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坐在前排的女生打了個噴嚏,後坐力之大,差點沒把清水連帶桌子一起推翻。


    “額啊....最近溫度是不是降低了好多。”


    女生頂著厚重的鼻音發牢騷,開始找抽紙擦鼻涕。


    清水轉著筆看向窗外。


    落葉已經快鋪滿樓下的一片草坪。


    明明前一段時間還熱到人快融化,怎麽這幾天溫度突然就降下來了,這座城市的四季調節按鈕好像壞了,選項上除了【夏】就隻有【冬】。


    靠窗的同學識趣地關上窗戶。


    但讓人清醒的冷風一旦沒了,困意就會接踵而至。


    清水打了個哈欠。


    隻要是上學周,就總覺得睡眠不足,人活一輩子,起碼有一大半時間都無法睡到自然醒。


    有時候覺得宗教裏所說的來人間受苦,也不是毫無根據。


    “蘇玲蘇玲,今天下午聽說會早放學一段時間,不去參加社團活動了吧,陪我們一起去買點東西?”


    前桌的女生扭過頭,看向蘇玲。


    作為一個高中女生,蘇玲的每日安排好像簡單到誇張,放學就是跟著清水去課後輔導,完事回家睡覺。


    雖然不清楚她周末的時候都幹什麽,但好像從開學到現在為止,清水就沒看到她跟別的同齡人一起出行過,好歹班上有挺多朋友的,難怪之前放學一起走路時,被吐槽完全不陪她們。


    蘇玲遲疑片刻,然後偷偷轉頭看向清水,像是在等他的反應。


    “?”


    清水與前桌的少女同時皺眉發出疑惑。


    緊接著二人對視一眼,前桌少女眼中滿是對清水的鄙夷。


    “蘇玲,你該不會....”


    “沒什麽沒什麽,我脖子酸了而已!”


    蘇玲後知後覺,她本想問一下清水的意見,畢竟從開學到現在,每天放學都是麻煩別人給自己補習,今天就算不去,也要問一下別人的意見。


    但清水顯然不想在教室裏跟她對話,搞到前桌的女生直皺眉。


    這倆人到底是葫蘆裏賣什麽藥。


    任課老師踩著鈴聲進入班級,這一節課似乎是曆史。


    清水低下頭開始翻找課本,一張紙條被輕輕推了過來。


    「我可以去嗎?」


    蘇玲的字跡。


    清水翻出課本,將字條壓住,然後在筆袋裏摸出來一支自動鉛筆。


    隨手翻開一頁後,在空白處落下歪歪扭扭的字跡。


    「這是你的事情,沒必要問我....」


    想去就去唄,補習這碼子事是班主任老周硬按在自己頭上的,雖然說風雨無阻小半個學期了,但偶爾放一天假也不錯。


    蘇玲看不太清這狗爬一樣的字,撩開頭發後眯起眼睛,頭快要歪到清水桌邊才能勉強看懂他寫了什麽。


    清水為了不跟她肢體接觸,同樣半個身子歪出課桌外。


    “後麵那兩個同學,上課不要搞行為藝術!”


    曆史老師一眼就看到身子快斜成四十五度,仿佛要表演太空步的二人,沒忍住提了個醒。


    全班人回頭,看向後排。


    二人立刻身體回正,坐得筆直。


    清水本想埋怨蘇玲兩句,但轉過頭,才發現蘇玲低垂著頭,半張臉都被頭發蓋住,唯獨露在外的白皙耳朵,此刻全部紅透。


    “還以為你神經大條,不會害羞呢....”


    ......


    學習日的下午,商場內大部分時候都是冷冷清清的。


    店員們也會在這個時間段放心摸魚。


    當然,今日除外。


    換季加上學校上級領導檢查,避免麻煩的一中便直接提前放學,現在這裏滿是嘰嘰喳喳,洋溢著青春氣息的白癡高中生。


    “看看這件衣服如何!!”


    一位女生穿著針織外套從換衣室內跳出,大搖大擺地在同伴麵前轉了一圈。


    “嗯...怎麽說呢,感覺很一般。”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後,給出了一致意見。


    “可惡,明明是我的得意之作!來比賽吧,看誰的搭配得分更高!”


