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這天,張家所在巷子的巷口北側東首第一座大院子內,掛著全新張府牌匾的大院內張燈結彩鞭炮齊鳴,一片片大紅裝飾彰顯今日的大喜之意。


    此刻的張府內外早已密集排布了許多桌椅杯盤,與之相應的是許多來客也絡繹不絕地上門賀喜,張維和張秦二人一直在裏外招呼親戚好友,忙得不亦樂乎。


    作為今日新郎官,張恒此刻已經在百名選鋒一司兵將的簇擁下來到了鞠府前,隨後,張恒就經曆了一係列讓他眼花繚亂的儀式,最後,終於將全副鳳冠霞帔裝扮的鞠荷給接上花轎往回走。


    待到新郎新娘回到全新的張府之中後,張恒就在湯輔德他們七個儐相的陪伴下挨個向到場的親戚好友們敬酒,除了家裏的遠近親戚,今日南京神機營中的相識同僚軍將都被張恒請來了,他們都以左部千總孫彪為首,而南京錦衣衛這邊的親朋好友就更多了,都是張恒他父親張維和他哥張秦的故舊至交,以及張恒自己的發小兄弟,最後還有南京京衛武學的三名教官和訓導以及剛剛辭去訓導一職回家備考會試的茆應秋。


    作為如今南京諸軍之中的頭名驍將,南京守備廳以張鏊,朱嶽,何綬為首的管軍大帥們雖然礙於身份不好親自到場,但賀禮也都一個不差地送到了,另外,今日二公主朱福媛也沒有出遊,而是靜靜地坐在柔儀殿內,並派人送來了許多金銀重禮,薑莉雖說也在柔儀殿內陪朱福媛敘話,但也同樣送了金銀重禮過來。


    在張府的一片觥籌交錯聲中,張府內外卻外鬆內緊地布置了選鋒一司的兩百兵卒守衛當場,以確保今日張府的絕對安寧。


    正當張府內的婚宴酒席熱熱鬧鬧地進行時,有一些人卻也盯上了此處。


    在錦衣衛中千戶所軍寨對麵五十步遠的路口處,有個酒樓名叫錦繡酒樓,由於靠近南京錦衣衛中千戶所的軍寨附近,所以平常便會有許多住在周圍的錦衣衛老少軍戶前來錦繡酒樓中吃飯喝酒。


    此刻錦繡酒樓中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有許多商人和鏢師都在酒樓中吃飯,此刻在錦繡酒樓二樓的靠窗位置正坐著兩個三十歲左右作商行掌櫃打扮的男子,這兩人正慢慢地吃著飯,同時還意味深長地看著此刻正有許多賀喜賓客進進出出的張府。


    很快,這兩人就將麵前的酒菜吃喝殆盡,兩人當中那個留有八字胡的人眼中閃著如禿鷲般的神色,朝對麵那長著茂盛絡腮胡的壯漢低聲說道:“魏住,這應該就是那南京神機營張恒張把總的府邸了,我剛才聽酒樓小二說,今日是那張恒娶妻的大喜日子,現在我倆吃飽喝足,正好過去湊湊熱鬧!”


    那被稱為魏住的絡腮胡大漢雖然看著十分粗豪,但他在聽到那八字胡男子話後,卻同樣低聲說道:“徐進舉,你唬我啊?!這次徐海大船主派咱倆來隻是讓咱倆瞧瞧這張把總是什麽路數,行事上有什麽明顯的破綻,我看你是想冒險進入張府探查吧?上次橋本一郎就折在張恒手裏!你也知道橋本一郎手下那幫倭人武士極其凶悍亡命,他們都被這張恒帶兵給平了!咱倆若是貿然進去,萬一要是被官兵給逮住那就別想活命了!”


    雖然魏住說得貌似頗有道理,但徐進舉卻低聲笑道:“咱們雖然經常打家劫舍,但也不能混成無膽匪類啊,咱來都來了總得去看看,實在不行咱們就在張府周圍轉轉聽點消息也好啊。”


    魏住聞言沒好氣地看了徐進舉一眼並說道:“行啊徐六公子,可咱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出了什麽差池,那您自己就兜著吧,我看在徐海徐大船主的麵子上,會盡量護你性命的。”


    這徐進舉聞言後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也好,那就走吧。”


    隨後,一副商行掌櫃模樣的徐進舉和魏住兩人就結賬出了錦繡樓,直奔張府所在的那條巷子而去,在經過錦衣衛中千戶所軍寨轅門時,值守在軍寨門口的錦衣衛兵卒們正忙著觀望張府的熱鬧場麵,看都沒看他倆一眼。


