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舵地宮以走道連接各處暗房密室,其中有數條障眼的死路,若不熟悉地形便會被輕易困住,被避至死角,難以脫身。


    餘涼邊走邊記著路線,順著來時的印象,走了幾條錯道後,終於看到了一扇以鐵板加固的室門。


    先才在密室內那位教眾說敵人已至前廳,可是她這一路行來除了幾個紫袍人的屍體,便隻有與她交過手的那個黑衣人。


    看來前廳距此尚有段距離,來犯的敵方大部隊尚未深入,隻讓幾個身手較好的人先行入道,以便合圍淮城分舵。


    餘涼在附近的紫袍人屍體上摸到了以圓環串起的鐵匙,其中一把正是這道室門的鑰匙。


    推開這道室門,果然響起了那幾分熟悉且尖銳的吱呀聲。


    她才跨步走進牢房,便感覺到一股殺意從門後竄出,幾乎同時,她已拔刀迎上。


    尚距幾寸的銀簪停在餘涼的脖子側方,而她的長刀已然貼上了對方的皮肉。


    “淩師弟!”


    “餘師姐!”


    餘涼與淩星驚呼道。


    餘涼眼疾手快,立刻撤下了險些傷人的長刀,旋即關上牢房大門。


    沒等她先問話,淩星已心急上前扶住她的左肩,神色擔憂,聲中帶了顫意,“你沒事吧?怎麽渾身是血。”


    “是別人的,我無礙。”餘涼搖頭。


    藏於暗處的晏清湘與薑韶也現身走來。


    晏清湘:“方才淩師弟開了鐵牢正要出去,便在門內聽到外麵有異動,我們手上沒有兵器,不敢妄動,又擔心你那裏是不是出了事……”


    “有賊人闖入了分舵,風止夜一時無暇顧我,我才得以逃出。”餘涼。


    晏清湘驚疑:“賊人?”


    餘涼點頭:“不是我們的人,手法殘忍,且不留活口,若是風止夜在前廳抵擋不住,他們便會深入此處全部掃蕩絞殺。你們隨我來,我知道一條密道可通向姚城分舵,雖然亦是危險重重,但已別無他路了。”


    眼前的女子神色沉毅,玉琢臉龐上的點點血珠本該妖冶得駭人,卻在她的穩靜下仿若尋常妝顏。


    淩星看著一路在走在前方的餘涼,不禁收緊了握在手中銀簪。


    不論待會遇到何危險,他都決計不能遺落這支屬於她的發簪。


    回尋的路走得輕鬆,不多時餘涼就帶著三人走回了石室。


    此刻打鬥聲在石室附近已能隱隱約約聽見,餘涼內心大駭,連忙依照記憶打開了密道。


    她將身上尋獲的長刀與匕首交予了薑韶與晏清湘,交代道:“我們不知姚城那邊是何情況,如非不得已,不要貿然進入姚城分舵,隻在密道內暫避即可。你們躲在密道狹窄處,這樣即便遇上敵眾,身位也隻能一對一,憑你們的功夫,想來能夠應付。待撐到今夜或者明日……便是轉機了。”


    說完這些叮囑,她便要去關上密道,淩星時刻注意著她的動向,眼看她並沒有一同進入密道的意思,立刻攔下了她:


    “你要去哪?”


    餘涼按住機關的手一頓,“我們可能被於蟬利用了。”


    “什麽意思?”淩星。


    餘涼:“來襲賊人使出的乃是斷月掌法,與中州分舵的人同出一路,對打謀得上風後,卻不用掌法擊斃,而改用刀刃利器致其死亡。如此費盡心思,隻有嫁禍可以解釋。”


    淩星:“如果隻是為了剿滅中州分舵,何勞於蟬出手,她隻需坐山觀虎鬥,待我們的人來不也一樣是血洗分舵?”


