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蘭買好了去都城的火車票,當坐上火車那一刹,她心裏似乎又有了盼頭。


    火車從傍晚出發,一直到天亮到達,整整一夜,衛蘭望著車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心想:他每次回來,天也是這麽黑,夜也是這麽靜嗎?耳邊隻有火車的轟轟聲。


    一千多裏,十二個小時,火車到站,衛蘭下火車後,直接去了吳宇屾的學校。


    曾經,他不知說了多少次,想帶她來他的校園裏看看,他讀書,吃飯,睡覺的地方,想把她介紹給他的舍友認識,想把她介紹給所有認識他的人。


    現在她來了,來見他了,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此時,學校裏到處拉滿了征兵的橫幅。


    “紅紅赤之心,隻為國家燃。當兵為國家,報效祖國恩。”


    “身穿戎裝,一生光榮。保家衛國,銳不可當。”


    “以青春之名,許國家安寧。”


    衛蘭看了後,頓時也熱血沸騰。她路過操場,兩輛大巴車停在那裏,大巴車周圍,圍了很多人,其中許多穿著軍裝。


    她趕忙問一路過的同學:“請問,操場那裏是什麽活動?”


    “送新兵啊,昨天開的歡送大會,今天走運。”那位同學邊說,邊好奇地看了衛蘭兩眼。


    “送新兵?怎麽比我們學校早這麽多天.....”衛蘭喃喃自語地說著,往操場奔去,她怕自己來遲。


    她跑到操場,尋覓的目光,在一個個軍裝上停留,一幕幕分離的場麵從她眼前掠過:母親擁著兒子不舍地抽泣,老人哭著喂孫子吃著自己親手包的餃子,女友淚眼波娑的送著男友.......離別相送,各個滿含淚水。


    “你呢?你在哪裏?可有人送你?”衛蘭心中掛念,眼神不住的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終於,衛蘭在四五個男生簇擁一團的縫隙中,看到了那張自己期盼已久的臉。


    此刻,吳宇屾身著一襲筆挺軍裝,胸戴大紅花,英姿挺拔,他牽著嘴角和幾個男生,正捶胸頓足說著話,身邊沒有他的家人,他沒有告訴家裏人——他要離開的具體日期。


    衛蘭撥開人群,滿眼熱忱,舉步走向他……可當逐漸靠近時,她的目光變得黯淡,變得絕望,她在縫隙中看到了,還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披肩長發,一身玫紅色呢子連衣裙,是楚嬌嬌。雖隻是背影,但衛蘭已認出。


    衛蘭的心咯噔一下,她的腳似乎有千斤重,緊接著的每一步,她都走的極其緩慢,極其沉重。直到看到,楚嬌嬌緊緊抱住吳宇屾的那一刻,她的腳怎麽都邁不動了,她像個雕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吳宇屾輕輕撫了一下楚嬌嬌的頭,緩緩推開她,欲要上車,楚嬌嬌卻突然,踮起腳尖,親了吳宇屾的臉頰。


    吳宇屾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嬌小可人的楚嬌嬌,轉身上了大巴車。


    吳宇屾坐上車,茫然地望向車窗外,跟舍友和楚嬌嬌道別,而此刻,衛蘭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中。


    真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紅粉佳人處。


    衛蘭痛徹心扉,眼神空洞,如失魂野鬼般,落魄地走在路上,曾經的愛情同鏡花水月,還是破碎了.......當她看到吳宇屾坐在大巴車上擺手,看到楚嬌嬌鍥而不舍的追去,看到大巴車開走,消失在遠方.......她終究接受了現實——她和他真的結束了。


    三月的春風,拂過萬物,綠意盎然,可衛蘭卻如同一朵凋零的玫瑰,在風中搖曳,她步伐沉重,每一步都似乎在踏過心中的荊棘,痛,痛,痛!


    她怎麽上的火車,怎麽回到的學校,她記不清了,隻記得回到宿舍,她就癱倒在床上,再也起不來,她已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和心氣。


    她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淚無聲地滑過臉頰。她強忍著,用被子遮住臉,可是越是強忍越無法忍住,終於她失聲痛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她呼吸變得微弱,仿佛要窒息,她蜷縮著身子在被窩中,瑟瑟發抖。


    她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說話。


    朱曉和其他兩個舍友,從衛蘭從都城回來,走進宿舍那一刻,就猜到發生了什麽,便也沒再多問。給她打飯她不吃,端水也不喝,隻能等她自己發泄完,療好傷,走出去.......


