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芥子開始後悔把灰原雄趕下車這件事了。


    當出租車經過她陌生小學弟家附近時,當司機用同情的語氣說起今天周末時,芥子不該存在的愧疚感瞬間如火山噴發。


    她叫停司機,推開車門,像個熱愛強迫小孩上補習班的媽媽,邊扯灰原雄邊說,“接下來我自己就可以,你快點回去。”


    灰原雄扒著車門堅決抗議,把芥子說得像是離了下屬就活不了的笨蛋上司。


    開什麽玩笑,她是那種就算肋骨骨折都能鏗鏘有力的爬上最高院樓梯的那種人。


    強行把學弟趕下車後,芥子一個人坐在後排玩起了手機。僅是十分鍾的車程,芥子想象不到會出現什麽她一個人解決不了的意外。


    直到車行半路時,她收到了一條短信。


    一條短信,殺不死任何人。一條銀行匯款的短信,就算數額大的驚人,芥子也不會高興得立刻暴斃。


    問題是,匯款人叫做夏油傑。


    八千萬,就算是日元也是巨款。請問這個叫做夏油傑的人,是想花八千萬來買她的命嗎?


    要是灰原雄在這裏,他一定能回答芥子所有關於夏油傑的問題。可惜在半道上,他就被芥子趕回家享受周末了。


    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芥子付完錢習慣性的走到便利店門前,完美的複刻著當初五條悟見她的第一幕。


    她在想怎麽才能把錢還回去。


    這不是狗血劇裏甩你一筆錢就分手的戲碼,也不是八千萬就能解決的小問題。


    首先,他們是夫妻,其次,如果這筆錢是贓款,或者是欠款,芥子在日後就要和那個臉都不知道長什麽樣的丈夫,共同擔負責任。


    他想得美。


    要不是因為記不起自己的姓氏,且出於尊嚴問題她不願求助別人,芥子可能這個星期就把離婚協議簽了。


    她是想看看和她結婚的人是究竟什麽樣,但不代表她非要見。


    快速給銀行撥通了電話,在芥子的禮貌三問之下,她得到了夏油傑的電話號碼和個人郵箱。


    現在芥子要做的很簡單。她隻用撥通電話,一頓臭罵,那麽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芥子站起來,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在直線飆高。她莫名其妙的有些亢奮,仿佛要上戰場了,婚姻戰場,她也已經準備好武器了,比如她的暴脾氣和不加遮掩的直白。


    不過芥子還沒有忘記自己的首要工作,她是來醫院見藤幕醫生,外加尋找下個月能出庭的心理醫生。


    於是便利店門口則出現了一位身姿高挑,鼻子上架著不好惹的金屬鼻托,大步走得像跑一般的,低頭族。


    默念著號碼,芥子側身躲開了一位走路慢吞吞的病人,快速的在鍵盤上輸入。


    如今市麵上的大部分手機都會有這麽一個便利的功能,凡是存過的號碼,撥通過的號碼,都會在你摁下第三位數字時出現。


    隻記得2004年過往的芥子最開始額外喜歡這個功能,因為這能讓她在五條悟重複來重複去的噪音攻勢之下,騙他說她背下了他的號碼。


    但現在,她對這個功能深惡痛絕。


    號碼輸完之後,她的手機界麵上出現了一個以鮮紅的愛心為備注的號碼。


    沒有任何字符,也沒有什麽數字,就是一顆愛心,鮮紅且刺眼。


    芥子深吸了一口氣,她站在等電梯的人群當中,竭盡全力的讓自己冷靜。


    太可怕。


    這太可怕了。


    她不得不開始騙自己,這不是愛心,這是地雷。


    不是有一種傳聞嗎?還是五條悟前幾天和她吃飯時說起的。霓虹有一種地雷係愛人。


    他們長得美麗,俊俏,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甚至比正常人要更愛你。但一旦當他們在某方麵不如意,或者得不到滿足時,他們就會像地雷一樣,把愛侶炸開花。


    五條悟當時還在飯桌上生動表演了如何用手展示煙花爆炸。此刻,芥子希望他忽然出現在她麵前,然後再表演一番,好讓她能開心一丁點。


    電梯到了,芥子跟著人群擠進去,她要去三樓,因為有護士和她說,藤幕醫生現在在三樓巡房。


    電梯內很擁擠,人擠人。電梯內還很無聊,三樓按理說很快,但外麵有一個蠢小孩一直不放過電梯按鈕。


    芥子沒有心思再擠出去揪著那個蠢小孩的領子咒罵,她現在隻想快點解決婚姻問題。


    比如先改個備注?


    噢!不行,這太傻了。根本沒有用,那顆鮮紅的愛心還在她的腦子裏旋轉。


    或許她可以難得平和一點,用更加柔和的辦法?


    夏油傑的郵箱她記得很清楚,一封關於離婚的電郵,這樣是不是看起來誠意滿滿呢。


    電梯晃了一下,所有人的出去了。芥子抬頭看了一眼,才二樓,她又速速低下頭,為自己注冊了一個全新的郵箱。


    就在這個間隙,三樓到了。


    芥子走出去,但仍低著頭,她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頸椎病的預備役病人,隻是離婚這件大事讓她分不出一點心。


    收件人那一欄填好後,芥子看著空蕩蕩的輸入欄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她決定先禮後兵,於是在開頭,她打了一句沒有意義的問候。


    接下來該到兵的時刻。然而她有一點搖擺不定,倒不是猶豫,而是她不知道要用什麽理由告訴對方,她想要離婚。


    腦子壞掉了,所以我要和你離婚?


    她聽起來像個壞人,渣女。結婚誓言裏不是有要求嗎?無論貧窮或者疾病,我都將會和你在一起。


    她不能用這樣的話術,這太可惡了,她不是,也不要成為這樣的人。


    那自我抹黑?


    芥子不知不覺走到了護士站,護士問她要找誰,她說出了目的和原因。護士很慷慨,給她指了一間房。


    309,三樓九號房,裏麵空無一人,非常奇怪。


    如若平常,芥子早該發現,然後風風火火的去找問題,解決問題。


    但她今天是個低頭族。


    來回來回的在房間裏踱步,片刻的安靜給了芥子思考的空間。


    她極其不願把自己說的很壞,就算是在騙人。


    她可以騙夏油傑說,她不忠誠。在婚姻裏不忠誠是大忌,沒有任何人能接受發誓隻愛自己一輩子的人,突然有一天將心分成兩半,五,六半,勻給其他人。


    這有點太殘酷,太壞了。隻有惡霸才會那麽做,隻有惡霸才能心安理得的傷害別人。


    芥子把手機開了關,關了又開,思考了良久,她終於有決定。


    在電子郵箱的主題一欄,芥子寫到,


    【我決定要結婚……】


    【 的理由,你還記得是什麽嗎?】,幾個字還沒打出來,一把砍刀憑空插進了芥子的胸口。


    這對於芥子來說不是最糟糕的。


    因為最糟糕的是,她把隻寫了一半標題的郵件,發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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