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誠去村裏走一圈,空氣中除了燥熱還飄著烤蝗蟲的味道。


    隻見家家院裏、村子裏的空地上都鋪著席子,席子上曬著厚厚的蝗蟲。


    密密麻麻,數量太多有點瘮人。


    周誠撇開視線。


    他矯情,不到山窮水盡那一天,除了蜂蛹實在吃不下這些個蟲子。


    家裏網到的蝗蟲他打算過陣子送人。


    大麵積的蝗蟲被捕捉的差不多,但還是有不少漏網之魚,村裏的雞鴨鵝吃了圓滾滾。


    最近村中的婦人又開始熱衷起孵化雞仔鴨仔。


    一些人家喂的狗自食其力,自己在田間地頭和林子裏逮蟲子吃。


    照西縣新上任的縣令還算給力,執行彭敬的命令,鼓勵百姓無論用何種方式一定要奮力抗擊蝗災。


    本是淒風苦雨的旱災蝗災,首次讓照西縣的百姓們樂開了花。


    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不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腦袋,樂瘋了。


    全都摩拳擦掌等著下一波蝗蟲的到來。


    總之有多少吃多少。


    周誠覺得挺好,這樣以後鬧蝗災大家就不會坐以待斃,甚至連踩死一隻都認為會觸怒上天。


    能把蝗蟲吃到絕種是最好不過的。


    周誠美滋滋地想,讓大家再抓一波天氣涼快點就得發動大家挖深河道築起堤壩,為後年的水患做準備。


    不說種糧食,起碼家園不能被大水給衝跑。


    周誠抹了把臉,慶幸自己穿越到的是北地,四麵均是物產豐富的大山。


    一年有半年時間在貓冬,即便是幹旱冬日也會下雪,隻要儲存夠糧食和半年的飲用水,完全可以躺平。


    若是穿越到平原地帶,有這麽多災害,不累死也得去逃荒。


    三年的辛苦沒有白費。


    按照他剛來時所看到的書中的描述,若非他做這些事,這時候十裏八村的人都已經往南方逃荒去了。


    至少目前整個照西縣和附近兩個縣的百姓,除了有錢人家遷到富饒的城鎮,其餘的普通百姓沒有一個逃荒的。


    周誠很有成就感。


    但這樣的滿足感並未維持多久。


    照西縣湧入了大量從北狄逃過來的牧民。


    蝗災是從北狄人的大草原蔓延過來,草原被蝗蟲啃噬隻剩黃土,牲畜大量死亡,無以為生的牧民便往鄰國逃。


    北狄人血脈裏帶著彪悍野蠻的基因,跟普通流民不同,所到之處燒殺搶掠,與土匪無異。


    更甚至還將邊境上手無寸鐵的百姓賣給北狄貴族做奴隸。


    “大郎,若是北狄人來到咱們這兒可如何是好。”


    裏正憂心忡忡,眉心的豎紋能夾死蚊子。


    周誠眼神冰冷:“朝廷自身難保,我們隻能自救,唯有團結起來才能守護家園,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當今天下大亂,多地發生農民起義,像杜武這樣的梟雄不止一人。


    周誠兩輩子都沒大誌向,主要是智商不夠,隻有做普通人的份。


    穿越過來腦子沒變,亂世出梟雄這句話用不到他身上,搞不好就成了炮灰狗熊。


    做了這麽多隻有兩個願望,一是百姓衣食無憂,二是有片瓦遮身不需承受逃荒家破人亡之苦。


    他不殺人,許氏周信等人雖不是他直接殺的,但他們的死有他在背後推動。


    無論是異族人還是本朝流民,若要侵犯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家園,他不介意做個劊子手。


    裏正啞然地看著他。


    殺人,對一個本分活著的農民來講,他連想都沒想過。


    周誠神情嚴肅:“叔,難不成因為北狄人跑過來你就想讓幾個村子的百姓都去南邊逃荒?”


    裏正下意識搖頭:“不想。”


    做了這麽多準備,有吃有喝還逃荒,想想都不甘心。


    “好,那從今日起必須三餐吃飽,除了老弱婦孺,所有人都要習武守衛家園。”


    隻有吃飽了才有力氣跟人北狄人對抗。


    時間倉促,學點技巧性的招數也能增加活下來的概率。


    裏正被周誠肅穆的神色震住,呆呆地看著他:“誰教咱們習武。”


    周誠:“我和我媳婦。”


