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清脆而又堅定的聲音居然喊停了侍書!


    侍書也很驚訝,自己除了公子以外,居然會下意識的聽命於一個小姑娘,還是這個看起來很事兒也很討厭的小姑娘!


    侍書停住了砸死大老虎的拳頭,便一隻腳死死地踩著大老虎的後背,一隻手掐住大老虎後頸的皮毛往下按實了,另一隻手,仍然做出隨時能砸死大老虎的攻擊狀。


    “侍書小哥哥,你放了這隻大老虎好不好?”小姑娘的聲音裏帶有一股祈求而拖長音的奶音。


    侍書皺皺眉頭:“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侍書小哥哥,這件事本就不怪這隻大老虎,是我家狗子先搶了人家累死累活追到手的兔子的。”


    “嫻姑娘,你可知,它隻是一隻畜生!”


    “侍書哥哥,它便是畜生又如何呢?畜生也好,草木也罷,都和人族一樣擁有自己生存的意識和法則。就像這竹海,也如人族一樣繁衍後代,次第更迭。春筍破土而出,長成新的竹海,老去的竹子枯黃,逝去……就像人自認為掌控天下蒼生,可是在生老病死麵前,也一樣要遵循四季更替,無可奈何……”


    聽到生老病死,侍書有些顫抖:“我不要無可奈何,我不相信無計可施……”


    “侍書哥哥,你放了這隻大老虎,我就答應幫你家公子治病可好?”花嫻知道侍書的症結在哪。


    “你會治病?”侍書聞言,並不如花嫻想象的那般欣喜若狂,反而投以一道淩厲的探尋目光。


    “你昨日不是看見你家公子能夠站立起來了嗎?”


    “你懂醫術?”


    “不懂……啊,略有涉獵。”


    “你……我警告你,公子待人寬厚,但不代表我會任由你胡來。我家公子身份尊貴,不是你冒犯得起的。”


    “侍書哥哥,你不要對我有敵意嘛,反正你家公子都治不好了,你讓我試試也沒損失是吧?”


    “你試試!”侍書見花嫻如此笑談自家公子的病灶,對花嫻起了殺心。


    侍書在心裏腹誹,這個小姑娘太冷血,太沒心!虧得自家公子對她這麽好,收留她,還給她買衣服,她居然如此輕飄飄的在笑談間說起公子的病。


    公子那樣尊貴的人,神聖不可冒犯,任何人談論起他都不可如此輕鬆隨意!


    可能人性生來如此,人與人之間的悲喜並不同步,卻又會在下意識間去渴求別人與自己同步。


    侍書此刻的情緒即是如此!他為了公子的病憂心忡忡,那麽便想要求其他人也得和他一樣談及到公子就要情緒黯淡。


    這個被公子善待的小姑娘,她憑什麽可以用如此輕飄飄的語氣談及公子?憑什麽!


    花嫻看到了侍書眼底的戾氣,嚇了一跳。大黃狗也嚇了一跳。


    “嫻主子,情況有點不妙,這個侍衛哥哥怎麽好像不想殺虎了,改成想殺你了……”


    動物對氣場的感應很敏銳,大黃狗被侍書的戾氣嚇退幾步,夾著尾巴躲到花嫻背後。還不忘叼著那隻和大老虎搶食的野兔子一起後退。


    花嫻也看出侍書是鑽了牛角尖,起了心魔,便決定撒個善意的謊言騙一騙這個忠心的直男侍衛。


    花嫻歎了口氣:“侍書哥哥,實不相瞞,我家祖上有一本醫書,記載過‘遝風’的治療方式,小時候我因為無聊,把它當做閑書看過來著……”


    侍書聞言眼睛一亮,戾氣慢慢消散:“你所言屬實?”


    花嫻認真的點點頭。


    侍書腳底下的大老虎有氣無力的說:“我說,你們慢慢聊,能不能先放開我?”


    花嫻瞄了大老虎一眼,示意它稍安勿躁。


    “侍書哥哥,木四公子的病已經開始惡化了,若是由此病灶發展下去,別說站立,隻怕是日常吞咽都會困難,就如同,如廁困難一樣……”


    花嫻描述的隻是事實,可是這事實卻壓得侍書喘不過氣。


    侍書聽到這裏,終於不再堅持了。他其實對花嫻並無惡意,隻是憂心自家公子的病,所以才情緒不好,對誰都沒有好聲氣。


    花嫻很聰明!她看到了竹樓西側露天曬台上晾著好幾條床單被罩以及換洗衣服,看樣子,木少軸多半已經大小便失禁了……


    侍書在心裏掙紮半天,深吸一口氣,決定但凡有一線希望都要為自家公子爭取一下。


    “那好,我放了這隻大老虎,你替我家公子治病,但你也要小心,倘若你治不好,我就……”侍書掙紮片刻,臉色黯淡下來:“罷了,你隻管盡力醫治便可,若是治不好,我也不會殺了你……”


    花嫻聞言心裏有了一絲動容,輕輕的說:“你放心,我自會盡力醫治。還有,謝謝你救了我的狗子!”


    的確,適才若不是侍書及時趕到,隻怕大黃狗已經死於虎口之下了。


    小姑娘的道謝讓侍書一瞬間有一絲不好意思,畢竟自己剛剛的確對她起過殺心……侍書避開花嫻清澈的目光,低頭看向大老虎。


    大老虎見侍書在盯上自己的一瞬間目光變得凶狠了,便認慫的縮了一下脖子。


    侍書用威脅的語氣對著大老虎說:“我現在放了你,但是你不可再傷害人,另外,你要記住是眼前這個小姑娘救了你,日後在這山林間若是遇上這小姑娘,”侍書又看了一眼立在花嫻身畔挺胸抬頭狗仗人勢的大花狗,補充道:“還有這條土狗,你日後若是遇到了,也不可傷害。”


    大黃狗聞言:“……”


    大黃狗心裏想的是“我可真是謝謝你全家!你才土狗!你全家都土狗!”


    大黃狗對“土狗”這個詞如此敏感及抵觸是有原因的。


    那是一件大黃狗成長曆程上的傷心事!


    話說,那時候大黃狗剛剛從童年狗變成少年狗,遇到了一個“初戀”,對象是一條雪白的叭兒狗。


    那隻小白狗是小公孫府的表小姐林霜兒的愛犬,林霜兒隨姑姑林雨珊來公孫老宅消夏時把愛犬雪雲也帶來了。


    那日,少年大黃狗在花園裏看到那隻名叫“雪雲”的小白叭兒狗,立馬就被它的美貌吸引了。


    可是,當少年大黃狗從土裏刨出它前幾日偷藏的肉骨頭叼去討好雪雲的時候,雪雲高傲驕矜的用鼻孔瞄了它一眼:“哪來的土狗!就憑你也配討好本貴族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識相點趕緊帶著你那髒兮兮臭烘烘的肉骨頭走開,也不嫌寒磣!土狗!”


    雪雲一磨腚,扭著雪白的短尾巴的小狗臀走了。


    大黃狗一下子懵了,從此,“土狗”兩個字成了它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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