    第二天晚上,宿舍裏的電話響起,朱曉喊衛蘭去接:“衛蘭,是你媽媽打來的,說你手機打不通了,聽聲音很著急的樣子,你快起來去接一下。”


    衛蘭忽晃片刻,猛然從床上起身,嘴裏不停緊張咕噥著:“很著急,很著急.......”


    “喂,媽,”衛蘭忐忑不安喊道。


    “小蘭,你爸爸從床上掉下來了,送進到醫院......”媽媽抽泣的說。


    衛蘭掛上電話,穿上外套,拿起背包,飛奔下樓,消失在夜幕中。


    當衛蘭來到醫院時,醫生剛給衛爸做完檢查,衛蘭大步走到醫生麵前,滿眼焦急,聲音哽咽的問:“醫生,我爸爸怎麽樣?他沒事吧?”


    “萬幸,掉地時沒有碰到頭部,剛檢查了一下,一切還好,再留院觀察一天,沒什麽異常,就可以出院。”醫生說完,帶著護士走出了病房。


    此時,衛爸打了鎮定劑已睡著,衛媽撲過來,一把抱住衛蘭,懊悔並啜泣著:“是我不好,我不該留他一個人在家,不該留他一個人在家的.......”


    至從衛爸出院,身體狀況好轉了些,白天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衛媽就出去打會零工,做家政,掙錢還債。


    衛蘭輕輕撫了撫媽媽的後背,她明白媽媽的不易,更心疼她,怎會責怪她。


    “我以後一刻都不離開了,寸步不離,守在你爸身邊.......”


    媽媽的哭聲,近在耳邊,衛蘭卻聽得虛無縹緲,遠在天邊,突然,她的腳一軟,眼前一片漆黑,昏倒在了媽媽肩膀上........


    她累了,真的很累,心力交瘁……


    “小蘭,小蘭,你怎麽了?你醒醒,你醒醒.......醫生!”衛媽扶著女兒,焦急地大喊。


    衛蘭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踩在雲端上,雲朵柔軟輕巧,踩在上麵軟軟的,她露出微笑,可忽然,她腳下猛地一空,驚恐地從雲上跌落下來,她心驚膽戰,不停地喊叫。


    突然,她睜開雙眼醒來,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四周,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人握著她的手,靜靜趴在她的身邊,那是誰?一頭白發,媽媽嗎?不!不是!可是身影為何這樣熟悉。


    “媽媽?”衛蘭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呼喚著。


    躺著的人,蠕動了下身軀,直起身體,看到衛蘭醒來,驚呼一聲:“小蘭,你醒了。”


    是媽媽!是媽媽!可她的頭發?原來一夜白頭,是真的!


    “媽媽——”衛蘭抱著媽媽放聲大哭。


    “傻孩子, 別哭啊,醫生說你最近累到了,要好好休息,你再躺一會.......是我不好,不該給你打電話,害你擔心,才會.......”媽媽扶著哭泣的衛蘭躺下,給她蓋好被褥,自己隨即也抹去臉上的淚痕。


    衛蘭顫抖著的手,捋著媽媽額前的白發,抽泣不止。


    那一刻,她終於從失戀的陰霾中走出,她知道自己還有太多事,等著自己去做,她不能再頹廢下去,不能再悲傷落寞下去,她不能讓媽媽的一頭白發就這麽白了.......


    原來人長大真的隻是一瞬間。


    兩日後,衛蘭和爸爸一起出了院,衛蘭打了兩天的營養液,精神已恢複如初。


    衛爸單位的人來家裏看望了衛爸,並帶來一個好消息,就是單位照顧衛家,給衛爸提前辦理了退休,衛爸一月有三千元的退休金,這對衛家有了最起碼的生活保障。


    還有上次,衛爸住院的醫保也報下來了,有四萬多。


    衛媽又給衛蘭添了一點,湊夠五萬元,讓衛蘭先還給齊衡。


    從衛爸生病住院,齊衡幫前幫後,又經常來看望,衛媽心如明鏡 ,她看的出來,齊衡對衛蘭有情意,但衛蘭,似乎一直都在回避,不管將來怎樣,衛媽都不想自己的女兒空別人的情。


