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第二部《刺黑》


    不是所有的遺憾都能彌補,好在生活不隻有遺憾。


    就在高寒和上官茗茗剛剛從巴黎返回澳門的前一天,高層某部某局副局長方國棟就接到了程老的電話。


    當然,此時高寒還不認識黛隱嬋,自然更涉及不到翁兆剛。人與人之間的交集毫無預兆,因為上帝畫的圈從不輕易示人。


    這個時間點的電話必然緊急,睡眼惺忪的方國棟一看電顯,立刻起身接聽:“喂,老師,這麽早,您…”。


    程老打斷方國棟的疑問,一貫沉穩的語速透出少有的急切:“給你五分鍾收拾,七分鍾後會有車接你去機場,資料你在飛機上看,我已經跟你們局打過招呼,抽調手續後補”。


    “是,老師!”


    方國棟放下手機飛快穿戴完畢,胡亂?了幾件衣服便背包下樓,向小區門外跑去。


    以他這位老刑偵多年的職業素養而言,他知道這是一個刻不容緩的、重大、緊急任務,自己肩上的不是擔子,是使命。


    果然,剛鑽進疾馳而來的黑色奧迪,手機就收到了程老親自編發的微信:此去春江,必將經曆一場地震。但不是讓你去誘發地震,而是讓你去清除所有誘發地震的因子,除惡勿盡。


    老兵衝上戰場的快感遍布方國棟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他鄭重回複:除惡勿盡。


    登上專機,四名年輕健碩的男助理向他報到。方國棟挨個跟他們碰了碰手指尖,快速坐在擺了一摞打印紙和一台手提電腦的簡易辦公桌前。


    資料有上百頁,簡直就是一部有血有肉的長篇小說,電腦屏幕上還鏈接著一條實時傳輸的視頻。


    方國棟首先盯上視頻,畫麵裏一個壯年帥男的麵部一閃而過,之後是床鋪被褥一角的影像。


    不難判斷這是男子手腕上的錄像設備拍下的場景。但僅從一個緊鎖眉頭的麵部掠影,便足以暴露男子是因繁亂的心緒而過早醒來的。


    盯了幾秒,畫麵沒動,經驗告訴方國棟該案的複雜程度不容估量,自己是絕對沒有時間看實況轉播的。於是,他手眼並用,一邊快速翻閱資料,一邊抽空瞄一眼視頻。


    見方局這樣,四名先他幾個小時分段接觸資料的助理依次開口,有序且精辟地簡述案情。


    方國棟在助理們簡述時快速跟閱資料,駭人的案情令他這位見多識廣的資深刑警不時倒吸涼氣,直到飛機落地,他終於將跨度三十餘年的黑惡鏈條理順清晰……


    關於翁兆剛黑勢力集團的第一個傷害案發生在1990年11月18日。


    春江城第一監獄通知,服刑四年多的翁兆剛預計11月19日保外就醫,如果今晚不把瘸虎子崩了,明天翁兆剛“橫空出世”的第一炮放得就不夠響亮。


    黑軍瞄了一眼牙簽寶米色風衣下擺露出的那截槍管,扯了扯呢子大衣的立領,揶揄道:“寶,一會兒可別玩兒腦力槍啊!”


    “靠!你說啥呢?還拿我當七年前呐!”


    牙簽寶抽了一下酒糟鼻,一甩風衣前襟,手法十分利索地撅開****的彈倉,輪廓硬朗的臉上露出委屈又憤怒的表情,示意黑軍仔細看看那兩發臥在槍膛裏的暗金色子彈。似乎竭力想抹去的不光彩記憶被人一提醒,又變成了徒勞。


    黑軍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牙簽寶曾經有過“前科”。七年前,黑軍和牙簽寶這組槍手奉翁兆剛之命,槍擊當時春江省第一號黑幫人物肖四,號稱“四爺”。


    為了留條後路,牙簽寶玩了個心眼兒,故意把兩發型號不匹配的散彈壓進改裝過的***膛,結果導致擊發時獵槍卡殼,變成了啞巴,隻有黑軍射出的兩發散彈擊中了四爺的後腰和大腿,被送往醫院搶救了十幾個小時之後,四爺撿了一條命。


    事後,牙簽寶像置身風暴的中心點,盡管他一再辯稱自己裝錯了子彈,但他這個小伎倆豈能瞞過江湖人物的鷹眼?無論怎麽辯解都無法力挽狂瀾。道上一時瘋傳,以勇猛著稱的牙簽寶玩兒的是“腦力槍”,弄得他顏麵掃地,江湖地位一落千丈。