    看到不遠處那些錦衣衛兵卒鬆懈拉胯的慫樣,徐進舉自我感覺十分良好,他覺得今天或許可以在這張府的親事上大鬧一場,搶點財寶再走。


    本來心裏還有點忌憚的魏住看到錦衣衛中千戶所門口那些拉胯的錦衣衛值守士卒後,心裏也放鬆下來,照他估計,張府四周要都是這樣的慫包官兵,哪怕惹出點大事,他也有把握護著徐進舉全身而退。


    這麽想著,徐進舉和魏住就加快腳步經過錦衣衛中千戶所的轅門,直奔位於轅門西北二十步遠的張府而去。


    待到走近,徐進舉發現此刻的張府大門處有許多賀喜賓客進出,同時張府門口還有十幾個官兵在值守。


    徐進舉一向膽大包天,他此刻見狀便低聲對魏住說道:“咱倆先去過去碰碰,若是能混進去便是最好。”魏住也覺得可以渾水摸魚看看,所以他也點點頭,跟著徐進舉快步來到了張府門口。


    徐進舉和魏住剛剛站住,還沒抖落什麽呢,此刻正在門口領兵值守的總旗湯大勇就盯上這兩人了,湯大勇其他的不敢說,但他就是覺得眼前來的這兩人有點異常。


    此時徐進舉覺得很輕鬆,周圍的官兵在他看來就是張恒身邊的家丁,雖然家丁一般擅長廝殺對戰,但徐進舉認為自己這種老海寇已經完美偽裝成了商行掌櫃,現在前來試探一下毫無風險。


    就這麽想著,徐進舉就帶著魏住跟隨賀喜賓客們徑直往張府裏走,值守在門口的精銳火頭軍正在挨個檢查賓客們的請柬。


    待到徐進舉走到張府正門麵前時,那兩名火頭軍神情毫無波瀾,直接伸手一攔並不卑不亢地齊聲對徐進舉和魏住二人說道:“請二位貴客出示一下請柬。”


    此言一出,徐進舉頓時停步,魏住也隨之愣了一下,要說請柬,徐進舉當然沒有了,所以徐進舉隻好滿臉堆笑地說道:“二位軍爺,我們是昨日剛到南京的商人,今日在旁邊錦繡酒樓吃飯,見此處熱鬧非常,所以就過來看看。”


    聽到徐進舉的說辭,站在東側的那名火頭軍也沒惱怒,而是依舊板著臉說道:“二位抱歉,此處是張把總私宅,沒有請柬不得進入。”


    既然已經吃了閉門羹,徐進舉也不好堅持,便依舊堆笑道:“哦,原來如此,那我們就不叨擾了,我們這就走,嘿嘿。”說完,徐進舉就朝魏住使了個眼色,隨後徐進舉就帶著魏住離開張府門前,朝巷外走去。


    待到快步走出張府所在的小巷後,徐進舉就帶著魏住朝張府北邊的那條巷子疾行,同時,值守在張府門口的湯大勇在看到徐進舉向北走後,便立刻指揮周圍軍卒動了起來。


    徐進舉帶著魏住跟沒事人似地逛進了緊鄰張府北邊的巷子,一進巷口,由於左近鄰居基本都去參加張府的婚事宴席去了,所以四周空無一人,徐進舉見狀就得意地對湯大勇說道:“你看,這下咱的機會來了,你走小路繞到張府側麵一探,我在此處幫你放風,你看,如此行事,多完美。”


    親耳聽到徐進舉如此自私的安排,魏住並不惱怒,反而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隻見魏住輕蔑地看了眼徐進舉,隨後說道:“行,就這麽幹,不過,我看你說的無膽匪類,應該就是你吧。”


    說完,魏住便轉身進入小路直奔張府,徐進舉在被魏住諷刺一通後雖然皺了皺眉,但當下也沒好發作,於是他便當做唾麵自幹了,隨後徐進舉就躲在牆角,盯著魏住直奔張府側麵的院牆而去。


    通過小路來到張府後門不遠處,魏住發現後門也有兩個兵卒把守,不過魏住在江浙一帶搶掠村鎮時殺過的官兵可多了,這兩個官兵他可不放在眼裏,不過為了不節外生枝,魏住還是躡住身形,猛地一閃,衝到了張府後門東側的院牆旁邊,按理說,魏住衝進僻靜的側麵院牆後應該鬆一口氣並跳牆進張府看看才對。


    可此時此刻,湯大勇已經帶著十名兵卒好整以暇地在這側麵院牆的小巷子裏等著他了,魏住見狀大驚立馬就想回頭退出此地,可他一轉身便看到剛才還在張府門口檢查請柬的那兩名火頭軍也神色淡然地堵住了去路。


    眼見被官兵打了埋伏,魏住先是定了定神,隨後就笑著說道:“諸位軍爺也到這散心啊,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嘍,在下這就走。”


    此話說完,魏住剛要抬腳,湯大勇卻笑著說道:“別裝了吧,其他官兵畏敵如虎自然看不出你們的身份,可我們選鋒一司的弟兄殺過太多倭寇,你們這些撮鳥倭寇的模樣我們一眼就看穿了,你啊,束手就擒吧。”


    見退路已失,魏住立馬露出了倭寇習性,隻見他大聲凶吼道:“你們這些廢物官兵給我滾開,否則你們都會死得很慘!”