    當衛蘭拿著五萬元,來到齊家時,已恍如來生。


    “小蘭,你終於回來了,你爸爸怎麽樣了?”衛蘭剛進門,齊大娘便一把抱住瘦如紙片的衛蘭。


    “爸爸出院在家休養,已可以下床,”衛蘭對齊大娘笑了笑說。


    “謝天謝地,太好了,這病就是要養,慢慢調養會越來越好的,”齊大娘疼惜的看著衛蘭。


    康康已會說簡單的問候語,小家夥進步飛快,衛蘭晚飯後像往常一樣,給他做訓練。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晚飯後,衛蘭把那五萬元,放到了齊衡書房的書桌上。


    王姨說,齊先生這段時間很忙,每天都很晚才回來,有時加班太晚就在公司住,沒有回來。衛蘭不在的這段時間,家裏冷清了很多,幸好衛蘭現在回來了。


    衛蘭從書房出來,笑了笑,隻有她自己清楚,之前的衛蘭永遠都回不來了。


    後來的日子,她每天過的如重複,周一至周五上學,晚上去齊家做家教,周六周日回縣城老家,幫媽媽照料爸爸。


    衛蘭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爸爸越來越好,媽媽可以多點微笑。


    大三那年,四川大地震,她好像在電視上看到了他的身影,一閃而過,她祈求他一切安好。


    大四那年,她大學畢業,她想他應該也當兵轉業了,但是依然沒有聯係。


    他不在,他似乎又無時無刻都在,他在她心裏從未離開過。


    就這樣年複一年,她想著他的變化,想著他現在如何,六年的時光,轉瞬即逝。


    衛蘭早已大學畢業,回到了縣城老家,在縣城的收費站上班。


    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爸爸生活已能自理,隻是右手不能活動自如,走路有些一瘸一崴,但情緒穩定,媽媽每天攙扶著他,上下樓做康複運動,兩人牽著手,感情從未這樣好過,或許這就是少年夫妻老來伴。


    家裏欠的債在兩年前已還清,妹妹也畢業回來了,在縣醫院裏做護士,她和妹妹都有了工資。


    衛蘭終於熬過了,窮困窘迫的青少年期,漸入佳境,她無比珍惜。


    這日,在婚紗攝影棚裏,趙文靜挺著身懷六甲的大肚說:“要不是我懷二胎,說什麽也要給江汐當伴娘。”


    \"你家大寶給江汐當花童,也算是替母還願了,”衛蘭邊幫江汐整理著婚紗裙擺,邊笑說。


    “那怎麽能一樣呢,”趙文靜端起茶幾上的水,抿了一口:\"真沒想到,先結婚的會是我,我這二胎都懷上了,江汐才結,而衛蘭,你連個男友還沒有。”


    “是你太速度了。”江汐照著鏡子,抿了抿嘴上的口紅笑言。


    “都怪大寶他爸,大學沒畢業就讓我懷孕了,害的我婚紗都沒撈著穿,這剛減肥成功,又懷了老二,我什麽時候才能補辦婚禮,穿婚紗啊!”趙文靜抱怨道。


    “控製一下,別再懷上老三,穿婚紗的日子就不遠了。”


    “江汐,我發現你變壞嘍,你可還沒結婚呢,就被王琰帶溝裏去了,”趙文靜嗤笑。


    這時,王琰身著一身筆直的西裝,走了出來,非常帥氣。


    “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大琰哥這麽一打扮,頓時高大帥氣了,不過配我們江汐,還是略差了那麽一點,你說是不是?”趙文靜又接著調侃王琰。


    王琰傻笑的點點頭:“我老婆永遠都是最美的。”


    江汐含笑不語,幫他把脖頸處的領結,輕輕擺正。


    如果論外貌,王琰長相普通,配江汐傾國傾城的容貌,確實遜色了,加上個子一米七多點,中等個頭,又拉低了一檔。


    可他寵愛江汐時的樣子,給他的形象蹭蹭加分,頓時放萬丈光芒。


    “好,請新郎新娘進影棚拍照了,”攝影師喊道。


    王琰笑盈盈地牽著江汐的手,兩人一起進了影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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