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青蓮橋上為乞兒時,安泉最喜歡聽說書先生吟頌這首不知從哪代或哪世流傳至今的詞兒,他自是不懂詞間的意韻,隻是在說書先生每次淺吟輕詠的語調裏,心弦都能猛烈的顫抖一下,忍不住,眼眶就酸酸的。


    而說書先生每每吟罷,便會當浮數大白,然後酩酊大醉,倚於那張破舊的椅子上,睡著,呢喃著,有時醉夢中的雙眼會垂下兩行淚水。


    安泉和二狗子當時很不明白說書先生為什麽那麽大的人了,還會像小孩子那樣的哭泣,現在方知,情之一物,傷人不淺!


    甄無明的明心之氣正意之刀,難道真也抵不住這世間的一個“情”字?


    凡夫俗子,大多心性懦弱,人世別離情愁之苦,不堪忍受,


    意誌消沉,更有若那詞中的故事,一雁折殞,另一墜地自殺殉情。


    但禦刀境上,心誌頑如鐵石,化刀境上心誌更是若那堅金一般,雷打不動,侵蝕不腐,而這甄無明為什麽會對七國使者團大下殺手,甘於為大楚餘孽賣命?


    若說是仇無愧和索無命出現,安泉都不會意外,但甄無明的出現,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他沒逃過情關,為了“天”出頭,而這“天”應該就是此代大夢餘孽的孽首天楚夫人無疑。


    甄無明應該是知道“天”的身份的,而那饕餮大宴亦是當初對“天”的一個承諾,他之所以棲身財神宗為大供奉,便是為掙得那萬兩黃金,以為宴資,踐當年一諾。


    大楚餘孽若要興風作浪,這個天下必將大亂,遭殃的又將會是黎民百姓,甄無明亦該心知肚明,如此有悖天理之事,與明心,與正意,可謂涇渭分明呀,甄無明難道為了一個情字,違心背意,而不明?不正?


    饕餮大宴之上,“天”明顯是拒絕甄無明的,反倒是對他這個大財神挺“青眼有加”,安泉心裏也是明白,她想借助的無非是財神宗富可敵國的財力!


    無金無銀,寸步難行,更勿說一心想複國的大楚餘孽了。


    這“天”亦入化刀之境,並且乃是一風華絕代的人物,與她同輩的甄無明,索無命等都已近八十歲了,但她不知有何法門,竟是駐顏有術,雖當時以薄紗籠麵,卻亦難掩其國色之姿,天香之容。


    想那甄無明,索無命,仇無愧,童無顏甚至於包括已歸西的步無言,無一不是當世的絕頂人物,但很明顯,這些人與“天”肯定曾經有過什麽故事,他們或明顯或含蓄的俱鍾情於“天”,這個“天”,真的是很不簡單啊!


    安泉佇在山頭上想著,搖了搖頭,情之一事,害人菲淺,盛夏和俞清婉的那段孽緣就是個例子,但甄無明若因情而不顧明心正意,安泉還是很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理解。


    前方,七國使者團仍在緩緩前行,站在車廂上東張西望的齊天路亦已跳下車廂,畢竟將至晌午,烈日高懸,他可不想被曬成個大黑臉。


    安泉身形一動,轉瞬又出現於前方的山頭之上,卻已經是超過了車隊,神識刹那放開,瞬間探知方圓百裏,並無高手埋伏潛藏,大楚殺手應該是知難而退。


    以甄無明的境界和見識,可以判定出他是神刀境高手,而那魔道刀三修的高手被小怪物一刀穿心,已是死透,甄無明的身份也被他喊破,所以甄無明該是知難而退了。


    如此,七國使者團該是安全無虞了,並且安泉已讓小怪物隱藏於渡厄刀意,暫居於封印卷軸之中,即便他現在離開,七國使者團也有這個超級保鏢護著呢。


    安泉想了想,打算先行一步,到吳韓交戰之處看看情況如何,七國使者團昨天在天和城中落腳,守城吳將肯定會遣人速速回天海城中送信。


    如此,吳皇肯定會加強對大韓的攻勢,若在七國使者團來之前,一舉攻入漢川城中,將大韓收入囊中,這七國使者來也是白來了,隻能眼巴巴看著大吳攫取勝利果實。


    安泉想著,精騖八極,心遊萬仞,淩空虛渡,幾眨眼的功夫,已將使者團遠遠甩在了身後。


    安泉數月前為要帳曾由大越南下,過大趙,經大吳,至大韓,來回間已是輕車熟路,加之無天大法愈領悟愈是純熟,尤其是這精騖八極,心遊萬仞,已是悟地神乎其神,順著腦海中的“地圖”,可謂是想哪到哪。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已入得吳境,然後徑直取道前往大韓,再一盞茶工夫後,伯玉城的輪廓已出現於視野之中。