    天下大亂,除了管好自己和家人,實在無能為力。


    北狄流民是會往南下還是往大營子溝來無人知曉,隻能提前預防守護好自己居住的這一片淨土。


    周誠隻管出主意,裏正負責下命令召集人手。


    一時間村民們又從抓蝗蟲的熱情中轉到保衛家園的激情中來。


    李芙蕖跟她師父學的主要是箭術,打鬥方式簡單粗暴但非常實用。


    但有個弱點,那就是靠力量取勝,對方若是個力大無窮的漢子,這方法就不大管用,兩下就能被對方幹翻。


    周誠將自己前世學的一些智取的招數,教給她和李大壯以及黃家兄弟。


    再由他們去別的村教給村民們。


    如今是抱團取暖,隻有學的人越多,打敗敵人的勝算就更大。


    這兩三年在周誠的帶動下村與村之間的人都非常團結,不管如何內鬥跟外村有矛盾時便會一致對外。


    對於囂張闖入殘害同胞的異族流民決不姑息。


    銀盤似的明月高懸,阿木爾騎著馬風塵仆仆的來到大營子溝。


    被十幾隻狗死命追著狂奔到周誠家外。


    “周誠,李芙蕖。”


    動靜太大,三家人都醒了。


    李芙蕖聽到阿木爾的聲音遲疑了一下開門出來,往她身後看了看,出聲讓狂吠不止的狗安靜下來。


    “阿木爾,你一個人來的?”


    阿木爾也是北狄人,李芙蕖眼神帶著一絲防備,提防她跟那些北狄流民一夥兒,在村裏殺人搶糧食。


    阿木爾跳下馬,呼吸不穩地說:“李芙蕖,有兩個部落的男人要來照西縣搶糧食,我來的路上還遇到另一批人,你們要多當心。”


    阿木爾跟周誠換了糧食,原想找個土壤肥沃的地方,待春暖花開後便種下,再也不做逐水草而居的牧民。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人生沒有想象中那麽順利。


    她第二次跟周誠做完交易回到草原,弟弟妹妹已經被人殺害,家中所有牲畜和財物消失無蹤。


    她用了三個月時間找到殺害弟妹的凶手,手刃仇人後獨自一人在草原上流浪。


    沒了親人萬念俱灰,活的如同行屍走肉。


    路過一個部落無意中聽到部落裏的人要去照西縣搶奪糧食,並搶些兩腳羊回來做奴隸和儲備糧。


    她突然想到周誠和李芙蕖。


    別人的死活與她無關,但這兩人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不想他們死。


    阿木爾立即策馬去大營子溝通風報信。


    李芙蕖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一驚。


    她去過庸國,一個部落的大概有兩三百人左右,比這邊一個村子的人還多。


    兩個部落的成年男人,起碼有一兩百人。


    這些彪悍的異族人,三四個村民未必能打倒一個。


    一次來這麽多人,若是一個村一個村的殺,那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李芙蕖的心沉到了穀底。


    晚幾步出來的周誠聽到阿木爾的話心也沉了下去。


    “阿木爾,多謝你大老遠跑過來告訴我們這些,還沒吃飯吧,快進來。”


    周誠想跟她再打聽些消息。


    阿木爾騎了一天的馬,就吃了點肉幹,這會兒確實是餓了,周誠不懷疑她有不良居心,她暗暗鬆了口氣。


    畢竟他們北狄人跟大亓朝的百姓雖然有通商往來,實際上兩國軍隊年年都會交戰,算是敵人。


    尤其是當下北狄人在照西縣濫殺無辜。


    她出於好心想報答周誠和李芙蕖的救命之恩,但他們信不信她,她心裏沒底。


    陳芸娘和李芙蕖去灶房給阿木爾做吃的,周誠跟阿木爾坐在八仙桌前跟她打聽庸國的情況,以及北狄流民大概到哪個村子。


    阿木爾據實以告:“照西縣雖然遭了旱災和蝗災,但跟滿目瘡痍的庸國比強了太多。”


    除了地裏沒有莊稼,田地河床幹涸外,所見百姓臉上沒有絲毫淒苦之色。


    不難猜出百姓做足了準備,起碼比起忍饑挨餓的北狄人過的好。


    不然早就拖家帶口逃荒去了。


    周誠心想,無論如何也不是北狄人過境殺人搶奪的借口。


    “誰活著都不容易,但也不能作為殺人搶奪糧食財物的借口。”


    阿木爾沉默,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殺她的弟弟妹妹不是別人,正是在她家的下人。


    覬覦她家的財產,趁她出遠門夥同外人殺了她的弟妹,變賣她家所有財物。


    阿木爾厭惡濫殺無辜的人,但那些施暴者畢竟是她同族的人。


    她不想周誠和李芙蕖有事,可也不會去殺跟她無冤無仇的同族人。


    “周誠,你們還是去南方吧,等天下太平了再回來。”


    周誠點頭:“好,我會考慮的,阿木爾,多謝了。”


    阿木爾吃了兩碗粉,又叮囑了幾句便連夜走了。


    周誠負手站在大門口,抬頭望著滿天星鬥。


    李芙蕖伸手握住周誠的手,幽幽開口:“相公,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周誠怕死,可他也不想腦袋上隨時懸著一個大石頭。


    確實,隻有主動出擊才能將主控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周誠側頭看她:“我正有此意。”


    北狄草原到大營子溝有一百多裏,據阿木爾所說,北狄人已經洗劫了四個村子,用不了多久便會到永豐鎮。


    永豐鎮的隔壁就是陳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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