    女生被吐槽後,莫名其妙點燃了勝負欲。


    同行來的女生反正也找不到事做,幹脆響應號召,一起行動起來。


    唯有平日裏這個時間段可以休息的售貨員忙前忙後,不停找合適尺碼的衣服。


    隻有售貨員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


    “老哥?你在家嗎?!”


    清瀾推開自家大門,意外發現老哥的鞋子隨意地丟在玄關。


    往常都是自己放學比較早,但是今天回家路上看到不少同路的一中學生,因此也能想到,估計是老哥所在的學校有什麽活動放學了。


    房子裏沒有人回應。


    清瀾換上拖鞋走進屋,發現桌子上還擺著未吃完的蛋糕,自己的老哥在沙發上睡到四仰八叉。


    連校服都沒有換,睡姿奇差,露出半截肚子,也不怕感冒。


    “吃我一招!”


    清瀾高高躍起,砸在清水的身上。


    一陣哀嚎響徹客廳。


    .......


    清瀾一手捏三明治,一手捏牛奶盒,邊吃晚飯邊看向蜷縮在沙發上的清水。


    清水憋著口氣,感覺痛到無法呼吸。


    清瀾這丫頭從小的時候就喜歡往別人身上蹦彈,但以往都是軟綿綿的,毫無痛感,不知最近為何,一次比一次覺得吃不消。


    “你....變胖了吧。”


    清水艱難從沙發上直起腰,看向正細細咀嚼晚飯的清瀾。


    清瀾不發一言,隻是默默收回目光,打開牛奶盒,仰起頭猛灌一口。


    “那叫成長,成長懂嗎,像我這樣的花季少女,不管吃什麽都不會變成肥肉的,這是基本常識。”


    “那你倒是上個稱看看好了。”


    清水指了指客廳一角的電子體重秤。


    家裏最常用那玩意的就是老媽。


    為了保證每一次使用時都是最低體重,使用時間往往都是在早晨上過廁所之後。


    這時即便已經餓了一整晚,早上也滴水未進,稱重時老媽的臉色也不曾好看過。


    這導致稱重後,家裏都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悶氣息,就連活躍的清瀾也不敢在這樣氣氛下插科打諢,隻能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吃完早餐,目送老媽收拾餐盤進入廚房後,其餘三人才能露出劫後餘生,感激涕零的臉色。


    所以家裏除了老媽外,多半都對這個銀灰色的體重秤報以敵視的心情,這就像是在家裏安了個潘多拉魔盒,老媽隔三差五早起打開一次。


    目前沒出現過一次讓全家都滿意的結果,可謂是罪大惡極。


    所以清瀾的拒絕合情合理,那種沾染罪惡氣息的體重秤,任誰也不想踩上去多呆一秒。


    可是清瀾越拒絕,清水越好奇。


    妹妹不想主動稱體重,自己有的是辦法。


    他撐著沙發站起來,主動走上體重秤,看著亮起的數字,掏出手機記錄。


    清瀾斜眯著哥哥的舉動,不清楚他要幹什麽。


    做完一切的清水走下體重秤,來到清瀾身邊,摟住她的腰,將妹妹整個提起,扛上肩膀。


    比預料中要重,不過還能接受。


    清瀾手裏還捏著三明治,就這麽看著清水緩緩走向客廳角落,站上了體重秤。


    很好,體重秤上顯示出另一串數字。


    清瀾看著哥哥再一次掏出手機,輸入體重秤上的數字,減去之前一次記錄的數字。


    得出的答案清瀾無法接受。


    “啊啊啊啊啊啊!!”


    她開始在清水的肩膀上尖叫掙紮,比過年前的豬還要難按。


    在飛起一腳踢翻清水後,清瀾重獲自由,她開始邊哭邊重新站上體重秤,然後解開自己的校服。


    先是外套再是襯衫,最後是裙子。


    體重秤上的數字紋絲未動。


    “噫啊啊啊啊啊!”


    清瀾再一次爆發出絕望的尖叫,臉上表情,跟早晨上稱的老媽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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