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藍色的毗羅海下,有一處特殊的海底空間,地形寬闊,上有一座古老的石祭台,這是鮫人一族的祖地祭壇,此時祭台上正躺著一名八九歲摸樣的鮫人女孩,眉心的海浪靈紋璀璨,似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蘊藏於下。


    這股巨大的力量正在迅速高漲,而鮫人女孩的身軀已經無法承受,皮膚上布滿傷口,如同一隻即將裂開的瓷瓶。


    身體即將被撕裂的極端痛苦下,玲瓏的意識已經陷入沉睡,氣息微弱。


    祭壇下方,年老的鮫人長老帶領剩餘為數不多的族人守護在此,此時距離薑嬋等人離開毗羅海時定下的三日之期已經隻剩一個時辰。


    若一個時辰之內他們還沒有回來,便代表此次的傳承失敗,玲瓏的身軀會被撕裂,消散成毗羅海上的一朵浪花。


    鮫人們圍坐在一起,默默等待,他們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的一切安排,那幾個人族是否真的能救回鮫後,又或者是不是欺騙了他們,帶著他們最後的積蓄離開了。


    即便是最壞的結果,他們也已經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傳承若失敗,鮫人一族也將徹底從世間消失,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再去等待一位新的鮫後出現,外界那些虎視眈眈的目光,也不允許他們繼續等待。


    有年輕的鮫人少女在輕輕吟唱,歌聲空靈而幽遠,穿過彩色的珊瑚叢,穿過碧藍的海域,遠遠的向遼闊的天空飄蕩而去。


    時間在慢慢流逝,鮫人長老眼中的光芒也漸漸黯淡下去。


    祭壇上的玲瓏身上的裂痕愈發密集,隨時可能裂開。


    鮫人長老眼中淚光湧現,向著祭壇的方向虔誠祈求,先祖有靈,望護我一族不亡。


    就在鮫人長老滿心悲戚之時,水波忽然劇烈的震蕩了起來,數道強橫的氣息正急速朝此地衝來,眾鮫人一瞬慌亂,匆忙起身,神情緊繃。


    長老也一瞬緊張起來,此時出現的,到底是回來救鮫後的?還是趁機來獵鮫的?


    長老迫切希望是第一種,為此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祈求先祖。


    水波一蕩,來者很快出現在眼前,看清來人的一瞬,鮫人長老潸然淚下,狂喜萬分。


    碧藍水波下,三大一小四人踏水而來,其中黑袍青年莞爾一笑,取出一隻玉瓶遞出:“幸不辱命。”


    目光穿過人群,薑嬋一眼看到了躺在祭壇上的玲瓏,雖然此刻她氣息微弱,但好在一切來得及。


    從臨淵角離開之後,本該立刻趕回毗羅海,但途中遭遇一群散修追殺,在外海,被人追殺奪寶乃是常事,並不稀奇,雖然並非勁敵,但始終是些麻煩,為保證不耽誤玲瓏的覺醒,途中肖潛直接起爐,煉製好元靈丹,一路疾行,終於在最後關頭趕回。


    鮫人長老此刻滿心狂喜,無心去組織亂成一片的族人,接過玉瓶,見溫養其中的元靈丹,頓時雙手交疊與胸前,朝來人的方向深深俯首:“鮫人一族,當永記閣下大恩,永不相忘!”


    終於等到元靈丹,鮫後的身體已經即將崩潰,鮫人長老表達謝意之後,便匆匆返回祭壇,準備啟動祭靈祖陣,除主持陣法的長老之外,其餘鮫人皆退出祖地之外等待。


    祭靈一旦開始,就不可中斷,為此長老特地請求,希望薑嬋等人能在祭靈期間,幫助她守陣,鮫人族原本的幾位長老皆已身死,此次隻能由她一人主持。


    祭靈祖陣開啟,在海底升起一層絢麗的光團,將祖地包裹,一尊高大的鮫人女子的虛影浮現,麵帶微笑,神色溫柔,如母親一般,張開雙臂,與飄逸的魚尾一同將光團擁入懷中。


    海底再次響起那空靈而動人的鮫人之歌,仿佛從極遠的萬萬年之前,跨越時間傳來,古老而深邃。


    眾多鮫人俯首,姿態虔誠,齊齊開口跟隨一同吟唱。


    鮫人的歌聲非常動人,在萬古之前,古神共工給這個種族賜予了最美好的祝福,美麗的容顏,動聽的歌聲,泣淚為珠便是絕世珍寶,心靈手巧,能紡織世間最美的鮫綃天衣,給他們的王賜予足以庇護族群的強大力量,讓他們居住在最美麗的海域,繁衍生息。


    這怎麽看,都是被古神所偏愛的一族,而恰恰也是這些偏愛,使得鮫人一族落到如今的境地。


    是古神共工錯了嗎?


    薑嬋覺得不是,把美好的東西打碎,把純淨的東西染上汙濁,修者非仙,除了擁有力量之外,大都一樣卑劣。


    世間法則如此,無法逆轉,所以都在主動或者被動的向上追逐,避免自己成為被打碎的那一個。


    任何一條路,往上走,腳下所行皆是萬骨枯。


    縱你風華萬千,任你才情驚世,一世一位大帝的征途,路上所行人傑何止萬萬,又有多少能在這條路上走到盡頭?


