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手下敗將


    “媽呀!”門口的迎賓小姐剛喊出口,立馬雙手捂住嘴,蹲了下去,因為牤蛋的大左輪指向了她們。


    大廳鴉雀無聲。


    牤蛋調轉槍口的同時,收繳的袖珍發令槍已經替換下了左輪,頂在了大漢的鼻子尖上。


    朱向冬和另外兩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架勢震住了,微微顫了幾下身子,抖動麵部的肌肉乖乖舉起了手。


    吧台內的一男一女也很配合這驚悚的一幕,都把手舉了起來。


    此時,大廳裏蒼蠅振動一下翅膀都清晰可聞。


    高寒一臉波瀾不驚的冷,像剛下過霜。從這幾個人一露麵,他就知道勝券在握了,因為憑借多年的社會經驗,他斷定這幾個人包括朱向冬在內,都是披著貓皮的豆杵子,愣裝瞎虎。他們骨子裏根本就沒有暴戾之氣,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估計這些人多半是靠給朱向冬這個暴發戶捧臭腳才能在這一帶混出名的。這種菜鳥一遇到真神立馬像小雞見到老鷂子------立馬抖毛縮骨。


    大廳裏的形勢控製住了,牤蛋手中的發令槍頂著大漢的腮幫子使了使勁兒,橫著眉毛說:“咋的,還想跟小爺亮家夥?給小爺跪下!”


    大漢慌亂的心神在這十幾秒的時間裏得到了恢複,鼓了鼓勇氣,歪著臉斜瞟牤蛋,硬著頭皮結巴著說:“朋……朋友,這東西壯壯膽子還可以,您可別走火啊!”


    牤蛋迅速接觸了一下高寒的目光,得到了高寒一閃即沒的應允。他陰冷著聲音說:“靠你媽的!嗑兒咋這麽密呢?把嘴張開!我看你是不是整天拿著假槍嚇唬人!”說完又使勁用槍口杵了一下大漢的臉。


    大漢懵了,痛苦地猶疑片刻,又驚又怕地大張開了嘴巴,斜著白眼瞟向牤蛋。


    “張大點兒!讓你亂說話!”


    牤蛋話音一落,手指扣動了扳機,“啪”的一聲脆響……


    下麵是慢鏡頭,小口徑子彈暴出槍膛,以超音速洞穿大漢雙腮,而後翻滾著向前疾飛,將三米外吧台角上的一個大酒瓶嘩啦一下擊碎成幾瓣,最後才不太盡興地鑽進木質窗欞裏,擊起一小蓬粉塵。


    大漢隨著碎酒瓶裏僵硬的草蛇和大朵的靈芝以及渾黃的酒水一起跌在地板上,滿嘴都是血沫子,蜷縮蠕動,大張著嘴痛苦地輕吟。


    槍一響,朱向冬徹底嚇傻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麵對當今的法製形勢,這兩個瘟神在沒遇到任何反抗的情況下竟然開槍?這哪是嚇唬人啊?簡直就是索命鬼啊!他哆嗦著和另外兩個人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吧台和門口的服務人員也全部捂著耳朵蹲了下去。


    牤蛋若無其事地吹了吹冒著淡煙的槍口,踢了一腳滿臉是血的大漢,說道:“靠!真槍啊!你們膽子也太大了,政府這麽掃都沒把你們掃幹淨!拉幫結夥不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非法持槍,而且明目張膽地招搖過市,咋想的啊?”


    大漢已經說不出話了,隨著輕吟一口一口地吐著血沫子,麵部嚴重扭曲。


    這時該領頭的說話了,朱向冬顫顫微微試探著鬆開捂著腦袋的手,抬頭咧嘴、眼珠亂轉、卑躬屈膝地說:“兩位老大,不要緊,我們自己處理,真的沒關係,這家酒樓的老板是我朋友。”


    牤蛋兩步跨過去,一腳踹在朱向冬肩上,把他踹倒在兩米開外,怒氣衝衝地說:“靠你媽的!少廢話,趕緊把身上的家夥都交出來,要是讓我搜出來就晚了!”


    一聽這話,朱向冬馬上蹲起身體衝另一個大漢說:“二胖,快把刀交出來!快點!”


    名叫二胖的大漢從腰間摸出一把卡簧刀,顫微微地遞給牤蛋,馬上又低下頭去。


    牤蛋掰開卡簧刀在手裏翻了個花,嗤之以鼻道:“老子剔牙都不用這玩意兒!”順手扔出窗外。


    這時,樓梯口閃出一張男人的臉,馬上又縮了回去。牤蛋眼尖,甩手就把大左輪指了過去,“別動,滾下來!”