    然後,震天的殺聲衝入耳中,安泉徑直淩虛到了吳軍營中最高的了樓之上,兩記手刀將正在觀察伯玉城中情況的吳兵打暈,他則扶欄俯望,眉頭漸漸皺起。


    伯玉城頭,盡染腥紅的鮮血,密密麻麻的吳兵搭了三四十個高梯,正疾往城頭攀援,城頭頂上的半空之中,二十餘位禦刀高手正禦出刀氣,悍然廝殺,尤其是在廝殺中,不忘禦刀俯衝而下,有的是殺向城頭堅守的韓兵,有的則殺向爬高梯的吳兵,刀氣縱橫間,不是城頭上韓兵的頭顱亂飛,就是高梯從中而斷,吳兵下餃子的墜下,被摔的骨斷筋折,甚至於腦漿迸出,直若人間煉獄,令人不忍睹卒。


    伯玉城上,韓兵傷亡慘重,安泉可以看到,有些地方竟開始有老者和少年仗刀出現,顯然是城中百姓開始充當兵卒守城,但一上得城頭,登被嚇呆了,有的被血腥氣熏地是嘔吐不止,而不時有刀影掠下,管他是官兵還是百姓,不是梟首,便是穿心地來上一刀,隻圖一擊必殺!


    安泉從未見過真正的戰爭,原來竟是比傳聞中的更加慘烈,更加慘絕人寰,簡直與血肉絞肉機無異,生命在此時,廉價的不值一提。


    大吳的兵馬還在不絕而來,而大韓已經開始在派出尋常百姓守城,看大吳這瘋狂的攻勢,伯玉城將很快會被攻破。


    這兩國都擁有化刀境上高手,大吳輪回刀宗宗主雍連城並未出現,而大韓金靈化刀的柏空之亦沒出現,應該是形成製衡,都沒出手。


    安泉在考慮是否該出手保下這伯玉城,他亦知道這伯玉城的重要,大韓一旦失守,大吳將長驅直入,直取漢川。


    伯玉城頭,明國公明瀾被國公府的一位禦刀中階高手護於身後,


    這位高手渾身浴血,高度緊張,緊盯著半空,防著有大吳高手突然衝下,襲殺明瀾。


    早些時候,兵部尚書範劍,神銳兼神武刀衛營統領莊運泓,神鋒刀衛營統領楚懷英等人見勢不妙,已率手下匆匆離開了伯玉城,若非昝無咎、鞏無固、許無久這三大大韓皇族供奉的禦刀巔峰高手還在力敵大吳的諸禦刀高手,怕是這城已經被破了。


    眼下,明擺了是大勢已去,那三大供奉隨時可抽身離開,明瀾眉頭緊鎖,難道伯玉城的百姓真將要遭受屠城之厄!


    “國公,我們還是離開吧,城怕是要守不住了。”那禦刀中階再度勸道。


    明瀾隻見城下,吳兵依是蜂湧而來,這大吳明顯是做了充裕準備的,不像大韓倉促應戰,吳兵已經開始爬上城頭,那些仗刀的老百姓,青壯已死傷大半,那些老人少年幾乎上來就是在送死。


    “唉,我們走吧!”明瀾長歎一聲,黯然說道。


    那禦刀中階放出刀氣,將爬上城頭的吳兵殺盡後,終是禦刀氣載了明瀾,破空而去!


    有人見明瀾離開了,頓絕望喊道:“逃吧,明國公也走了,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吳人要屠城三日了!”


    話出口時,隻見吳兵又紛紛仗刀由高梯爬上城頭,虎狼般殺至,大韓守城者頓是全部潰散,亡命逃竄,伯玉城頭,失守!


    屠城三日?


    安泉的氣機一直鎖定於城頭之上,明瀾的無奈離開落在他的眼中,而屠城三日之語,亦落於他的耳中。


    屠城屠的亦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憑什麽要讓全城無辜百姓承擔此大禍,吳皇瘋了嗎,竟要施以這毫無人道的屠城之舉!


    安泉一腳踢飛圍欄,淩虛邁步,下一瞬已出現於城頭之上,他單掌在臉上一抹,易容變形,無天大法之行仁蹈義,嶽峙淵渟,霍然流轉,勢若大嶽的雄渾氣機浩瀚而出,方準備展開殺戮的登城吳兵頓若被高山阻擋,猛衝之下,反被震地皆又掉下城頭。


    安泉獨佇於城頭之上,流水心刀刀意漫散開來,幾十架登城高梯瞬被“流水心”刀意斬為尺長的短木,正登梯子的大吳刀兵們下餃子似的掉落,俱被摔地慘叫連天。


    而遠遠觀望,自覺勝利在望的大吳兵將們,刹那如同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紛紛望向伯玉城頭,隻見一灰衣少年獨佇於染滿鮮血的城堞之上,守城韓兵卻是一個也不見了。


    偌大的伯玉城城頭之上,就僅有這樣一位灰衣少年守著,但給人的感覺卻若一座大嶽,任誰,也無力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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