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前腳剛進門,那被馬念真念叨的出去打酒的李舒陽就回來了。


    不過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段高挑的女子,女子一襲黃色裙裾,看起來頗為明豔,有種何肆在紅夫人身上見識過的腴美嗎,絕對不是什麽二八佳人,歲月留痕,卻是半點兒不影響她的容姿。


    何肆麵色微變,這個女子他居然看不透?


    他當即閉上眼睛,伏矢魄無所察覺,果然是位四品守法境界的大宗師。


    李舒陽居然認識這等存在?


    何肆旋即釋然,想來也是,至多三年,李舒陽能成為偽五品小宗師,豈能沒有名師指點?


    公孫玉龍與何肆對視一眼,這就是那打敗自己徒弟的何肆嗎?


    看起來是不錯呢,就是這身體,好像有些內虛啊……


    “爹娘,我回來了!”李舒陽提著大包小包,走在女子麵前,倒是沒有一絲膽怯,畢竟客人都在呢,母親好麵,不至於人前叱罵他。


    李舒陽又看了何肆一眼,眼神迅速撇開,好像忘記了午後在斬鐵樓中的慘敗。


    馬念真看到兒子身後來人,有些疑惑道:“舒陽,這位是?”


    李舒陽落落大方,“這位是我的師父公孫玉龍。”


    “師父?”


    眾人聞言皆驚,李舒陽什麽時候冒出來個師父?


    馬念真滿臉疑惑,對著兒子問道:“舒陽,這怎麽回事?”


    公孫玉龍先一步微笑開口道:“其實舒陽三年前就向我拜師了,一直隱而不報,今日冒昧登門,確實失了禮數,還請諸位莫要介意。”


    馬念真看著眼前女子,容姿出奇,自己雖然也是有些姿色,但不過山野村婦,站在這公孫玉龍麵前,卻有些自慚形穢了。


    公孫玉龍又說道:“我是個武人,三年前路過顧安縣李家村,見到了舒陽這個練武的好苗子,就起了收徒的念頭,傳授了他一套劍法,說來慚愧,這三年來,沒幾日是真在他身邊傳道授業的,如今京城再見,舒陽的劍法有所小成,我也有顏麵來見二位。”


    馬念真雖然還是疑惑,卻是個會識人的,但見公孫玉龍衣著華貴,麵相雍容,舉止大方,絕不是尋常人家,她當即欠身道:“公孫先生,感謝教導之恩,慚愧今日方才知曉,舒陽這個孩子頑劣,叫您操心了吧?您快進來坐。”


    公孫玉龍搖了搖頭,“操心不至於,舒陽的悟性很好。”


    這話何肆是承認的,李舒陽的劍法有些宗氣和匠氣,不過是太刻意了,一看就是沒有與人對壘過的,遑論生死搏殺了,如此劍道,太過陽春白雪,倒是適合投身門閥世家,文人有行卷之法,武人也可賣藝成為養士。


    李舒陽對著馬念真笑道:“娘,我要不要給你耍個花架子?”


    馬念真瞪他一眼,“沒個正行,叫你去打的酒呢?”


    李舒陽抬了抬手,“打了,鶴年堂的鶴年貢,師父花的錢,還買了好多禮物。”


    馬念真本來還想裝模作樣說他幾句,譬如你這臭小子,怎麽這般沒大沒小,還敢叫師父花錢雲雲的。


    但是就怕這個混不吝的小子嘴巴快過腦子,直接說出自己給的錢不夠,到時候才真沒麵子。


    馬念真聞言笑容牽強,把公孫玉龍引入中堂。


    至於指望內向的丈夫李哞,算了吧,他能站著陪笑就已經殊為不易了。


    何三水看不出那個公孫玉龍的名堂,湊近了問何肆,“怎麽說?”