    湯大勇聞言笑得更燦爛了,他當即說道:“把這倭寇拿下吧。”湯大勇此令一下,兩邊兵卒便直接衝了上來,魏住剛抽出腰刀就被當麵兵卒直接格開,魏住後頭的兵卒此刻看都不看,順手就用刀背將魏住拍暈並捆了個結實!


    躲在一旁觀看形勢的徐進舉在發現魏住被圍的那一刻就立馬撒丫子逃出南京城了,連頭都不敢回。


    正在熱熱鬧鬧陪張恒敬酒的湯輔德聽湯大勇說他抓到了個倭寇奸細,便讓湯大勇用心審問後再報官交給應天府衙。


    湯大勇得令後也不廢話,直接上刑,這魏住雖然殺人越貨十分凶殘,但麵對廝殺更狠的選鋒一司兵將也隻能低頭認栽,基本上把自己的來曆和此行目的都交代了個遍。


    當應天府衙的捕快趕來將魏住押走時,張恒也聽說了此事,張恒此時剛敬完一輪酒,隻見他就坐在椅子上對湯輔德他們七人笑道:“樹大招風啊,兄弟們,咱們終於打出點名頭來了,以後咱選鋒一司廝殺傷殘了的兄弟,大家就看情況分別收為親兵和家丁看家護院吧。”


    當日的婚事洋洋灑灑地一直辦到傍晚,待到眾多賓客用了晚宴漸漸散去後,張恒他才算是清閑了些。


    見賓客們終於走得差不多了,張恒當場就朝椅子上一躺並說道:“我真沒想到今日成親會如此疲憊,我之前打倭寇時都沒覺得如此累人啊。”


    見張恒累得不輕,眾兄弟也紛紛笑著各自落座,隨後封奇就笑道:“你就知足吧,你今天都抱得美人歸了,咱們兄弟幾個還沒成婚呢。”


    躺在太師椅上的張恒聞言立馬說道:“你們也別急,我今日成親,你們也就快了,今日七位叔伯都來了,你們還沒看出來嘛,今日席間,在給幾位叔伯敬酒後,幾位叔伯羨慕之意溢於言表啊,我估計叔伯們已經開始在心裏頭操心你們的婚事啦!”


    張恒話音一落何肅就說道:“成婚先不提,你看看咱們這七個儐相今日幫你擋酒擋得如何,你幾乎沒喝幾杯,主要都是咱們喝了。”


    張恒聞言也點頭說道:“嗯,你還別說,今日你們幾個還真不是蓋的,平日裏沒發現你們這麽能喝啊。”


    這時張鴻就十分自信地說道:“瞧你說的,咱們哥幾個這叫真人不露相。”


    就在這時,湯輔德抬頭望月,隨後就說道:“兄弟們,天色不早嘍,該放新郎官回房歇息啦!”


    大家聞言紛紛大笑並起身揮別張恒,並嘻嘻哈哈地往張府門外走,張恒見狀笑了笑,隨後他就快走兩步進入內院。


    此時內院的西小院內張燈結彩分外喜慶,張恒徑直來到西小院正堂隔壁的臥房門口,張恒剛一敲門,臥房的門便開了,開門的是鞠荷的貼身婢女鞠葉,張恒平常在與鞠荷相見時,婢女鞠葉也常伴身邊,此刻張恒見狀就對鞠葉說道:“天色不早了,你早點去旁邊屋裏歇息吧,此處不用看著了。”


    鞠葉聞言就乖巧地對張恒行了萬福禮並說道:“是,少爺。”隨後鞠葉便去了隔壁房裏。


    當張恒進屋並關上房門後,他就快步來到了身著鳳冠霞帔並戴著紅蓋頭的鞠荷麵前。


    張恒專注地挑開紅蓋頭,頓時看到了鞠荷那開朗明媚的容顏,鞠荷此刻也看向了他,兩人四目相對,笑容相合,並緊緊相擁,當夜,花好月圓,陰陽順遂。


    正是:手握強兵,方可保境安民。佳偶有情,自然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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