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最後一縷餘暉消失,海風驟冷,大片的礁石灘融進夜色,黑漆漆的如同沉睡的怪獸,也很好的將所有活動的人影籠罩。


    忽有一束流光劃過天際,速度極快,朝南域大陸的方向飛去,行至那片昏暗的海域夾角時,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麵突然湧起萬丈巨浪,頃刻化作數十條巨龍,聲勢浩蕩,咆哮著衝撞下來!


    與此同時,昏暗的海麵上光芒大盛,一頭籠罩在火光中的金烏神鳥自後方急速飛來,翼展遮天,如同在夜幕的海麵上有升騰起一輪大日,極盡璀璨。


    三足金烏長嘯一聲,張口噴吐,萬道劍芒齊發,攜無盡殺機,轉瞬即至!


    這場襲殺來得毫無征兆且速度極快,前後路皆已被封,閃避無門,隻能硬扛!


    來人厲喝一聲,雙手結印,刹那間仙光浩渺,自他身後迅速撐開一片淨土世界,風雪寂寂,萬物凋零,這股凋零之意急速擴散,自成天地,竟硬生生抗住了來自兩方的攻擊。


    風雪淨土中,白衣高冠的琅琊衣袍與黑發狂舞,雙眼中有道韻流轉,愈發顯得如同天神般高貴,神態卻沒有多大變化,似乎對於這場截殺並不意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果然,肖潛,你也在這裏。”


    三足金烏展翼焚天,手持重劍的黑袍青年從中飛出,眉目冷厲,冷笑道:“都是老熟人了,這招呼打得可有些多餘!”


    琅琊笑意不減,側目看向一旁立於海浪巨龍頭頂的執劍女子,罡風吹起衣裙獵獵,麵容寒霜,自有一番絕色風姿。


    “薑嬋,說真的,這世間能入我眼的女子不多,你算一個,若非你執意與我為敵,一株霜天草我送你又何妨?”


    “我要的東西會自己拿,用得著你來送?”薑嬋冷笑一聲,楓丹劍脫手,頃刻化出萬千劍影,在虛空中構成一組巨大的劍陣,伴隨著足以割裂虛空的淩厲殺機,轟然降落!


    萬千劍影墜落,恐怖的氣息竟逼得空間都暫時停滯了下來,淡淡的女聲隨之落下。


    “我這青蓮劍陣自修成以來還未曾用以對敵,看在老朋友一場的份上,這第一場對戰,送你了!”


    千秋自負逍遙境,劍落江海出青蓮。


    青蓮劍尊一生灑脫自負,於劍之一道已走出自己獨有的一條路,借符修陣道與劍法相融,首創劍陣一道,以劍為陣,以陣為劍,劍本殺器,以此起陣,威勢倍增,修至大成,即便是準帝也未嚐不可一戰!


    青蓮劍尊留下的那枚劍種中,除劍法傳承之外,也包含了他當時所有的劍道心得,至於能悟得多少,隻看後來者的造化。


    因有悟道天心樹的加持,薑嬋僥幸悟得其中一二,修習至今,終於有所小成,雖與青蓮劍仙的原版劍陣差距甚大,但也足以令她在同境劍修中獨占鼇頭。


    劍陣殺機磅礴,如此威勢,已經超過了屬於化神境的力量,即便麵對合體境聖王,也可不落下風!


    麵對如此絕頂殺機,琅琊放聲大笑:“說的好!二位如此盡心款待,我豈有不奉陪之理?”


    話音未落,琅琊雙臂一震,身後的風雪淨土法相突然光芒大盛,轟然爆開!


    修士所修法相都與本體同源,如此自爆法相的操作薑嬋也是第一次見,登時臉色一變,海浪再次掀起,困鎖空間。


    太陰之源控天下萬水,在海上,就是她的主場,琅琊若想逃,隻要他還未出海,就在她的控製範圍之內!


    琅琊的法相自爆掀起一陣劇烈的海潮,空間大片撕碎,極盡的絢爛中,已經成形的青蓮劍陣落下,金烏振翅,太陽天火焚成一片天地火海。


    待光芒散去時,琅琊的身影已經消失,原地還殘留大量的靈力波動,在薑嬋的感知中,並未發現琅琊有逃離的方向。


    死了嗎?


    薑嬋眉頭一皺,直覺不妙,心頭一動,猛然抬頭,此時上空也傳來了琅琊的笑聲,無數細碎的金色光點從四麵八方匯聚起來,以薑嬋絕佳的目力,能看清那是一隻隻金色的小蟲,這些蟲子逐漸聚攏,勾勒出人的輪廓。


    不過數息,金光褪去,從中走出的人影,赫然正是剛剛已經死去的琅琊,長發披散,貴如神子。


    肖潛瞳孔一縮,道:“不滅金身蠱,原來你也是九黎傳人。”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展示蠱術!”琅琊大笑起來,一隻潔白寶瓶從眉心處飛出,迎風而漲,一股恐怖的滅世之氣從中溢出,令人望而生畏。


    “沒有煉妖壺又怎樣?入我祭道瓶中,一樣可助我祭道長生!”


    薑嬋看著那隻潔白寶瓶,隻覺有種熟悉之感,似乎正是由當初下界虛雲國那隻屍妖的骨骼所煉製而成,雖然隻是煉妖壺的仿品,但從這散發的恐怖氣息來看,也同樣不容小覷。


    薑嬋目光一沉,再度操控青蓮劍陣向琅琊圍殺而去,後方金烏啼鳴,殺劫再至!


