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跟著指引宮女坐到了殿前的台階下,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禦椅上的元帝,還有幾位嬪妃,最側邊的嬪妃是杜晚卿。


    杜晚卿察覺到台下的視線,敏銳地轉過來對上了明曦的眼睛。


    她坐在那裏,平靜又自然,仿佛自帶濾鏡一樣,生生把旁邊的人都襯托成了背景板。


    杜晚卿神情凝滯片刻,有一瞬間感覺腦袋裏緊繃的那根弦還是斷了。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泛白,杯中的酒都差點灑了出來。


    杜晚卿深呼吸一口氣,隨即移開眼神,默默地垂下了眼眸。


    明曦吃了點水果,看著場上翩翩起舞的宮娥,興致缺缺。


    很快,太監就上前傳報說烏桓使者已到,元帝從容地點了點頭,讓人進來。


    拓跋離身材高大,五官深邃英挺,加之今日上殿,更是換了一身赭褐色的華服,看起來格外貴氣不凡,有一種成年男子的成熟魅力。


    殿中不少貴女都不由自主地朝拓跋離看了兩眼,看到拓跋離毫不避諱地回視過來後,又都羞澀地收回了眼神。


    隻有一個人例外。


    明曦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有朝他這邊看上一眼。


    拓跋離眯了眯眼睛,眼裏湧動著渴望而熱烈的光芒,恰在此時,元帝的聲音響了起來。


    “烏桓王子遠道而來辛苦了,來人,賜座。”元帝舉起酒杯,看了一眼拓跋離說道。


    拓跋離立刻回過神來,規規矩矩地道謝說:“多謝皇帝陛下。”隨即帶著眾人落座。


    看著拓跋離率領他的人坐下,大殿上的人都壓低了聲音,紛紛討論起這位王子的事跡。


    公儀正含著笑意,在這個時候突然站了起來,朝元帝一拜道:“皇上,前日犬子和大王子出行,沒想到大王子恰好遇到了自己中意的姑娘,大王子深知滄國的規矩,特意請臣作保,求皇上為他賜婚。”


    杜晚卿看向公儀正和他身旁的公儀修,再看一看拓跋離,一下子就猜到了父親的打算。


    他這是打算讓公儀明曦遠嫁烏桓。


    烏桓王子妻妾眾多,即使公儀明曦有著絕美的容貌,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多了一件漂亮的衣裳而已。再者拓跋離生性暴虐,公儀明曦這樣的脾氣遇到他,估計用不了兩年就會香消玉殞了。


    杜晚卿抿了抿唇嘴唇,喝了一杯酒,用杯子掩住了唇邊泛起的笑意。


    明曦依舊自顧自地吃著東西,仿佛沒有聽到公儀正的話一樣。


    “哦?居然有這樣的事情?”元帝笑了笑,然後爽朗一笑問道:“不知道大王子看上了哪位姑娘啊?”


    拓跋離站起來,躬身道:“陛下,我要這畫像上的美人,還請陛下把這位美人賜給我。”


    身旁的使者立刻把畫像送了上去。


    元帝不緊不慢地展開了畫像,卻怔住了,畫像上的人並不是明曦。


    元帝身邊的妃子們也看到了,頓時驚疑道:“咦,這畫像上的美人,怎麽長得有點像是公儀淑儀呀。”


    “是呀,確實是公儀淑儀,你看那眉毛眼睛,分明和公儀淑儀一模一樣!”


    一時間,整個大殿鴉雀無聲,殿上所有的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公儀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猛地轉頭去看公儀修,卻見公儀修也是一副驚呆了的樣子。


    “這……這是怎麽回事?”杜晚卿臉色煞白,身形搖晃,猛地看向了拓跋離,這畫像上的人,怎麽會是她!


    拓跋離也瞪大了眼睛,這幅畫像是公儀修幫他準備的,難道是公儀家的人在算計他?


    “皇帝陛下,這幅畫像弄錯了,我要的人是她!”電光火石之間,拓跋離來不及向公儀修質問,飛快地大聲澄清解釋道,一邊用手指向了明曦。


    在眾人的目光匯集下,明曦不得不停止吃東西的動作,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正襟危坐看著拓跋離的表演。


    元帝臉上的笑容不複存在,眼神也變得冷酷起來:“大王子到底要的是誰?是朕的妃子,還是朕其他人。”


    “皇上……”杜晚卿一張小臉煞白,驚愕不已地看著元帝。


    拓跋離指著明曦,語氣急促焦急道:“當然是她!我隻要她!那畫像隻是一場誤會!”


    元帝垂眸看向白玉石階下的明曦:“明大夫,你願意嫁給烏桓王子嗎?”


    元帝對明曦的語氣相當溫和客氣,令在場的所有人都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隻是一個毫無頭銜的平民庶人而已……


    明曦站起來,朝元帝一拜說道:“民女之前就已經回答過大王子了,我不願意。沒想到大王子居然鬧到了皇上麵前,民女實在是惶恐。”


    元帝輕輕一笑,對拓跋離說道:“大王子聽見了嗎,朕雖然是一國之主,但這滄國上的人,也是朕的子民,朕的子民不願意,難道大王子還要強人所難嗎?”


    “可是……”拓跋離眉心跳動,眼眸中隱含著怒火。


    但旁邊的使者卻悄悄地拽了拽拓跋離的衣服,衝他搖了搖頭。


    隻是一個女人而已,何必為此得罪了滄國。滄國實力雄厚,連年風調雨順,實力蒸蒸日上,和滄國杠上,簡直就是茅坑裏點燈,找屎啊。


    拓跋離很快也明白了過來,他雖然好色卻並不愚蠢。


    拓跋離隻能咽下這口氣,憤憤然地坐下了。


    但是公儀正就沒那麽好運氣了。


    元帝不方便訓斥拓跋離,難道還不能殺雞儆猴嗎。


    “公儀正,朕讓你閉門思過,你反倒好心思啊,居然當起了什麽媒人,還為人作保!”元帝是憤怒的,甚至覺得公儀正實在是太沒有眼色,太不懂事了!


    明曦的產業都是他賞賜的,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皇帝也知道她治好了石綏的腿,給百姓們免費施藥看病。


    這樣的人,公儀正居然提議讓她嫁到烏桓?


    公儀正冷汗淋漓,惶恐不安地跪趴在地上,公儀修也跟著跪下了:“皇上恕罪,是大王子來和微臣開的口,微臣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被點到名的拓跋離冷眼看著公儀父子二人:“皇帝陛下,這件事情說來有趣,還是公儀大公子主動跟我說起的明大夫,否則我都不知道,貴國居然還有如此特別的女子。”


    拓跋離語氣帶著無可奈何的遺憾和失落,這個女人注定不能成為他的獵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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