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清晨,衛爸眼簾緩緩睜開,從昏迷中醒來,兩眼空洞,恍如重生。


    衛蘭和媽媽激動萬分,急忙喊來醫生查看,醫生檢查後,告知娘倆,衛爸恢複的不錯,身體狀況良好。


    不過醒來後,他會有情緒的問題,可能會非常的煩躁或是非常的不安,甚至出現一些情緒的過度的亢奮、過度的低落。當他意識越好,他的情緒反應意識越大。


    畢竟他原來是一個好好的人,突然就躺在床上。但絕大多數的病人,隨著治療和時間的推移,會改善的。


    緊接著幾日,衛爸的反應確實如醫生所描述,他右半個身子不能動,說話口齒不清,當衛蘭和媽媽,聽不懂他表達的意思,或是誤解他的意思時,他就會悲傷的嗷嗷大哭。


    這個曾經如山般堅毅,為家人遮風擋雨的男人,此刻哭得像個無助又無辜的孩子,衛蘭的心一陣絞痛。


    她每天堅持給爸爸翻身擦洗,做按摩康複,她要讓爸爸恢複的最好最快,這樣爸爸的情緒才會穩定,她的心才會好受,她無形中給著自己壓力,跟自己較著勁。


    齊衡每隔一天,都會來醫院看望衛爸,更是眼見著衛蘭,一天比一天憔悴清瘦。


    “請個護工吧?”齊衡站在病房門口,看到衛蘭和衛媽,正吃力的給衛爸翻身。


    “不用啊,我和媽媽應付的來,”衛蘭看到齊衡走進病房,給爸爸翻好身後 ,捋了捋額前的碎發。


    “但你要去上學的,你媽媽一個人?”


    齊衡的話,對衛蘭如醍醐灌頂,她跟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昨天已到期。


    衛爸現在這個情況,出院至少還需要十天半個月。她還要再跟學校請一段時間的假。但是假太久,需要校領導批,她要回一趟學校。


    “我回學校再請一段時間的假,等爸爸好些了,再返校上學。”衛蘭不能在這個時候,把一切丟給媽媽一人。


    齊衡遲疑了片刻,點點頭:“那我送你回學校請假。”


    衛蘭等媽媽吃完晚飯,一切都安頓好後,跟齊衡上了車。


    李助理開車,衛蘭和齊衡坐在後座。


    車裏先是一片安靜,後來,李助理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靜默:“齊先生,我們送衛小姐回學校後,還回公司嗎?”


    “回去一趟,還有些文件要看下,不然明天的招標不好搞,”齊衡揉了揉太陽穴,若有所思答。


    “好,您看您這些日子,又忙工作,又來醫院,兩邊跑,都沒休息好,”李助理一語雙關,故意說給衛蘭聽,但又怕衛蘭聽得不明白,緊接著又說:“我們齊總最近為了衛小姐,可沒少操心費神啊。”


    李助理作為下屬,怎會不明白老板的用心。


    衛蘭緊靠著車門而坐,聽聞李助理的話,不由側目望向一旁的齊衡:“.......感謝齊先生,幫我這麽多。”


    “既然感謝,那以後就.......視康康如己出,”李助理揚了揚眉,半開玩笑,半試探。


    衛蘭的臉先是一紅,沒作聲,須臾後,岔開話題,緩緩問道:“齊大娘和康康最近還好嗎?”


    “他們很好,就是都很惦記你,特別是康康總是問,你什麽時候回來?”齊衡柔聲說。


    衛蘭頷首,垂著眼簾,小聲答:“等爸爸出了院,我就回來。”


    車內光線昏暗,齊衡側臉望了一眼衛蘭,不由往她那,輕輕挪了挪身子,嘴角牽起了一絲微笑。


    李助理把車停在了學校的正門處,一輛豪車,很是博眼球。雖然已是晚上,但學校門口,還是會有寥寥幾個學生經過後。不住回頭觀望。


    “齊先生,我走了,謝謝您,”衛蘭跟一旁的齊衡打完招呼,匆忙下車。


    衛蘭剛繞車走到後車廂,誰知齊衡也下了車,他正好站在她麵前:“你請完假,跟我聯係,我送你回醫院。”


    “不用了,您那麽忙,我坐大巴車很方便的,”衛蘭客氣道。


    “我如果抽不開身,可以讓李助理送你,你臉色憔悴,盡量少趕路,”齊衡看衛蘭的眼神,滿是疼惜和愛戀。


    “我沒事,睡一覺就.......”衛蘭話沒講完,眼前一個黑影猛地衝過來,揚起手,對著齊衡的臉就是重重一拳。


    這一拳,打得齊衡猝不及防,眼鏡掉在了地上,嘴角瞬間流出了血。


    衛蘭頓時驚慌失措,慌忙看向那個黑影,當看清那張熟悉的臉龐時,不禁喊道:“吳宇屾!”


