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


    空氣淒厲哀鳴,鐮刀劃出圓弧形弧度,擦著亞瑟的鼻尖斜斬而過,差之毫厘躲閃。


    “沒有。”


    安妮看了眼亞瑟插回口袋裏的手,眉毛微皺,邁步上前。


    黑白裙甲移步時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我沒有生氣。”


    巨鐮橫舉,與肩同寬。


    【蒼白裹屍布】蘊含蠻橫凶暴力量,尋常塑鋼師根本難以駕馭,據說,上一任的行刑官【麻木】為了熟練掌控這把凶器,每日不懈研究,修行,嚐試溝通,消除其他一切愛好,苦心孤詣,耗費了一生的光陰,到最後也沒能完全展現它的力量。


    “……”


    亞瑟看著向自己走來的戰少女,臉上笑容愈發擴散,心跳加快。


    塑鋼世界麵臨可怕危機,比曾經預想的更加糟糕。


    解決危機是大人的職責,是強大者的工作,和後輩無關。


    即便如此,他還是希望看到安妮的成長,作為一名塑鋼師快速成熟,好比是期待鮮花在春天來臨前的寒冬盛放,並戰勝嚴寒。


    我?我當然會保護她。


    我甚至想說,不成長也沒關係,我來解決一切問題。


    可,那是自私。


    唯有安妮自己掌握力量,才能在災難中把握住命運,實現所願。


    對安妮的保護欲和對現實情況的理性認識,兩者間存在不可調和矛盾,亞瑟早已看清,看清之後,以他的性格,最後隻剩下一種選擇。


    “不要怪我。”


    “還有,我相信你,我會一直相信你,安妮。”


    “你是真正的天才,和我,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樣,你是天生的塑鋼師,能在三分鍾之內理解我花費三天看不懂的塑鋼技術圖紙。”


    “我不想束縛你。”


    戀巢的雛鷹無法飛翔,戀家的孩子沒法長大。


    “快些成長起來吧……不是為了我們的世界,而是為了你自身,為你的人生。”


    雙手張開,擁抱刀刃!


    空堂大開不設防,暴露弱點,此乃最愚蠢,最蔑視敵人的姿勢,大多用以誇耀。


    “在此之前,讓你提前適應下真正戰鬥的節奏。”


    “我會把戰鬥數據壓製到和你同等的程度。”


    聞言,安妮冰冷的目光深處閃過一絲認真,隱隱和懶惰挑戰自己時的眼神有所重合。


    不過,覺悟的純度,戰意的濃厚程度,天差地別。


    這也怪我。


    轟!!


    鐮刀如戰錘貫入地麵,亞瑟的動作和之前差別不大,不過閃避的幅度要大上很多,對裹屍布頗為忌憚。


    塑鋼師的力量百分之九十九源於頻道發生器,力量,速度,抗擊打能力等等。


    以安妮的防禦強度,被擦到邊會直接重傷,亞瑟能調整力量和速度,調不了體製,所以隻能不被打到了。


    碎石翻飛,亞瑟先前躺著的椅子被暴風衝擊吹飛,兩人四目相對。


    亞瑟雙腳騰空,身體騰空,雙手自然前伸。


    他的下一個行動,讓安妮沒能反應過來。


    啪。


    十指在鐮刀停下來的瞬間抓住柄,拉著身體往前突進,頭錐旋轉直衝安妮麵門。


    亞瑟旋轉的頭頂心在少女眼中不斷放大,大片烏黑長發跟著扭成螺旋形,如花綻放。


    鐮刀是大型兵器,被近身之後會難以施展,更糟糕的是,塑鋼師無法脫離頻道發生器,鬆手意味著同調率下降,意味著敗北。


    亞瑟憑借野獸直覺般【鬥爭本能】察覺勝利拚圖,下意識地展開行動。


    殘酷鬥爭廝殺,瞬間決出勝負。


    “亞瑟。”


    白光驟閃,亞瑟天旋地轉視野中瞥見安妮鬆開握柄的雙手,莫名的心下一跳。


    安妮從裙甲褶皺中拔出銳利短刀,斜刺亞瑟脖頸。


    勝負隻在瞬間!


    刀刃砍在亞瑟抵擋的右臂上,後者如水波彈開,放棄攻擊,安穩落地。


    “夠了。”


    亞瑟出聲,示意安妮可以停下了。


    他剛才用了幻想武技,【墨人流·水】,以安妮的戰鬥數據為基礎的話是無法使用的,勉強用出來也會導致重傷,最後還是輸。


    換句話說,同等水平的戰鬥中,亞瑟已經算輸了。


    “沒想到你還能在短時間內切換頻道發生器——呃,不是,已經夠了,你贏了,我道歉,剛才突然攻擊確實有點唐突,我錯了!”


    雙手各持巨鐮短刀,安妮放低架勢,嬌小身體釋放出層層律動,與兩件頻道發生器同時保持共振,沒有半點停止進攻的意思。


    驚人的戰鬥天賦!


    同時操控複數頻道發生器,簡直聞所未聞!!