    更多的人,都將在這條路上拚殺至血氣幹枯,再有千萬不甘,也隻能黯然落幕。


    識海內浪花翻湧,其中的悟道天心樹在輕輕搖曳,那尊金色的神胎光芒炙盛,似在極力掙脫識海的束縛,徹底脫離出來,翻湧的靈力如大河,在經脈間不斷衝刷遊走,震耳欲聾。


    薑嬋睜開雙眼,一縷金芒從中一閃而逝,周身多了一絲純粹的神韻。


    一旁的肖潛心有所感,側過臉來,目露喜色:“要突破了?”


    薑嬋點頭:“我感應到那層界障了,待玲瓏事畢,我可嚐試衝擊合體境。”


    “那你呢?你打算在壓製境界多久?”薑嬋忽而狹促的看向他。


    之前她感覺不到,但在此次觸摸到合體境的界障,心境與感知皆更上一層之後,在看肖潛便發現,其實他應該在此很早之前,就已經可以突破了,隻是一直在有意的壓製境界。


    這不奇怪,薑嬋死去又蘇醒之間有十年的空窗期,而這十年裏肖潛的修行一刻未停,比她更早觸及才是正常的。


    被揭穿的肖潛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並非我有意壓製,隻是我身具墮鬼印,貿然突破,容易遭致心魔撲咬,師父給我的建議,是在突破之前,在收服一道天地靈火以作壓住,如此,方可助我不入魔。”


    說起此事,薑嬋臉上笑意淡去,下意識的看向他眉間的墮鬼印,不免又生了幾分心疼:“師父可曾說過,要如何消除墮鬼印?”


    看出薑嬋的擔憂,肖潛溫和一笑:“我問過師父了,前些時日,師父在東皇閣古籍中尋到一些蹤跡,事關萬古之前的失落的古仙庭,在萬古以前,上界曾有九天,如今道門所在的三清天,以及如今佛宗遁走阿彌法界,前身便是九天中的妙欲天。”


    “九天中以仙源天為首,古仙庭便坐落其中,後來,上界爆發了一場諸神之戰,支撐九天的不周山倒塌,除落於東域的三清天,西土的殘破了一半的妙欲天,以及中域的仙源天外,其餘六天或毀於混沌,或被倒塌的不周山碾碎。”


    “因仙源天內當年死去的古神眾多,後異化不詳,多生大凶詭異,後被軒轅大帝封印,但每隔三千年,持有特定鑰匙者,可暫時通過界門,進入其中。”


    “當世所存的法門中,沒有將墮鬼的修士牽引回來的法門,但古仙庭中似有可解的法門,然歲月太過久遠,古籍記載也隻餘一鱗半爪,須得我自己去找。”


    聽聞此言,薑嬋忽然想起自己當初從冥界跨弱水踏足上界,所行的路,正是一截倒塌的不周山石,曆經萬古,這根支撐九天的天柱又成了連接冥界與上界的橋梁。


    薑嬋依然記得,走過那條路時,腳下是一片寂靜的混沌虛無,那是被世人所遺忘的角落,在登臨上界的最後一站,便是一片殘破的神隕戰場。


    即便已經過去了無盡的歲月,在那片黑暗的古戰場上,依然可聽聞金戈鐵馬的廝殺之聲,殺伐血氣至今猶存。


    薑嬋突然對那個諸神並存的古仙庭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好奇。


    “距離仙源天開啟,還有一年,”肖潛繼續說道,“不過現在我可以試試突破合體境了,因為我已經找到了可以收服的天地靈火。”


    薑嬋了然:“毗羅海下的朱雀離火?”


    “不錯,”肖潛笑了,眉眼生輝,“其實當初鮫人長老給的報酬,我也不是一樣沒收,有一樣東西很適合你。”


    薑嬋詫異:“什麽?”


    “鮫人一族的玄元碧水珠,為第一代鮫後所留,可平衡一切混沌之氣,曆來被鮫人族奉為聖物,我不要鮫人族奉我為主,但我要其中一枚作為報酬,大長老答應了。”肖潛依然在笑,顯得格外高興。


    “你的靈根屬水,與火並不相融,你若要控陽極之火勾勒陰陽魚,必然對自身損耗極大,若有一枚玄元碧水珠化於體內居中平衡,便不會在被火焰所傷,於你的陰陽之道也更有益處。”


    “待玲瓏的傳承完成之後,大長老便會將玄元碧水珠送來,”肖潛語氣一頓,忽而小聲道,“其實本來打算到時候再告訴你的。”


    薑嬋怔了許久,萬般心緒翻湧,最終隻是抿唇一笑,挪動位置,輕輕將頭靠在他肩上,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真好。”


    有你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那,是不是該給我個獎勵?”


    “……那,你過來一點。”


    深海無垠,鮫人輕柔的吟唱空靈久遠,浪花湧過,帶起一陣纏綿悱惻的絮絮低語,且共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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