    餘涼:“這也正是我不解之處,所以我需潛入前廳一探,斷不能讓我們的人,糊裏糊塗地替人背了這名頭。”


    “我隨你一道去。”淩星欲要閃身踏出密道,眼神是不容阻攔的堅定。


    數日前兩人還在針鋒相對,淩星自來不屑這位傳言中隻知跟著蕭寒盡的跟屁蟲小師姐,但如今幾番相處下來發現,她的品性與原來的印象著實大相徑庭。


    興許是少年人的慕強心理作祟,在不知不覺間他已將自己心間那點芥蒂煥然冰釋,他分不清是對覽眾院的釋然,還是唯獨對她的。


    但此刻他想護之周全的心情卻熱烈且真切。


    餘涼無意瞥到淩星眼底的憂色,瞬間有了幾絲感懷,大概這就是共患難的戰友情吧。


    她拍拍眼前的年輕師弟,“觀複洞中師祖傳了我絕世身法,我一人行動更方便。再說,密道未必就有多安全,你與師姐她們一齊走方有照應,我亦沒有後顧之憂。”


    言下之意,他是拖累。


    淩星麵色漲紅,如琉璃剔透的雙眸登時有了破碎之感,隨即半垂墨睫遮掩住了情緒。


    “那你總得帶上兵器防身。”


    他轉頭看向薑韶手中的長刀、晏清湘的短匕,想了想覺得不適合奪下,隻好不舍地將手中的銀簪遞了過去。


    晏清湘萬年雅靜的臉勾起了絲好笑,她擋下淩星的手,把匕首遞上前:


    “淩師弟說得對,你縱有靈便身法,也有需要以殺止殺之時。拿著,你若不接,我們也不放心。”


    “好。”餘涼隻好果斷接過,隨後關上了密道離開石室。


    她尋著聲響一路探去,愈深入前廳,打鬥的動靜愈發清晰。


    走道內的塵土味此時混雜著腥血之氣,餘涼屏息靜氣,壓下心慌,漸漸靠近聲音來源。


    幾道黑影倏地從她眼前掠過,伴隨著重物落地聲,她腳下出現了幾具屍體。


    黑衣,蒙麵。


    是襲擊分舵的賊人。


    “一個淮城分舵罷了,樓主何必傾力相護。”


    一道暗啞的女聲在此時響起。


    “這不正是你的謀算?我若逃了,便是無力庇護部屬,於此重傷之際,斷月樓必會內亂。”


    風止夜的聲音隨之傳來,雖聽著沉靜不迫,但餘涼還是察覺到了聲音裏他在克製隱忍的虛弱。


    “樓主聰慧,屬下自知這等謀劃定然瞞不過您。”


    “你算準了我會留下,但不知,你對贏我,又有幾分把握?”


    風止夜尾音帶了絲嘲弄。


    “嗬,”女子失笑,“樓主蓋世武功,是我斷月樓自創教以來最年輕的樓主,我等尋常俗子,自然是不及的。”


    女子恭維著,沒有半分輕慢,隨即飽含遺憾道:“但現下,您身負重傷,方才又大動了內力,屬下如拚死一搏,應該能有三分勝算。”


    “為這三分勝算,你便敢賭上自己的命了?”風止夜。


    女子:“行險僥幸罷了。屬下練至斷月八重已有九年,久未有突破,終日為此憂惶而不得法門。窮思極想,也隻有親手將您誅殺,在您臨死前,利用斷月心法中移星換鬥之術,以您全身的內力為我所用,方能助我突破這斷月九重。”


    “那便試試吧,不知於左使的本事可能匹配得上這份權欲之心?。”風止夜音色愈發低沉。


    “樓主,得罪了。”


    女子聲音一落,瞬息間黑衣殘影若一道噬人蛟龍向風止夜靠近。


    間不容發時,餘涼平握匕首,將它用作暗器朝於蟬飛擲而去。


    在他們兩人即將交手一刻,匕首穿過兩人掌間,玎璫一聲,墜落在地。


    “誰?”


    於蟬旋身後撤,眸色凜冽,看向匕首飛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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