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睜大雙眼,驚訝道:“啊?雲將軍竟然長得像個女人?”


    老頭大笑:“你這皮丫頭,真是胡說八道,雲將軍可是咱大燕有名的鐵血將軍。”


    雲昭撓撓頭:“那先生的意思是,我長得像男人唄。


    唉,我還信了我娘的話,以為我長得挺好看呢!”


    老頭哈哈笑道:“你娘沒騙你,人雲將軍是個美男。


    真是美男,不騙你!”


    “好吧!誇我的話,我通常都會信以為真。


    誒,鐵血將軍這名字一聽就是狠人,誰敢讓他不如意?


    難道是因為性子耿直,被人排擠了?”


    老頭搖頭:“雲將軍自請戍邊,駐守在離涼州一千裏的玉門關,已經在那裏待了很多年了。”


    雲昭的腦袋嗡的一下,瞬間想起戈壁,沙丘,大漠黃沙,和孤獨蒼涼的殘垣斷壁。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那是連春風都吹不到的地方,去那裏駐守,跟流放有什麽區別。


    講真,雲昭相信雲靖對青蘿的愛,也理解雲靖的迫不得已,可她不認為雲靖有翠花說的那麽好。


    她感覺,翠花是因為上頭的愛情和恩情,把雲靖美化了。


    一個手握權勢愛而不得的正妻,一個出身卑微、無依無靠偏又得寵的妾室,郡主會不妒不恨?


    也許是郡主演技太好,騙取了雲靖的信任,也有可能,雲靖對青蘿愛的沒那麽深。


    最起碼,他沒有看出郡主的惡,沒看出青蘿危險的處境,出征前,也沒有安排好保護她的人。


    雲靖回來肯定會找一陣子,氣一陣子,恨一陣子,傷心一陣子。


    可就如母親所說,妻有權賣妾,聖旨賜婚又不能和離,雲靖再恨也沒法子,時間長了,慢慢就淡忘了,妥協了。


    十五年了,沒有人能對抗皇權,也沒有人能對抗時間。


    天天在一起的夫妻,還會移情別戀,何況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又是三妻四妾合理合法的男權時代呢?


    妓子的標簽,二嫁之女,孩子生在後夫家,等她母女找過去,雲靖能頂著家裏人的壓力,認下她們,善待母親,就算是有情有義的好男人了。


    想到這裏,雲昭心裏就不太舒服,可雲靖是翠花信仰般的摯愛,連骨灰都想撒在離他近一點的地方,她怎麽能不幫她呢!


    還有那個惡毒郡主。


    奪夫之仇,賣身之恨,還有死的悄無聲息的馬雲昭。


    她想替她們報仇,讓“母親”回到心愛的人身邊,把“父親”搶回來,氣死強搶人夫的郡主。


    可聽到自請戍邊四個字,她的心就是一緊,是她低看了雲靖,雲靖比翠花所說的更加專情。


    他在愧疚,在自責,在用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也是用這種方式對抗皇權,避開他甩不掉又不想見的那個人。


    翠花的真心沒有錯付。


    不知怎地,雲昭突然想哭,她使勁眨了眨眼,驅散眼底的熱意。


    一對相愛的人活活被拆散,一個被賣給他人受盡淩辱,一個帶著愧疚在西北的戈壁灘上忍受孤獨。


    雲昭垂著眸子道:“聽說玉門關叫鬼門關,地勢險惡且荒涼,還有有毒的瘴氣,好多犯人流放到那裏就死了。


    雲將軍怎麽去哪了?


    那麽貧苦的地方,他爹娘舍得嗎?”


    “他父母已經去世了,他是守完孝去的,這些年西北無戰事,跟雲將軍有很大的關係……”


    雲昭腦袋嗡嗡直響,心被什麽揪著似的,難受的喘不過氣來,夏承又說了什麽,她一句也沒聽清。


    “姐姐,夫子家的藏書真多,比書坊裏的書多多了。”


    雲昭的思緒被拉回來,往門口一看,就見雲沐腳步輕快地進了屋,他邊走邊舉著手裏的書晃:“夫子,我挑了兩本書,可以都拿回去嗎?”


