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趕緊把我原來那個三百塊錢買的水貨手機又掏了出來,翻出馬正剛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還別說,我這破手機平時總跟我玩別扭,一打電話“噝噝”的聲音一波比一波大,一到關鍵時刻還真不掉鏈子,雖然“噝噝”的聲音還有,但對方電話的“嘟嘟”聲還是聽得很清楚的。


    “喂,老七啊!怎麽想起來找四哥了?該不會又想找我幹一架吧?哈哈哈哈……”電話一接通,馬正剛那洪亮豪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四哥,這次你一定得幫我,你要不幫我,估計這次哥們就算不掛,也要變成殘障人士了。”我一聽到馬正剛的聲音,心頓時放下了一半。張易龍再橫,也得賣馬正剛一點麵子,最多我擺一桌酒賠個罪,用不著缺胳膊少腿的了。


    “這麽嚴重?你得罪誰了?”電話裏傳來馬正剛的聲音,聽我說的這麽悲慘,也顯得有點詫異。


    “張易龍。”我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嘴裏都有點發苦。


    “張易龍?你怎麽會得罪到他?你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啊!”聽說我得罪的人是張易龍,馬正剛都不大相信。


    “是這麽回事……”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電話那頭靜了下來。


    “你過來我這裏,我在屠宰場等你。”靜了一分鍾左右,馬正剛終於發了話。


    “行,行,我馬上就去。”我一迭聲的答應著,掛了電話,和老婆交代了幾句,出門騎上電驢,直奔屠宰場而去。


    等我到屠宰場的時候,馬正剛正在磨刀準備殺豬,見我來了,示意我先等一會,旁邊有小徒弟搬過來一把椅子。我知道急也沒用,隻好坐了下來。


    “赫赫赫赫……”


    馬四在磨一把刃長十五公分,柄長十公分,厚背薄刃的殺牛刀。磨得很認真,一張黑臉虎著,一雙濃眉緊鎖,闊口緊閉,一對虎目目不轉睛盯著刀鋒,直到刀鋒已經發出青幽幽的光來,連刀身都亮得刺眼了,才浮起滿意的笑容。


    隻見他“騰”地站起身來,粗壯魁梧的身形如同半截鐵塔,伸出棒槌一樣的手指,在刀身上彈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又用手指在刀鋒上蕩了一下,確定刃口已經達到自己的理想要求了,才大喝一聲:“開始!”


    旁邊有小徒弟端過一碗烈酒來,馬四伸手接過,仰脖一口幹了,隨手將碗遞還給小徒弟,刀交右手,“唰唰唰”挽了幾個刀花,又一聲大喊:“看好了!”


    說完一轉身,龍行虎步,幾步跨到案板邊。案板上早就綁了六七頭豬,清一色拇指粗的尼龍繩,係的四蹄捆虎扣,別說是豬了,估計捆的就算是大象,想掙開都難。


    整個大院早就圍滿了人,都是來看馬四殺豬的,十裏八鄉誰都知道馬四殺豬是一絕。說得誇張點,有一次鄉裏唱大戲,鄉親們都等看完了馬四殺豬才去看戲。開始戲班老板聽說了還不服氣,親自跑來看了一回,從那一回開始,每天早上嗓子都不吊了,天天跑來看馬四殺豬,一直到戲班去了別的地方,路途太遠,那才罷了。


    馬四早就習慣了,也不以為然,伸出手指在第一頭豬脖子上比了比,猛的一翻手,一把按住豬頭,右手殺牛刀一揮,一道青光沒入豬脖子內……大家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馬四已經喊道:“盆來!”旁邊徒弟早就準備好了接血用的盆,馬四猛的抽刀,鮮紅的血“呼”地就噴了出來。


    馬四看也不看,直奔第二頭豬,如法炮製,片刻之間,六七頭豬盡數斃命在他的刀下。他那些徒弟早就和他配合默契,等到他最後一頭豬殺完,第一頭豬已經褪毛洗淨,放在另一邊幹淨的案板之上。


    馬四轉身過去,一手提起一條豬腿,單臂一較力,將整頭豬生生提了起來,右手殺牛刀亂舞。隻聽“唰唰唰”一陣刀風過後,二百多斤重的一條肥豬已經四分五裂,肉是肉,骨是骨,內髒是內髒,豬頭和下水正好落在案板下的木桶之中,那叫一個幹淨利索。


    周邊圍觀之人,這時才一齊叫起好來,掌聲不絕於耳。須知一頭豬往少裏說也是兩百多斤,馬四單手就提了起來,單憑這份蠻力,已是世所少見,何況刀法如此之快,如此之利落,當真看得眾人眼花繚亂,興致勃勃。


    馬四就在眾人此起彼伏的喝彩聲中,氣定神閑地將六七頭豬宰殺分解完畢,伸手拿過一塊幹淨抹布,擦去刀上血跡,一撩衣擺,反手將殺牛刀插入腰間皮鞘之中,雙手一背,走到旁邊的藤椅坐了下來,對幾個徒弟揮揮手道:“都送出去吧,留兩個腰子、兩個肘子、一斤精肉,讓你們師娘給我做幾個下酒菜。”


    我心裏暗暗稱讚,牛刀殺豬馬正剛,果然名不虛傳,刀快、準、狠,人威、猛、雄壯,難怪整天呆在鄉下,也能混得風生水起,人人敬畏了。


    馬四將事情弄完,回房裏換了套衣服,對我說道:“老七,走,我陪你去見張易龍,不過話得說前頭,我給你當一回臨時保鏢,可不能不請我喝酒。”我連忙應承,現在別說請一頓酒了,讓我請他喝一年也願意啊!


