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媒神護住了姝姬的身體,讓她免於被河水卷走。


    劉徹有子後,以禖祝之名立為它立祠。被史官所載。


    姝姬醒來後,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消化完自己這段時間和劉徹發生的事情。她記得她救了劉徹,救了衛子夫,記得她和匈奴單於的糾葛,也記得自己……補了天?


    姝姬臉色有一瞬間茫然和無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以前看過的小說和現實搞混了。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肚子的孩子非常鬧騰。姝姬摸了摸肚子,眉頭微蹙。


    懷了孕的女人異常敏感,容易抑鬱,脆弱,沒有安全感。


    醒過來後,劉徹來看過她一次,旁邊還跟著一位術士,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


    隱約隻聽見,“借屍還魂”,“軀殼”這樣的字眼。


    姝姬閉著眼睛,不敢睜開,以為劉徹發現自己是穿越者的秘密了。可是記憶裏他對自己那麽特別……應該是早就知道了吧。


    姝姬心裏又陡然一鬆。


    旁邊的小宮女不小心把水灑到了劉徹身上,正要幫他擦拭,姝姬忍耐不住,猛地起身給了宮女一記響亮的耳光。


    小宮女捂著臉龐,屈辱又委屈地嗚嗚哭了起來。


    姝姬語氣憤怒:“賤人!當著我的麵你就敢勾引陛下!”


    劉徹什麽也沒說,起身就走了。


    後來對她的態度日漸冷淡,將她藏在椒蘭殿不許見人,寧願日日去看陳阿嬌,也沒有再來過她的宮殿。


    姝姬不明白,找到劉徹,想問個清楚。


    她為他做了那麽多事情,他從前對她那麽好,為什麽這一切突然就變了。她記得她去了一趟平原郡,救了很多人。


    劉徹從堆滿奏章的書案後緩緩抬頭,眼神淡漠無情,姝姬覺得這雙眼眸好像在腦中隱隱浮現過,頭痛地踉蹌往後退了一步。


    但是想到自己所付出的,姝姬依舊咬了咬唇,眼神委屈又怨忿地問道:“陛下這樣……對得起妾嗎?”


    姝姬並不是沒有腦子。


    也是仗著記憶中劉徹對她的小心翼翼才敢如此質問。


    劉徹看著那雙眼睛讓他心痛且熟悉的眼睛,半天沒有說話。


    眼眸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姝姬看出了劉徹眼裏的觸動,立刻上前了一步,沒等她靠過去,便聽劉徹道:“姝姬無狀,以後居於椒蘭殿,不得外出。”


    一句話,徹底讓姝姬震住了。


    為什麽?


    姝姬撲過去伏在案前,淚眼迷蒙地看著他,眼前閃過他的溫柔繾綣,落差太多巨大,想不通其中道理的姝姬忍不住淒聲威脅道:“陛下是想讓妾去死嗎?”


    “噓。”劉徹聲音忽地變得溫和。


    “別說這樣的話。”


    劉徹看著她,緩緩道:“你要是死了,那朕也活不了。”


    他的臉似乎籠罩在一層陰影中,連眉宇間都是一片陰影,猶如荒廟中供奉的泥塑,看不出來是什麽神情,帶著一絲怪誕詭譎。


    姝姬驚住,驟然跌倒在地,忍不住顫抖起來。


    暴室裏的鄧月錦聽說姝姬觸怒了天子,頓時咧起嘴巴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同年,平陽公主告訴衛子夫,姝姬失寵,讓她做好準備。衛子夫於平陽公主府彈了一曲十麵埋伏,被劉徹一時興起帶回宮中,卻從未傳召。


    鄧月錦跑去求見姝姬,姝姬對鄧月錦的印象很模糊。


    隻知道她是觸怒了神明,被劉徹罰到暴室去的。


    哪怕鄧月錦現在已經不複從前的美麗,但她曾經毀容又神奇般恢複麵容的事情,依舊讓宮裏很多人驚詫。


    可惜她被剪了舌頭,說不出話來了。


    鄧月錦討好姝姬,連比帶劃地說了些什麽,姝姬摸著肚子,眼眸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垂眸不語。


    次年姝姬產子,故意抱著孩子到皇後麵前炫耀了一番。金尊玉貴的皇後卻唯獨沒有孩子,被她一刺激,就免不了要劍走偏鋒。


    姝姬心裏起伏不定,曆史上皇後會因巫蠱被廢,不知道會不會成真……


    對了,還有一個衛子夫。


    姝姬找到已經入宮了的衛子夫,哭訴劉徹的無情,衛子夫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替她覺得不平。


    陛下怎麽能這樣?


    次年宮女出宮,衛子夫在劉徹經過的路上攔住了劉徹,眼裏掛著淚,眼神複雜,但卻唯獨沒有對劉徹的愛慕和乞憐。


    衛子夫直勾勾地看著劉徹,質問道:“陛下曾追匈奴數百裏也要追回來的那個人,如今也被陛下厭棄了麽?”


    劉徹有一瞬間怔住,雙眸失神,身子站立不穩。


    旁邊的內侍連忙上前:“陛下……”


    原本以為能在姝姬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可明明同一張臉,卻分明是兩個人。反倒是長得毫不相幹的一張臉,卻能勾起他的一絲記憶。


    也許,他不應該在姝姬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衛子夫垂眸嗤笑一聲,歎氣垂淚道:“陛下放妾離宮吧。”


    衛子夫和明曦同住同吃過一段時間,即使兩人長得並不相似,但那些神態,衛子夫是記住了的。


    她當時是想,陛下喜歡姝姬,若她能學個七分神似,也能得到幾分寵幸吧。


    可沒想到……


    劉徹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之後封了衛子夫為夫人。


    衛子夫後來遇到了曾經得罪姝姬,被打了一耳光後罰去暴室的小宮女,於是將她收到了自己宮中。


    劉徹後來寵幸過無數美人,李夫人死後,李少翁揣測聖意,誆騙劉徹說能召來已死之人的魂魄。劉徹大喜過望。


    因為李少翁說不能出聲,一出聲,魂魄便會被驚動離開。


    劉徹隻能隔著距離看著,手捏著窗邊的鎏金漆櫃,指尖泛白,硬生生地把一個角捏得粉碎,才克製住了上前的衝動。


    “……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來遲。”


    李少翁吃驚地看著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天子,麵帶悸慟,哽咽出聲。


    其後,李少翁被封“文成將軍”。


    ……


    《漢書·外戚傳上》——使有司賜皇後策曰:“皇後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其後,劉徹又詔令自己永不再見姝姬,命令史官刪去與之相關的一切。


    史官聞命。


    《漢書·外戚傳》:後武帝擇宮人不中用者斥出之,子夫得見,涕泣請出。上憐之,複幸。


    ……


    姝姬死後,劉徹令人秘密下葬。鄧月錦回頭衝著不遠處一笑,跟著進去了,劉徹死後想要找到姝姬的魂魄轉世,做夢去吧。


    年輕的匈奴單於烏絡,身後跟著幾個身穿黑袍的風水師,靜靜地站在陵墓外不遠的小山丘上,他是軍臣單於的弟弟。


    他輕鬆奪得了單於之位,所以特來漢朝,替他的好哥哥完成死前最後一個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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