守在房間各處,以防萬一,女鬼王領著一眾鬼瘋狂先離開房子,到外麵待命,隨後畫了幾十張符,按方位貼好,自站在房間中,稍待片刻,便有最先死掉的人蛇幫成員由魂魄狀態變成了鬼。這些家夥活著的時候是惡人,死了也變惡鬼,看到雍博文這仇人就在眼前,便嗷嗷叫著撲上來,要與雍大天師一算害命之仇。雍博文捏著打鬼印一拳將這不識泰山的惡鬼打倒在地,使了個收鬼法,將它縮成一團捏在手心當中。他手中有打鬼印,捏在那鬼身上就好似被巨石壓住,又如同被烙鐵不停燒灼。那惡鬼痛不可擋,在雍博文掌心中吱吱亂叫,苦苦哀求。雍博文麵色如鐵,不為所動,其餘眾惡鬼看得心中凜然,越發覺得這位老板還真心狠手辣,比他們這些隻能殺人的黑社會可要狠多惡多了。


    其它鬼魂見雍博文有這等手段,也都死了報仇的心思,一旦成鬼,就立刻轉身開溜。但逃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不說雍博文已經提前貼好了符陣阻止,就算是有什麽邊角遺漏,還有幾十個惡鬼在旁邊守著,雖然同樣是惡鬼,但一方是剛變的,連自己有什麽本事都不清楚,另一方已經當鬼八年,做得輕車熟路,自然要強得多,人蛇幫眾鬼接二連三的落網,當有十幾個鬼一起成形的時候稍有些混亂,但最後還是一個都沒有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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