    繼承斯卡雷特家族之名後,破繭成蝶,徹底蛻變,已經不再是曾經需要保護的柔弱空瓶症少女。


    “誠意。”


    安妮冷冷開口。


    “啊?”


    “道歉的誠意不夠。”


    一步步接近,以至於讓亞瑟都隱隱感受到些許壓力,額角滲出冷汗。


    安妮……以後恐怕會成為很恐怖的存在!


    這一刻,她的身影不再與懶惰重疊,其實質,是與冰冷塑鋼師完全不同的熱烈燃燒類型。硬要說的話,更接近於多蘿西!


    鋒利!鮮烈!永遠向前看,認真直率性格使得所行之事盡皆顯現出執念,貫徹信念。


    唔,除了被按下奇怪開關的時候以外,基本上安妮還是很溫柔的。


    嘛……所以我是真的惹她生氣了,雖然一早預想過結果,直到現在才有切身實感體會。


    “我應該怎麽展現誠意?”


    收斂起笑意,亞瑟認真道。


    “亞瑟現在還把我當成孩子,從那開始重新來過,首先,正視我,我們是平等的。”


    嘖,本來就是孩子,按照聯邦法律來算是這樣沒錯。


    “我們當然是平等的,人生而平等。”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不需要保護,也不想和亞瑟分開。”


    “沒關係,確實不需要保護,正因為戰鬥過才能理解。”


    斬!


    亞瑟輕巧躲過,緊接著躲過二次斬擊,身法腳步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雙武器戰鬥需要很好的協同,這已經不是單純塑鋼師技術能解釋的了,從未見過她施展此等技藝。


    “繼續。”


    “哈?”


    “我們繼續打。”


    “所以,繼續什麽,親愛的安妮小姐。”


    “不需要敬稱,安妮就夠了。”


    巨鐮橫擺,


    “你……”


    “在我徹底消氣前,陪我打到滿意為止。”


    不是說沒有生氣嗎?


    “三天後,餘燼哀悼會開啟緊急會議,到那時,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在沒有完成道歉的時候提出要求,是覺得無論提什麽我都會答應嗎?感覺我在亞瑟心中的形象缺乏威嚴,要求從那開始重新來過。”


    我的安妮終於迎來了反抗期!!


    心中萬分悲壯,表麵上作出最完美的笑容。


    “親愛的安妮,求求你幫幫我。”


    “……”


    “安妮?”


    “以後不準和我戰鬥,所以,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答應你,不,我保證。”


    “……嗯。”


    。。。。。。


    結果,兩人從早上打到了第二天淩晨一點。


    抱著深度疲勞,陷入沉睡的安妮回到宅邸房間,幫她換下裙甲,換上睡衣,簡單擦洗後放到軟軟的床上,蓋上被子。


    其實打到中午的時候,安妮已經完全沒有體力了,精神混亂,連帶頻道發生器都無法好好控製,全靠著毅力在支撐。


    長久的透支廝殺很傷身體,更何況兩人不是在模擬戰鬥,而是幾乎不留手的戰鬥,但亞瑟沒有阻止她。


    除開沒有真的動用全力下死手,近乎是全力以赴。


    如果真的處於同意力量層級,自己戰敗身死都毫不奇怪。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力量能改變的。


    而他,注定不能像人類那樣,毫無後顧之憂地享受理所當然的幸福。


    純粹意味著極端,唯有極端,才能直指強大。


    為了無止境的強大,舍棄所有,權限者之宿命,不可違逆的自我本願。


    或許,最開始那個“亞瑟”早已死去,存在於此的,是背負著“亞瑟”之名的怪物,灰海之狂熱信徒,天道法理,萬物秩序的維護者。


    這樣的怪物,注定不能有羈絆,而人所持有的情感,正是腐蝕純粹性的毒。


    一如安妮繼承家族意誌,完成蛻變,對權限者亞瑟而言,舍棄人之常情,斬斷人世羈絆的過程,恰如幼子撕裂繈褓,爬向荒誕殘酷宇宙的第一步。


    如蜜般溫水,使人無法不眷戀,它是故鄉,它是母親,同時,它成為阻礙視野擴張,扼殺更高等認知的無形屏障。


    對不合理的甜蜜,應當予以破除,棄置,由此獲得向上飛升的輕盈。


    凝視著少女昏睡中露出的滿足笑容,亞瑟默默起身,拉上窗簾,走出房門後輕輕關上。


    娛樂放鬆結束,接下來是修行時間。


    他在狀態技能之外,融合自身技術,開創出真正的殺招,以應對之後隨時可能到來的強敵。


    所有的“姿態”,以及所有的“武道”,前者是力量根基,後者是殺伐手段,二者結合,予以身體破壞性重壓的同時,完全展現出自身力量。


    最後再輔以灰霧排除一切的侵蝕抹消力量。


    因為其壓倒性的破壞力,物質世界個人力量所達成的廝殺奇跡,足以搬山填海,如神話傳說中鬼怪魔佛,其名為——【返正】!


    返正者,撥亂反正也,天地有序,人世有常,違序而反常者,霍亂世間,顛倒黑白,其亂法抗理,為天所不容,故必伐之!殺之!挫骨揚灰!扼殺消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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