    向上跑的皮鞋聲一下停了,一個中年男人緩緩轉回身,雙手做著投降狀,一步一步向下走來,僵硬的笑臉固定成一個圖案,連連哀求:“好漢!好漢!別開槍,別開槍……”


    “梁哥,下來,沒有事的!是誤會,是誤會!”朱向冬蹲在地上左右扭著笑臉。


    中年男人機械地走到朱向冬麵前,不知所措地站在牆邊。


    牤蛋伸手拽下他手中的電話,啪地一聲摔在地板上,蹦成了幾瓣。然後用大左輪一指中年男人,喝道:“聽著!誰敢打電話,我保證他走不出這個院子!”說完虎目圓睜,掃視了一圈大廳裏的所有人。


    朱向冬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看向高寒,男人之間那種俯首稱臣的目光把他顯得很乖巧。


    高寒半眯了一下眼睛,衝窗口擺了一下手,兩支黑洞洞的槍管消失了。


    朱向冬一看高寒買了他的賬,馬上回頭對樓梯上後下來的男人說:“梁哥,麻煩你把小江送鎮上衛生所包紮一下,就說是玩弩誤傷了。千萬不要報警,這是一場小誤會,我能解決的!千萬記住我的話,麻煩了梁哥!”


    梁哥不知所措地點著頭,然後很有深意地又看向朱向冬,這個眼神莫說高寒和牤蛋,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出它的意思:到底要不要報警?


    朱向冬掃了一眼高寒和牤蛋,苦著臉訕笑了一下,說道:“梁哥,千萬不能報警,否則我們都脫不了幹係。再說……再說這兩位老大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唉!快去吧!”說完推了梁哥一把。


    梁哥急忙點了一下頭,“哎,好,我馬上去辦!”然後他慌亂地指了指幾個服務員,“你們,你們幾個,快……快打掃一下……快……誰也不能說出去啊!否則沒你們好果子吃!”


    聽到這話,服務員們像剛被解除定身法一樣,從呆愣中一下活了起來,扶人的扶人,擦地的擦地,手忙腳亂開始忙活。


    牤蛋瞅了瞅繳獲的改裝的發令槍,撇著嘴揣進褲兜,然後把大左輪往後腰一別,回到剛剛靠著的椅子旁,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漠視著朱向冬和另外兩名大漢,甚至連濺到臉上的那幾滴血都不屑去擦。


    “起來吧。”高寒輕慢地下了命令。


    兩個大漢乖乖站起身,後退了兩步,像一對喪家犬似的低著頭。


    朱向冬直起蹲麻了的兩條瘦腿,抹了一把臉,努力回歸平常的麵目,向前邁了幾步,無奈又喪氣地伸出比雞爪子大不了多少的手,自嘲地說:“兩位老大,我朱向冬服了!”說完伸著手等待高寒和他相握。


    高寒沒動,微微側仰了一下頭,眯著眼睛翹起嘴角,輕蔑地說:“咋的?還非得啃你兩塊骨頭,你才知道老子的牙是鋼的唄?”


    說完,高寒眼睛眯得更細了,瞳孔似兩根鋼針。


    牤蛋的目光一刻不離地繼續藐視著另外兩人,活像個能把人肉當狗肉吃的凶神惡煞。


    徹底臣服的朱向冬不自然地收回手,陪著苦笑說:“老大,別生氣,樓上談吧。”言畢,他低眉順眼閃在一邊,等待著高寒站起。


    牤蛋的臉歪向高寒,等待和他交換眼神。


    高寒眼角餘光一閃,微點了一下頭,伸出左手拿起放在旁邊的夾包,起身手插著褲兜傲慢凜然地走在前麵。


    朱向冬微側著身體和高寒保持著一步的距離,用卑微的手勢引著他走上樓梯。


    剛剛這場不是演習的演習恰到好處地製服了朱向冬這條地頭蛇。高寒和牤蛋心裏非常清楚,第一,他們不敢報警,因為傷人的槍是傷者自己的,報警他們占不著半點便宜。牤蛋可以說他不知道這是有殺傷力的改裝的槍,以為隻是嚇唬人的玩具,頂多算個誤傷,不會判太重的刑。另外,他們麵對兩支黑洞洞的槍口,也不敢冒然一搏。