    夏承搖著扇子笑道:“可以,拿幾本讀透幾本,不然責罰翻倍!”


    雲沐坐下,接過雲昭遞的茶水一飲而盡,笑道:“我肯定認真讀,讓夫子想罰也找不到理由。”


    雲昭拿著蒲扇給他扇風:“出了一腦門子汗。”


    雲沐接過雲昭手裏的扇子,呼呼扇了兩下:“外頭熱的喘不過氣,一動就一身汗。”


    雲昭怕夏承勞累,要帶弟弟告辭,夏承道:“這時候回去,路上不把你們曬焦了?


    你去客房歇息吧,我跟雲沐說會兒話。”


    雲昭知道,老頭開始教學了,遂站起身,囑咐雲沐不可勞累先生,早點服侍先生午休,然後跟侍女往屋外走去。


    身後傳來夏承的聲音:“拋開別的不談,單是為了你姐姐,你也得博取一番功名。”


    “學生記下了,家國天下,我其擔當矣!”


    客房收拾的很幹淨,被褥都是新換的,可雲昭還是沒好意思往床上躺,侍女離開後,她坐在窗邊的凉塌上,眼淚順著臉頰滾滾而下。


    一個時辰後,雲昭洗了把臉去了廳堂,一老一少正在裏麵談的熱鬧。


    “一年之計,莫如樹穀;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


    一樹一獲者,穀也;一樹十獲者,木也,一樹百獲者,人也。


    安邦定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時是命運,是時勢,是扶搖而上的契機。


    地利,是資源,是環境,是土壤,是戰略上的有利地勢。


    不務天時,則財不生,不務地利,則倉庫不盈,但其中最重要的,還是人和。


    人和是什麽,人和就是民心,是實力,是人才。


    唯有培養大批有識之士輔佐君王,方為成就千秋功業的門路。”


    “學生記下了。


    爭天下者,必先爭人,人才是致勝天下的關鍵,但天下不患無臣,患無君以使之。


    請問夫子,一個好的君王,怎樣才能做到慧眼識珠呢!


    做為臣子,我們如何為國舉才,不讓人才報國無門呢?”


    “君王當放眼天下,廣納賢才。


    不論出身,不論親疏貴賤,不拘一格地選拔人才,任人所長,唯才是舉,妒才、擋才者,給予重處……”


    雲昭在門口站了片刻,轉身回了客房,兩刻鍾後,侍女來請雲昭,雲沐提著包袱站在廳裏,跟夏承告別,管事和一個小廝拎著大包小包站在旁邊。


    夏承見雲昭進來,道:“替我給你娘問好,請她放心,老夫會用心教導雲沐。”


    雲昭再次施禮,笑道:“多謝先生!


    我們沐沐是有福了,卻叨擾了先生一天,中午都沒休息一會兒!”


    “我巴不得你們多來幾次,陪老頭子說說話呢!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有活氣兒。


    雲沐,你一個月至少要來我這兩次,每次不得超過半個月,若是超過半月不來,以後就不必來了。”


    雲沐躬身應是。


    夏承放軟了語氣道:“這兩個月先這麽著,等忙完地裏,冬天讓雲沐住在我家,就不用來回折騰了。


    這點東西拿回去吃,讓管家送送你們,回去吧!”


    雲沐剛想說什麽,老頭一瞪眼,雲沐又閉上了嘴。


    雲昭掃了一眼禮物,笑道:“點心我拿走,若是茶葉,我可不敢收,忒貴重,拿回去我怕我娘打我。”


    老頭道:“長者賜,不可辭。哪有你一個小輩兒挑三揀四的。


    你娘不會打你,走吧走吧!


    下次雲沐一個人來就行,不準再帶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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