    沉鬱的夜幕大海上,大戰再度爆發!


    據此百餘裏處,風厲行踏空而立,遠遠觀戰:“九黎傳承,太陰之源,太陽天火,嘖,可都是好東西呢!”


    “那位後麵可是藥王宗,你真不怕江淵找上門來?惹怒一個大宗師級別的丹修,除非你逃到妄愁海,否則這輩子永無寧日。”身後有人譏笑道。


    風厲行眼睛微眯:“誰說我是找肖潛麻煩的?我明明是來幫忙的。”


    對方繼續嗤笑:“江淵你惹不起,難道白玉京你惹得起?”


    風厲行瞥了對方一眼:“琅琊死在肖潛和那薑姓女子手裏,與我有何幹係?”


    風厲行摩挲著手中一支三寸長的玉枝,玉枝通體晶瑩,仙靈縹緲,極為不凡,但若以秘法細看,會發現這截看似完美的玉枝內部有一道裂痕,雖然作為煉器材料依然是上品,但道則不全,終非完美。


    本以為撿了個大便宜,結果是自己看走了眼,雖然有內裂的玉樹瓊枝價值也足以購買那株霜天草,但空歡喜了一場,總令他十分窩火。


    風厲行冷笑一聲,在他麵前耍花招,真當他是吃素的?一點後手都沒準備?


    此時那片海域之內,三人激戰正酣,琅琊手持祭道瓶,誓要將二人就此煉化。


    而薑嬋已經開始擔憂,這場戰鬥拖的時間已經太長了,不能再耽擱了,須得快快結束,帶霜天草返回毗羅海。


    “肖潛,借我一縷太陽天火。”


    此時的琅琊也並不輕鬆,不滅金身蠱雖妙用無窮,但維持這種形態的同時,蠱蟲也在吞噬他的靈力,若不能速戰速決,反易傷己。


    正當他準備調動靈力全力一擊時,身體某處突然傳來異樣,像某種尖銳的物體突然刺入靈魂,使得蠱蟲瞬間暴動,轉而開始啃食他的靈魂,劇痛萬分。


    琅琊臉色劇變,飛快將手上的儲物戒指脫離,在感應到是哪裏出了問題之後,頓時臉色陰沉,咬牙大恨:“風厲行!老東西你找死!”


    素聞風厲行此人品行不佳,他此次交易之後已經多番查驗過,抹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靈魂追蹤印記之類的東西,結果還是著了這老東西的道!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


    蠱蟲的靈魂啃食使得他的靈力氣息在迅速低落,忽然一股極大的心悸之意傳來,琅琊匆忙抬頭,隻見眼前一輪黑白交織的無眼陰陽魚磨盤已經成形,緩緩旋轉之間,消融一切的滅世之氣顯現,令他一瞬手腳發麻。


    琅琊吐了一口血,他的不滅蠱身已經不能再維持下去了,若硬接著一記陰陽魚當必死無疑!


    雖心有不甘,但琅琊還是一咬牙,抽身後退。


    然剛一轉身,便見一片焚天火海,其中黑袍青年踏火而立,神情冷漠。


    回頭,天地虛無,隻剩那一輪涇渭分明的陰陽二色碾壓而來。


    琅琊駭然,臉色蒼白,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


    天地無聲,強勁的罡風氣流向八方擴散,海麵倒灌入天穹,電閃雷鳴,茫茫混沌下,此間陷入了一場不短的極晝。


    暴雨落下,海麵灑落大量的鮮血,祭道瓶裂成兩半,變得晦暗無光。


    這件法器廢了,琅琊的氣息也消失了。


    薑嬋臉色有些發白,手中是一枚漂浮的儲物戒指,在琅琊準備逃遁的時候,這枚戒指被落下了,破開封印,盛放霜天草的玉盒正在其中,打開確認藥草無損之後,薑嬋才鬆了一口氣。


    肖潛的身影閃現,對薑嬋搖頭:“並未找到琅琊的靈魂碎片。”


    按理說,在那樣的攻勢之下,琅琊怎麽著也得死了,但一切結束之後,屬於他的道則之雨並未降下。


    他真的死了嗎?


    薑嬋不確定。


    琅琊此人行跡詭異,又得了九黎的蠱術傳承,越發難以捉摸。


    為了確保無後患,薑嬋讓等待在外的玄曇念了幾篇超度經文,琅琊要是沒死幹淨的話,讓小和尚幫他幹淨一下。


    待一切完畢之後,天邊朝霞已初升,風平浪靜。


    數道神虹破空,朝毗羅海方向飛去。


    過了許久,這片空蕩無人的海麵上突兀的出現兩道身影,其中一個,正是旁觀了全程的風厲行,手掌一動,裂成兩半的祭道瓶被從海底撈出,喃喃自語:“好一件至寶,可惜了。”


    風厲行轉頭,看向幾人離開的方向,目光難測,對身後之人吩咐道。


    “給白玉京送個信,該怎麽說,應該不用我教你。”


    那人怪異的瞅了他一眼,拱了拱手表示服氣:“得,論當陰險小人還得是你。”


    天光大亮,此地已經沒了人影,隻餘大片的礁石灘,被風吹得嗚嗚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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