    雖然法製形勢一片大好,但身在江湖仍然懼怕江湖的血腥。


    這場戲牤蛋演得很漂亮,拿捏得恰到好處,就像養一頭規定了體重的豬一樣,飼料下多少掌握得非常精準。當然,效果越好的演出越需要演技的過硬,就像在薄冰上跳芭蕾,不但要綻放絢麗的舞姿,腳尖上的力道更要輕盈,否則,冰碎了可就不是好不好看那麽簡單了。


    牤蛋左肩挎著皮包,氣勢洶洶地站在椅子旁邊,名貴的鱷魚皮放著烏亮的光。他的右手依然摳著褲兜後側的皮帶,傲慢地藐視著另外兩個將要轉身跟隨的男人。他的動作和表情都在告訴那兩個手下敗將,自己得走在他們後麵。


    引著盛氣淩人的高寒踏上兩級台階之後,朱向冬回頭看了一眼牤蛋和那兩個跟班的,衝那兩個人說:“你們在這裏等著。”


    然後又恭敬地看了一眼牤蛋,這才跟上高寒。


    牤蛋明白朱向冬的意思,他是讓自己去留隨意。但自己不能待在樓下,老大的安全最重要。樓下已經不足為懼,朱向冬才是主角,控製住他,一切盡在掌握。於是牤蛋目不斜視地踏上樓梯,仿佛大廳裏都是移動的屍體。


    高寒穩健地邁著步子,臉上是陰鬱的平靜。他知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總有一些和平是打出來的,也有一些和平是談出來的。隻有遇到真正的強手,有些人才知道自己是一隻披著各色羽毛的爛鳥,一直在扮演一個超過他能力的角色,隻有遇到強者他才會正視這一點,從而在今後的日子裏給自己一個真實貼切的定位。相信從今天開始,朱向冬的猖狂應該能有所收斂。


    這座酒樓是三層的建築,一樓的大廳連著餐廳,二樓和三樓都是客房,每層十餘間。朱向冬帶著高寒和牤蛋上到三樓,敲了一下303的房門,一個臉如銀盤的年輕女人將門打開,隨即閃在了一邊。


    女人豐腰庾背,就像一個剛蒸好的條形饅頭,估計她就是縈縈所說的那個叫馬曉倩的女人。高寒覺得好笑,不知瘦小的朱向冬和這個條形饅頭在街上出雙入對將是怎樣的風景?


    這時,垂頭喪氣的朱向冬說了上樓以來的第一句話:“兩位老大,請坐。不怕二位笑話,這就是我現在過的日子。”說完用小眼睛指了一下屋子角落裏的餐桌。


    高寒和牤蛋往餐桌上一看,真是一片狼藉,一條半米多長的大魚在木製托盤裏被啃得隻剩下了頭和刺,五隻殘留著飯粒的碗擺在托盤的周圍,空氣裏彌漫著絲絲餿味。


    看了兩眼之後,高寒冷著臉說:“我們不是慈善機構,說正事兒!”


    話音一落,條形饅頭的眼圈一下紅了,她靠在門口的牆邊憋了兩下肥嘟嘟的嘴唇,小聲說:“兩位大哥,我們真的無路可走了……真的,否則,阿冬不會躲你們的……”說著掉下了兩滴眼淚。


    朱向冬苦著臉坐在靠窗的椅子裏,低著頭,活像一條喪家之犬。


    高寒和牤蛋陰著臉欣賞他們兩口子的表演,根本不會對這種煽情的橋段感興趣。當條形饅頭又要抽噎著開口時,高寒不耐煩地擺了一下手。隨即,他掏出手機,給貓貓撥了過去,電話馬上接通:“喂,貓貓,朱向冬就在我麵前,你跟他說吧!”說完,他把手機遞給滿麵愁容的朱向冬。


    朱向冬接過電話,苦著臉說了句:“貓貓姐,我是朱向冬……”


    剛說到這裏,他的話被貓貓打斷,尖細高亢的女聲從聽筒裏傳出來,在寂靜的房間裏清晰可辨:“朱向冬,你聽好了!廢話我不想和你多說!這筆錢我已經轉給了你麵前的高寒先生。如果你覺得他們也像我那樣好打發,那麽,請你自便!既然你能拿錢去馬來西亞賭,卻沒錢還債,也就怪不得我了!具體想怎麽辦,就和你麵前的那兩位說吧!把手機給高寒。”


    貓貓的話不卑不亢,鏗鏘有力。


    高寒接過手機對貓貓說:“好了,現在一切都和你沒關係了。”在即將掛斷電話時,傳出貓貓最後的話,“好樣的爺們兒,多加小心!還有,一會兒方便時盡快聯係我,我有話說。”


    高寒“嗯”了一聲,結束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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