    何肆直接傳音入秘道:“四品,很厲害。”


    何三水點點頭,難怪他看李舒陽這小子也有些奇怪,總覺得他的精神頭好到離譜,原來也是有師承武人。


    何三水不覺得自己看不出別人的深淺是件多麽大不了的事,若是所有人都仗著境界,一眼就定下勝負,那真是天下太平了,街頭巷尾哪來的什麽好勇鬥狠?國家之間何來的兵戎相見?


    也就是看不穿深淺,才能出手,出刀,出劍,每次都嚴陣以待,使出自己最大的本事。


    很快到了飯間,何三水喝著鶴年貢,也是細品慢酌,沒有浪費。


    大圓桌上坐下九人綽綽有餘,卻因為公孫玉龍的到來顯得有些拘謹。


    曲瀅沒有上桌,就在一旁侍候,何肆沒有堅持,隨她去了。


    何花還是和自己鄰座,她隻顧著給母親齊柔夾菜。


    何葉看著滿桌的菜肴,歡欣如同過年,她倒是不怕生也不認生,反正眼裏隻有吃的就對了,隻是出門之前父母專門交代過要她矜持些,別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多吃菜,少吃飯,實在不頂餓,回家再餾饅頭,總歸是不能顯得家裏沒得吃一般。


    何葉極力克製,每次動筷子都間隔好久,看到有人動了她才動,遇到喜歡的肉菜見底了,也不會清盤動最後一筷子。


    何葉心中歎氣道,“這飯吃得好難啊,不過李嬸的菜是真好吃。”


    何肆看穿了二姐的窘迫,為她夾了不少菜。


    何葉感動異常,這就是親弟弟啊!


    何肆倒要感謝這個公孫玉龍的忽然現身,她吸引去了兩家人大半的注意,幾乎沒有怎麽提起自己與何花的事情。


    可惜公孫玉龍不太說話,也不知道她的脾性,馬念真隻能客氣招呼她動筷子,沒敢多問些問題,生怕她弄巧成拙,言多必失,反正飯後盤問自己的兒子就好了,不急於一時。


    到最後,還是不可避免的談到了何肆,起先還好應付,不過是問他這次出門的經曆,何肆對答如流,直到說起了他與何花的親事。


    何家五人除了那個沒心沒肺啃著肘子的何葉,都是一愣,有些沉默。


    齊柔剛想要說些什麽,卻是被何三水按住了手,笑道:“小四還小呢,看他也不像個男人的樣子,我們是怕他委屈了小花,成婚的事情,還是先等他束發再說吧。”


    公孫玉龍眼神看向何肆,元陽已泄了,再看自己徒弟的姐姐,還是處子之身。


    聯係自己徒弟和自己訴苦,若有所思。


    何花聽何三水為她出聲解圍,將過錯攬到何肆身上,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若是被她生母知道了自己的打算,私下一定少不了訓斥。


    何家已經足夠到照拂李家了,若是沒有自己同何肆這門水到渠成的婚事,以生父李哞這性子,怕是第二日就要不聲不響地搬出居仁小院。


    生母馬念真隻會怪自己的不是,怨她沒有把握住一樁好親事,若是刨根問底,知道自己的矯情,那還不得翻了天了?


    她不是不喜歡何肆,隻是覺,既然已經有人同樣喜歡他了,自己的喜歡好像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這樣的想法,其實連何花自己都心虛,她從小長在何家,是何三水花了真銀子買去的待年媳,有什麽資格說不嫁呢?


    隻是因為何肆在和自己成親之前,先有了目成心許之人?


    這個理由太過牽強,放在哪兒都不成立。


    昨日一番關起門來的三人談心,她本來以為自己直抒胸臆之後會迎來一頓打罵,再不濟也絕對得不到好臉色,卻是沒想到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連一貫性子暴戾的父親也是難得好言相勸,叫她受寵若驚,叫她如今還能端著,不至於認清現實。


    其實她沒得選,說出那樣的話,何花心中同樣煎熬。


    可道理都懂,心關卻難過。


    何花眼眸黯淡,公孫玉龍將這一刻看在眼裏,心如明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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