    這就說明在所有催化劑中,唯有真相才是最有效的。


    可是,事實卻證明他是明智的。因為黑軍他倆剛潛逃至廣州,就被神兵天降的春江城刑警一舉抓獲。


    由於四爺隻是受了重傷,再加上黑軍也夠仗義,承認那兩槍都是他自己打的,最終黑軍因重傷害被判處有期徒刑九年,而沒開槍的牙簽寶隻判了三年,因與果之間形成了顯而易見的關聯。


    這時兩人都慶幸牙簽寶當時玩兒的幸虧是“腦力槍”,如果實打實地再給四爺補兩槍,可想而知,四爺一死,兩個不慎落入法網的殺人凶手焉能有命在?


    不過,牙簽寶並未因此在翁兆剛麵前失寵。首先,他和黑軍一樣,無論四爺怎麽在警方後麵使勁,兩人都比當年的地下黨還堅強,死活沒吐露翁兆剛半個字。另外,牙簽寶出獄後屢次抗拒四爺的威逼和招降,直至四爺督促警方把刺殺自己不成、反而誤傷其保鏢的翁兆剛以重傷害罪名送進監獄,牙簽寶都沒有半分動搖,仍然死心塌地、東躲西藏,不屈不撓地充當翁兆剛在法外可以活動的手腳,一邊照顧翁兆剛和黑軍的家人,一邊執行翁兆剛指派的任務。


    對於這種一心侍主、從無二心的得力幹將,任何一位領袖也不會棄之不用的。所以,牙簽寶一直是翁兆剛的鐵杆心腹。


    也許老天爺總是以某種獨特的方式獎賞那些既執著又獨具慧眼的人,也更注定褻瀆正義和欠缺智慧的成功終會以災難為結局。四個月前,也就是1990年七月份,公安部突然大力打黑,以四爺為首的黑社會集團被一鍋端。從而證明老天爺既是創造者又是毀滅者,也證明四爺這樣神奇又瘋狂的人物很難長久生存,終將像流星一樣,絢爛卻轉瞬即逝。政府槍斃了包括四爺在內的十四名骨幹,死緩、無期等重刑判了一大串。


    如此一來,不但蟄伏於春江城七區十二縣的各方勢力都像爆豆一樣蹦出來逐鹿黑道老大這把交椅,連困在監獄四年之久的翁兆剛也釋出壓在心頭的沉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隨即,他喜獲“解套”,推掉了壓在背上的“五行山”,“突發腦癌”,被批準保外就醫。目前一切手續均已辦妥,監獄局定好明天讓家屬到監獄接人。


    但翁兆剛出獄之前,他準備在江湖上放一炮。


    這種具備遠見卓識的舉措猶如新大陸在黑暗中亮起的燈塔,足以為那些在江湖上迷路的黑道人物照亮方向。這些家夥都是人精,哪怕窺到一絲光亮,就會像聞到血腥的食人鯊一樣,搖起勁尾,魚貫而至。於是,翁兆剛命令牙簽寶和十天前出獄的黑軍今夜行動,崩殘東力區的龍頭老大瘸虎子。


    如果不是自然法則,惡又是什麽?也許知識匱乏的黑道人物弄不明白這個高深的問題,但他們拚的就是一個“惡”。從這一點上足以看出,任何人的成功,都需要別人付出代價。


    如此一來,剛出獄的翁兆剛就是東力區的老大。僅憑這一炮,足以打響他在春江城黑道立足的名號。


    已經接近午夜零點了,春江城的深秋幹冷幹冷的,五彩華燈似乎也是冰芯的,隻有亮度而沒有溫度,除了造成柔和的錯覺,絲毫抵禦不了極具穿透力的寒氣,倒惹得擰勁呼號的北風像針尖似的往肉皮裏紮,叫人打心眼裏哆嗦。寂靜中黑夜仿佛也有了力量,遠處的標誌性鋼塔聳立在黑蒙蒙的夜色中,像個枕戈待旦的幽靈衛士一樣,傾情瞭望著天空巨大的黑色穹頂,不肯放過任何一顆一閃即沒的隕星。


    帝豪夜總會大門口陸續走出散場的男女,荷爾蒙是不喜歡低溫的,人們的騷勁兒都收了起來,一個個縮著脖子往車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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