    當吳宇屾揚起拳頭,要打第二拳時,衛蘭撲了過去,用盡力氣,拚命抱住了他:“不要再打了!”


    “你起來,”吳宇屾怒吼著。


    這時,李助理看到這一幕,急忙下車,幫齊衡撿起地上的眼鏡。然後,兩人一前一後,夾擊吳宇屾,李助理絆住吳宇屾的雙手,齊衡揚起拳頭,就要朝著吳宇屾的臉狠狠打去,報剛剛那一拳之仇。


    “不要!”衛蘭突然擋在吳宇屾身前,歇斯底裏地喊道。


    齊衡猛地收住了拳,他深深吸了口氣,目光從凶狠漸漸柔和:“好,你不讓打,我不打。”


    “你打啊,不要以為我怕你,你們兩個我也不怕,打啊!”吳宇屾完全失去了理智,大聲咆哮著。


    “齊先生,對不起,請你們先回去,先回去.......”衛蘭央求道。


    “記住,我今天沒有還這一拳,完全是為了衛蘭。”齊衡眼神銳利的看了吳宇屾一眼,擦了擦嘴角的血絲,轉身上了車。


    李助理看老板安穩坐好後,放開吳宇屾,也上了車,隨即反鎖上車門車窗。


    吳宇屾用力掙脫開衛蘭,敲打著車窗車門:“你給我下來,下來.......”


    齊衡的車一溜煙開走了,留下憤怒發瘋的吳宇屾,青筋暴起,緊攥拳頭。


    片刻後,衛蘭從後麵,慢慢靠近吳宇屾,她想握握他的手,抱抱他,她想跟他解釋。


    可當她剛輕觸到他的手時,他便使勁甩開了,兩眼黑潮翻滾,怒視著她:“原來這些天不和我聯係,一直和他在一起。”


    衛蘭拚命搖著頭:“不是,是因為我家裏出了事。”


    “出了什麽事,也像我一樣,爺爺去世了?”這一刻,吳宇屾眼眶充滿了淚水,悲涼的問。


    衛蘭愣住,一臉愕然,淚水不禁湧出:“怎麽會,怎麽會,我不知道......不知道爺爺......”


    “不知道,你當然不會知道,你關心過我嗎?這麽多天沒有聯係........沒聯係就算了,爺爺下葬後,給你打電話,你電話關機,我在學校門口等了你兩天,整整兩天,卻看到你和那個男在一起,卿卿我我.......”吳宇屾徹底崩潰,邊吼邊指著齊衡車駛出的方向。


    “不是,不是那樣的.......我手機沒來得及充電,充電器放在了家裏,”衛蘭這些天在醫院忙的天昏地轉,忘記了給手機充電。


    吳宇屾突然收住了情緒,冷冷地問:“忘了?那你辭職了嗎?”


    衛蘭一時心虛,她怔了怔,她想告訴吳宇屾自己的爸爸病了,欠了幾萬元的醫藥費,她需要錢,需要這份工作。


    “沒有?”他失望又凶厲。


    “你先聽我說,我爸爸.......”衛蘭欲解釋。


    “住口!”吳宇屾的喊聲震耳欲聾,讓衛蘭心顫,那雙眸如兩汪冰封的深淵,又接著凜冽道:“你隻要回答辭沒辭?”


