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那老頭,前幾天被我給罵了。”朱三一邊打開本子一邊說,周玉挑眉,來了興致,問:“怎麽了?”


    朱三道:“前些天他拿了一遝單子過來,罵罵咧咧的罵你家兩口子半天,什麽難聽罵什麽,罵完了把單子丟給我,說是要報銷,我一看,300多的治療單子,再看,都是太平村開的,時間有長有短,加起來幾個月的。”


    “誰的單子?”周玉不解,朱三冷笑一聲,“你家老頭說,你們不給他錢,他生病了去他女兒家吃藥打針的錢,叫我把錢給他,然後再來找你們要,我要不是本村的,我都信了,他什麽身體我不知道?你兩口子什麽人我不知道?我當時就罵他,打一針5毛錢,拿三天的藥最多8毛錢,你這300多的隻要打針怕是半年都下不了床了,看你這罵人的精神比小夥子還有精神,你當我是傻子。”


    周玉心頭暗暗讚了朱三一下,朱三也是這個村裏頭不多的正直的人,周玉也一直很尊重他,朱三接著說:“村裏那些愛嚼舌根的在一旁還附和讓我給錢,他可憐,我直接就回他們,你們要是覺得可憐,你們拿出來,然後你們去找楊華要。她們就不說話了,我就連著她們一起罵了,真的是不攪亂人家的家他們不好過。”


    周玉歎道:“我們不好做人呀。碰到三哥你這種正直的還好說,不正直的就是在後麵附和著搞我兩口子,即使楊華知道是他老丈人的不是,他也不敢說的。”周玉擺出事實,楊華不是不敢說,應該是舍不得責罵吧,畢竟那是他先妻的父親。


    “老倌身上什麽時候不是二十,三十的傍身,我怕老倌有個大小事不願意向我們開口,我都叫楊華隨時問著,三塊五塊的給著。什麽時候讓他打針吃藥的錢都沒有了。”周玉有些氣憤,人家說苦誰不能苦孩子,自己家是苦誰都不能苦他爺孫倆。


    朱三也知道周玉的情況,道:“我告訴你家老頭,以後隻有村子上打針吃藥的錢我給賒,別的地方的單子不要拿來找我,我不認,也不敢找楊華報賬。”朱三指指打開的本子上,楊華哪行的名字,說:“今年一共還欠著15塊8毛。”


    周玉“嗯”了聲,這些年為還賬,省吃儉用的,身上的錢基本不會在身上停留一個星期就要還出去,吃藥打針能賒欠的就先欠著,有時候油水跟不上,成天的農活體力支撐不住,以至於後來周玉身體不好,即使身體不好,為了早日還清債務,周玉生病的時候總是要麽背著豬草籃子到村衛生所打一針接著下地,要麽下了地回來把裝滿豬草的籃子放在衛生所門口,打一針回家,長期以往,身體沒養好落下一身病,針打的多了,兩邊屁股都是硬的,針水都擠不進去。再後來換成靜脈注射,手上的血管最後都看不見了。


    想到這些,周玉心沉了一下,起來到櫃子圍成的房間取了錢出來遞給朱三,朱三數了數,壓低聲音道:“我聽說計劃生育的過了年就要來我們村查超生了,你家這算下來是三個,要叫楊華早打算。”


    周玉驀的想起這事,對呀,上輩子,自己就是生了小海,還沒滿月,計劃生育隊的就來了,說是不交罰款就要掀房子,拉兩口子遊街示眾,後排的朱美瓊家,男人以前還當過鄉長的,交不出錢來,瓦片被掀的滿地都是,男人嚇的躲了出去,後來交了5000元才消停,自己家也是東借西借交了3000元,最後還把自己拉去無麻結紮,那種痛,周玉現在想起來還會發抖。3000元不是個小數目,交多少全看計劃生育隊說的算。


    周玉點點頭,不多問,反正自己早知道這事的,朱三站起來,收好本子道,:“我還有下一家,就不坐了,記得跟楊華說,我都沒敢跟別人說。”周玉感激的點點頭,站起來送他,朱三擺擺手拒絕:“坐月子,不要出來見風了。”說罷,拉開木門出去,又趕緊關上。


    周母聽說計劃生育的要來,也緊張起來,“老招,怎麽辦,這些人可不講道理。


    “不怕,”周玉安慰母親,再來一遭,周玉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不過比別人先知道情況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提前也有個對策,這一次,那一刀萬萬是不能落到自己身上的。周玉上輩子想過,要是計劃生育隊來的那天,自己跟他們說,自己的家庭是重組的,三姓的,自己生了兩個並沒有違法,是不是就可以免罰了。


    但是麵對現實,這條是行不通的,按照計劃生育隊的作風,是毫無道理可講的,尤其是帶頭姓資的那個,人稱資老三,是個混不吝的,就因為他做事不留餘地,才讓他做的隊長,後來計劃生育取消後,曾經受他折騰的村戶可沒輕易饒過他,沒了權利,跟村裏人吵了幾句,愣是被村裏人夥同外村的追著打到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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