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宗明瞧著她自以為大義凜然的樣子,涼涼諷刺道:


    “原來這就是蘇小姐眼裏的大仁大義?看來在你的心中隻有那矮子的命是命,其他人就都是無足輕重的螻蟻。”


    挽月神色微變,反駁道:“你胡說什麽?”


    賀宗明諷笑道:“別人為了你的事出力受難,你明明有能力為他求情,讓他再有活下去的生機,但你就是不做,非要眼睜睜看著他受累枉死,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挽月咬牙,小手緊緊地握成拳,眼睛盯著牢房裏受罪的牛二爺,內心糾結、翻江倒海著。


    賀宗明又往火上澆了一把油:


    “我這是無所謂的,大不了等你們兩個都死了,把你們的屍體一起掛出去,另外再找城裏所有說書的,寫戲的,編話本子的,把你們兩個的故事告訴他們,並命令他們一定要努力散布,以求廣泛流傳。”


    “讓外麵那些女人都學學,你蘇小姐忘恩負義,翻臉無情,是多麽堅貞不屈個優秀品格;你那小心上人自己偷人家老婆,卻害的為他出頭的兄弟遭難,又是怎麽個仁義無雙的好漢;還有這替你們辦事的,叫牛什麽的,牛二?為了別人的事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進去,又是多麽的愚不可及。”


    賀宗明笑著,從身後摟著挽月的腰,滾燙的胸膛貼著她後背,氣息隨著講話纏在她耳邊,毒舌吐信子一般:


    “要是這位姓牛的漢子有家人,有高堂老母,有成婚妻子,有幼小孩兒,你猜他們是會幫你一起收屍,還是帶著菜刀過去,在你已經死去的基礎上,再把你的屍體給砍個七塊八塊?”


    挽月腦海中不自覺出現那個畫麵,狠狠一顫,不自覺發起抖來。


    賀宗明低頭瞧著她,眼神有趣味極了,過了會兒,忽然俯身靠近,低頭去親她。


    挽月果然沒再像之前那麽拚命地抗拒,隻是人有些僵硬。


    他在她幹燥的嘴唇上摩挲了一會兒,並沒有深入,隻簡單地潤了個唇就又放開了人。


    “想好了嗎?這個人,你確定不管他?”


    挽月睫毛垂著,整個人持續顫抖,沒有說話。


    賀宗明又把她給拽出了監獄。


    外麵就是軍部。


    此時正趕上軍隊晚飯。


    隊伍裏的廚子已經燒好了大鍋飯,正騰騰的冒著熱氣。


    賀宗明把挽月領到夥食區,找了塊空地讓她坐著,自己則是進了排飯的隊伍排隊打餐。


    他雖是司令,但在不上戰場的時候,這些小事上也從來拿自己一視同仁。


    師父都是老手了,動作又快又準,沒一會兒,賀宗明就拿著兩份飯菜回來,把其中一份放到挽月了麵前。


    他瞧著挽月,溫和道:“你說得對,他跟那些想要我命的人應該不是出自一路,但他用馬車劫走了你也是事實,守城的人認出了他,讓他在牢裏受些苦是應該的,但這點事的確罪不至死。”


    他握著挽月的手,把筷子塞進她掌心,沒怎麽用力地捏了下。


    “吃吧,等你吃完了飯,我就叫人去給他請大夫,他的這條命到底能不能救,都全在你的身上。”


    挽月就算主觀意誌再強,閱曆上她也不過是個孩子。


    跟從小就生活在複雜大家庭,半生跌宕起伏,數次大起大落,見過心懷鬼胎,嚐過人情冷暖的賀宗明沒法比。


    他不給她任何反駁的空子,就把牛二爺一條命,這麽大一座山壓在她身上。


    挽月不得不思維順著他的引導走。


    她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像他所說的那樣,讓牛二爺死於她的拖累。


    夾起一張肉片,僵硬地遞到口中,牙齒接觸到食物那一刻,熟悉的反胃感席卷而來。


    挽月下意識就要吐出,可又想到了什麽,拿手用力地捂在嘴上,硬是逼著自己吞咽了下去。


    食物滑進食管那一刻,她淚流滿麵。


    賀宗明在她對麵,不冷不熱地瞧著她,眼底沒有半分動容。


    但還是體貼地把餐盤挪了挪位置,葷菜都拿到他附近,隻剩素菜留在她麵前。


    “軍部裏沒有小灶,委屈太太先將就下吧,但你不浪費是對的,別看飯菜粗糙,有時候上了戰場,連這些都吃不著呢。”


    挽月用手抹了把臉,嘴中根本嚐不出味兒,卻還是繼續低頭大口吃著。


    賀宗明一直看著她,在一整碗飯都被她吃光以後伸手蓋住碗麵。


    “可以了。”


    久未進食,突然吃太多也不好。


    他把餐具送回去,這才重新牽起挽月的手,帶她坐車回家。


    到家以後,立刻命人準備熱水去給挽月梳洗。


    挽月也聽話地照做了。


    洗完澡後,鎖兒給她拿來幹淨的綢緞衣服,她也配合地換上了。


    換好衣服後,讓她回之前的房間,她也配合地去了。


    賀宗明這晚依舊是跟她分開睡的。


    次日一早,挽月吃了早飯之後,他才履行諾言,叫人去給牛二爺治傷。


    從守門的指認出牛二爺送挽月出城那日,他就知道此人必須要留活口。


    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無論挽月心裏怎麽想,至少表麵上,兩人又安定了下來。


    而後小半個月,她也提線木偶一般,賀宗明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半個月後,賀家又來了個醫生,來給挽月診脈。


    這次看診結束,大夫沒再避著挽月,直接說:


    “脈象上看,這胎已經穩了。”


    賀宗明若有所思地笑了下:“有勞了,去領賞錢吧。”


    挽月在一邊一聲不吭的坐著,臉上沒有半點驚訝的神色。


    這天晚上,賀宗明就沒再像之前那樣跟她分房。


    挽月洗漱過後,便看見男人手撐在腦後,愜意地躺在她的床上,拿著本書邊看邊等著她。


    聽到她回來的聲音,頭也沒抬地招招手:


    “來,我教你讀書識字。”


    挽月步子在門邊停了一會兒,又慢慢抬腿,沉重地朝他走過去。


    等到了床邊,賀宗明便把她扯進了懷中,熟練地往她臉頰上親了親。


    “苦著臉做什麽?這故事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把書扣到一邊,把玩著挽月狗啃似的亂發,似笑非笑說:


    “講一個女人,因為不滿意她所嫁的丈夫,就聯合她的奸夫一起,把娶了她那個倒黴男人一碗毒藥給送上了路。”


    他抱著她,溫溫柔柔地說:“是不是很有趣?說不定這種事,你在心裏也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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