    衛蘭瑟縮一下,她不敢回答。


    “嗬嗬.......”吳宇屾一陣冷笑,嘲諷道:“我就是個笑話。”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衛蘭向前,欲要抱住他。


    吳宇屾後退一步,躲開了。遲疑了片刻,他語調平淡,冷言道:“我們分手吧。”


    那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衛蘭不敢相信,她雙眼直直的望著吳宇屾。


    “我們分手吧,從此陌路。”吳宇屾臉如冰封的湖麵,冷的刺骨。


    衛蘭的心如從懸崖跌落,整個人像是要失重,她愣愣地看著他,眼眶裏噙著淚,她不相信這是在真的。


    此時的吳宇屾,不過想用分手來換取,衛蘭說‘好,我辭職。’而此時的衛蘭,卻以為吳宇屾不愛她了。


    兩人站在原地,相視無言,他們給不了對方想要的答案,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想要的答案。


    最後,吳宇屾目光呆滯,淒涼地轉身,踉蹌離開,她的沉默不挽留,讓他也誤認為她也不愛了。


    這幾日,爺爺的離開,已讓他心如死灰,現在更是萬念俱滅。


    看著吳宇屾離開的背影,衛蘭抱膝蹲下,埋頭嗚咽。她不怪他,是她一直給予他的愛太少,就如此刻,她連自己都溫暖不了,如何去溫暖他.......隻是此刻,她真的愛他,心也真的很痛.......


    路過的行人,不住地回頭指指點點,衛蘭卻仿佛什麽也聽不到,看不到,她的世界被按下靜止鍵。她努力的站起身,頭又沉又痛,嗡嗡作響,她在心裏不停地對自己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會都會好的,等他氣消了,一切又會回到原點.......他們還會相愛如初.......”


    青春的愛情,我們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現實卻一次一次把我們拍醒。


    翌日一早,衛蘭眼睛紅腫,跟校領導請完假後,坐上了回醫院的大巴車。舍友和老師沒人問她,為什麽眼睛紅腫,大家都以為她是因為爸爸的病難過。連到醫院後,媽媽都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或許,這樣也好,不提反而會好些,哪怕心如刀剜。


    半個月後,衛爸出了院,回到家療養。醫保報了百分之六十的費用,需要7個工作日後到賬,到時可以還一半的債。


    衛蘭回到學校,舍友都很幫助她,不僅把她前麵缺的課幫補了,還時常幫她打飯打水。日子一如既往,仿佛還如她和吳宇屾異地戀時一樣,她假裝他還在,隻是他一直都沒再聯係。


    直到一天,鄢然在衛蘭宿舍樓下,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焦急地找她,她才意識到,他分手的信念已決。


    鄢然看到衛蘭,急切地走上前說:“小蘭,你勸勸小屾,不要讓他去當兵。”


    “當兵?”衛蘭驚訝的重複著:“他要去當兵?”


    “是啊,你不知道?他瞞著你?外公的去世對他打擊太大,他那幾天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不吃不睡.......他說爺爺不在了,他沒家了,後來.......回到學校偷偷報名當了兵,今天通知家裏人說體檢都過了,三月底就去部隊。你說他是不是瘋了?大二當什麽兵,要不高考後去,要不大學畢業去,這當兵回來,還能跟的上嗎?他這是要自毀前程啊!”鄢然摸著凸著的孕肚,踱著小步,滿臉著急。


    衛蘭聞言後,耳邊一直縈繞著一陣蒼老的聲音:“給他一個家,給他一個家……”她給不了,她終究給不了。


    “你說話啊,你快給他打個電話勸勸他,勸勸他。”鄢然雙手搖著衛蘭的胳膊。


    “我.......”衛蘭一行淚流出,哽咽住。


    “你們吵架了?所以他才心意已決去當兵?”鄢然瞪大眼睛問。


    衛蘭拭去臉頰的淚痕,微微點頭。


    “那你也去勸勸他好嗎?他從小飯沒做過,衣服沒洗過,當兵那麽苦........他上著那麽好的大學,那麽好的專業,畢業後就算不回來幫舅舅,也可以出國深造或是找個非常好的工作,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鄢然心疼自己的弟弟,以為吳宇屾去當兵是一時慪氣,想必此時,吳家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但衛蘭不這麽想,她記得吳爺爺曾說,“真應該讓他當兵去鍛煉鍛煉.......”他隻不過做了,爺爺想讓他做的事,爺爺想讓他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隻是,她還沒有好好地跟他道別,她要去找他,跟他解釋清楚,跟他道個別,並告訴他,她可以等他,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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