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踏入那家小餐館的時候,時間才不過八點出頭。


    昨日的迎新晚會鬧騰到太晚,加上早起了一周,本來今天想稍微補個覺,但是沐羽卻在臨睡前,問自己周六有沒有空,想讓他來店裏搭把手。


    沒什麽拒絕的理由,除了少睡點覺以外,也不會有其他損失,清水便點頭應允。


    進入店內時,店門口雖掛著「暫未營業」的牌子,但沐羽母女倆已經在後廚忙得熱火朝天。


    聽到拉門的聲音,沐羽才探出半個頭。


    在認清來人後,她小跑著出來迎接,沾著麵粉的雙手拍在圍裙上,留下兩個大白手印。


    “不好意思,清水學長,明明是周末還請你起了個大早。”


    “沒事,反正周末待在家裏除了玩遊戲也沒事做。”


    清水雙手插兜,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


    “都怪老媽非要找什麽網紅做宣傳,現在短時間客流量是上去了,但是人手卻有點跟不上,招新的員工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搞定,所以......”


    “明白,明白。”清水比了個ok的手勢後就擼起袖管,“我需要做什麽?”


    “你負責上菜就好,後廚有我跟沐羽應該可以應付。”沐羽媽媽端著切好的食材,從後廚走出,路過時,看了清水一眼,“當然,會付給你報酬的。”


    “管飯就行。”清水淡淡回複。


    他來這裏,單純是因為硬要擺學長的架子,不好意思拒絕學妹的請求罷了。


    ......


    距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


    暫時被冠以「店小二」名頭的清水,因為無事可做,便跟沐羽一起蹲在後廚,看一口巨大的燉鍋。


    鍋內熬著要用的大骨湯,除此之外的食材準備,都已經完成得七七八八。


    因此二人就這麽半蹲著,看爐火不斷舔舐鍋底。


    鍋內不斷發出咕嚕咕嚕的冒泡聲,香氣四溢。


    “清水學長,你竟然會去參加迎新晚會,嚇了我一跳。”


    沐羽麵色紅潤,眼睛裏倒映著不斷跳躍的火苗,光影如海波,在她的身上蕩漾。


    “事出有因。”


    清水瞄了沐羽一眼,又轉頭去看那鐵鍋。


    “不過學長竟然會彈吉他的嗎?真意外,外表完全看不出來。”


    “你這是在誇我呢,還是在損我。”


    清水撓撓頭,有點聽不出好壞。


    沐羽歪著身子,用肩膀撞了撞清水,回答道:“當然是在誇清水學長,昨天散場的時候,我可是聽很多高一的女生在談論你。”


    “哦?說來聽聽。”


    清水來了興致,挪了挪腳步,往沐羽身邊靠近了點。


    人總是喜歡聽別的對自己的評價,尤其是在做出平日完全不會做的事後。


    “說學長你明明長得一般,彈吉他的時候卻超帥,小心下周一上學時,桌子上多兩封情書。”


    “那真是三生有幸,我這輩子還沒收到過情書呢。”


    清水撐著腦袋,說完這句話時歎了口氣。


    也不是說收到情書就會怎麽樣。


    他始終認為情書這樣的東西,是獨屬於青春的一種印記,沒聽說過有人出了社會,還會紅著臉塞情書的。


    因此這玩意就像限定的成就一樣,可遇不可求。


    換句話說,學生時代收不到的話,大概率這輩子就再也收不到了。


    “真的假的,學長沒收到過情書?”


    “你看我像是會收到情書的人嗎?人長得一般,怕麻煩,性格軟弱,又是個陰暗角......”


    越說下去越覺得人生黯淡無光,但好在沐羽打斷了清水的自我否定。


    “學長真的是這樣看自己的?”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吼?”清水努努嘴。


    哪有人會閑著沒事這樣損自己的?


    就是因為對自己的厭惡,所以才想要改變不是嗎?


    “可是學長描述的自己,跟我看到的不太一樣。”


    沐羽蹲得有點腿發麻,於是同樣換了個姿勢,跟清水一樣,撐著頭。


    “那我還能是什麽樣?”


    “大概是個會發光的男生。”


    “那我希望我能發光的部位不是屁股,那不是成了螢火蟲嗎?”


    “什麽啊!!”


    沐羽雖覺得自己表達得不是很準確,但清水好像誤解得更誇張。


    她有點惱火地拍了拍清水的腦袋,正想著要重新組織一下語言時,店門突然被推開。


    幾個男人率先進店,扯著嗓子向後廚的方向喊話。


    “老板娘!開張了嗎!你這店出了名,我們這些老顧客隻能提前來了。”


    “開了開了!找位置坐!!”


    沐羽媽媽的聲音從後廚深處傳來。


    清水便抿了抿嘴,撐著膝蓋站起身,抖擻精神後走向餐桌。


    “二位要點什麽?”


    “喲,新麵孔。”


    ......


    餐飲店的忙碌遠超清水的想象。


    飯點時,好像隊伍都能排到店外去,吵吵鬧鬧的,要跟後廚的沐羽母女溝通,都得扯著嗓子喊話。


    加上店裏後廚兩頭跑。


    隻半天下來,清水就覺得雙腿發酸,嗓子發啞。


    直到店裏最後一個客人吃完飯,揚長而去,他才有功夫好好坐下來歇腳。


    身體就好像灌了水銀一樣沉重。


    “員工餐!!”


    沐羽端來兩碗加滿料的牛肉麵,坐到了清水對麵。


    “辛苦了,清水學長。”


    “你才是誇張,每天都要麵對這樣的工作強度嗎?明明還在上學。”


    清水嗓子沙啞,說話有點費勁。


    “還好吧,很小的時候就這樣了,習慣就好。”


    難怪這家夥在羽毛球場上跑得飛起,合著平日裏就有這麽高的訓練強度。


    清水懶得再想,不斷抗議的肚子驅使他決定先吃飯。


    點亮手機時,才發現已經快兩點,真的是從起床到現在,滴水未進。


    快速解決掉麵前的這一碗麵後,清水才覺得略恢複了些氣力,於是拍拍肚子準備打道回府。


    休息片刻後,他站起身,向還在後廚忙碌的沐羽媽媽打了聲招呼,便跨步走出店門。


    沐羽跟在他身後,想要送清水一程,但剛走出門外幾步,就好像想起什麽一樣。


    “先等等,清水學長,我有東西要給你。”


    “啊?”


    清水以為她要回頭去拿之前說的工錢,還想著拒絕,但沐羽的身影已經竄回店裏。


    再出來時,她手裏捏著一個塑料製的球拍包。


    隔著透明的塑料,能看出來是那副被她萬分珍惜的舊球拍。


    “剛吃完飯,不打球了吧......”


    清水有點擔心,等下如果又被這個滿腦子羽毛球的學妹按在地上摩擦,臉上有點掛不住。


    “這是要,送給清水學長的,作為回禮。”


    沐羽目光堅定,將那副球拍遞到清水手中。


    “等等,這不是......”


    清水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下意識想要拒絕。


    “是的,所以,學長請好好保管。”


    清水看著沐羽。


    這個棱角分明的少女,此刻臉上卻意外露著柔軟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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