    馬四哥有車,雖然就一普桑,但也比我這小電驢強,我們倆上了車,直奔大富豪娛樂城而去。這大富豪以前我也去過兩回,那可是一個銷金窟,都是些外地的朋友來看我,打腫臉充胖子請他們去玩的。


    沒一會,到了大富豪娛樂城門口,一進去,門裏有幾十個小夥子,個個頭發都染的五顏六色的,抱著膀子站在那裏,要是沒有馬正剛陪著,我都懷疑自己看到這些家夥還有沒有勇氣繼續往裏麵走。


    那些家夥一見到馬正剛,都點頭哈腰打起了招呼,馬四哥和他們閑扯了幾句,便向其中一個小頭目問道:“張老大呢?”那家夥往裏麵指了指,馬四帶著我向他所指的房間走去。


    一推門,我就看見了花猛,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被五花大綁著,跪在房間中央,看樣子吃了不少苦頭。那個白胖老頭,正坐在辦公桌後麵的老板椅上,叼著支香煙,陰沉著臉,一見馬正剛帶著我進來了,麵色一轉,笑道:“馬老四,什麽風把你吹到這了,我記得你可一向不喜歡這些風月場所的啊,難不成現在轉性了?”


    “張老大說笑了,我馬四一輩子怕是和這些風花雪月沒什麽緣分了,這次來這裏,是因為我一親戚,無意間得罪張老大你,我這才厚著臉皮來討個人情,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這親戚是個文人,耍筆杆子的,對社會上的事不大明白,更不認識張老大你,所以啊,才鬧了這麽點誤會,還希望張老大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多多包涵一點。”馬正剛邊說邊自己找了椅子坐了下來,接過張易龍遞過來的香煙,點了起來。


    “好說,好說,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是我張易龍也混了這麽久,上趟街能被人摸得幹幹淨淨,麵子上有點說不過去,所以小教訓了他一下。不過,在這之前我可真不知道他們是你馬老四的親戚,不然就衝你馬老四的麵子,我也會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了。”張易龍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那就這麽說定了,張老大大人有大量,等會我在聚福樓擺一桌,算是替我這親戚賠罪了,還請張老大一定賞光。”馬四哥給我遞了個眼色,我馬上掏出手機和那張布絹,放在辦公桌上。


    “不用不用,等晚上我請,就在聚福樓。正好,有幾個兄弟犯了點事,從外地逃來我這躲避幾日,我給你們介紹介紹,大家都是道上的兄弟,以後一旦有了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張易龍看也不看我還回去的東西一眼,繼續著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馬四打著哈哈。


    我心裏暗罵:這老狗,明明是想帶人去吃飯,還說漂亮話,真要吃完了敢要他付錢嗎?可又不能說出來,隻好打掉門牙往肚裏吞,陪著笑臉道:“張大哥,你就甭客氣了,是我犯錯在先,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肯放我一馬,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你要是一頓飯也不肯吃,那就說明你氣還沒消,我這心裏也不踏實啊!”


    張易龍一聽,哈哈大笑道:“到底是讀書人,說話就是比我們這些大老粗好聽,句句都在理,老哥要是再推脫,倒顯得有點不近人情了。行,那就這麽說定了,晚上聚福樓,不醉不歸。”


    我一聽,用手一指花猛,打蛇隨棍上道:“好,張大哥痛快人,就這麽說了。我這兄弟也受了點苦頭,你看是不是這樣,我先帶這兄弟去擦點跌打酒什麽的,免得他晚上不能喝酒壞了我們的興致。”我雖然和花猛不是很熟,但這個時候,也不能丟下他不管。


    “沒問題沒問題,剛才我幾個小兄弟下手重了點,不過都是年輕人,應該扛得住,那我就不留了,晚上見吧!”張易龍一邊滿不在乎說著話,一邊拿起了那隻手機,撥出了一通電話。


    “張老大那我們先告辭,晚上見。”馬四哥說著話站起身來,我急忙解開花猛的繩子,將他扶了起來,他被揍得不輕,齜牙裂嘴地站了起來,跟著我們就向外溜。


    出了大富豪,花猛一把拉住我:“哥呀!我真沒有想到你能來救我,我都以為這回鐵定要賠進去半條命了呢!七哥,你以後就是我親哥,你讓我去東,我絕不往西,你讓我打狗,我絕不攆雞,不管什麽事,隻要哥你吩咐一句,要天我都給你捅個窟窿出來。”


    我“呸”了一口道:“謝我沒用,要不是馬四哥,估計我這會和你剛才一樣,正被人捆著找抽呢。”


    “四哥,我這謝謝你了,以後有什麽地方能用得著我花猛的,你盡管開口,我皺一下眉頭都不是人生父母養的。”花猛聽我這麽一說,又馬上轉向馬四猛拍馬屁。


    誰料馬四根本不吃他那套,眉頭一皺道:“你不用謝我,我根本沒打算救你,我來隻是因為老七是我表妹夫,要隻是你,被剁成八截我都不會說一句話的。”


    花猛有點尷尬,“哼哼哈哈”的應著,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見他怪可憐的,插話道:“花猛,你要真聽哥話,那哥就真要求你一件事,以後別偷了,你年紀輕輕的,做什麽不行,為什麽非要做三隻手呢?被人看不起不說,你看看,像這回這事,多危險啊,要不是有馬四哥,別說你要丟半條命了,我都要被你拖得脫一層皮。”


    花猛低下了頭,沉吟了一會,一臉決絕地對我說:“行,哥你說了,我就聽,以後我保證不偷了,要是再偷,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我看他臉上表情,好像不是說假的,心裏也有點開心,如果這花猛真的能從此改邪歸正,那倒也是一件好事,起碼要少好多人丟東西。


    三人開車到了醫院,一檢查,花猛這回真被修理得不輕,身上淤青二三十處,左手無名指被扭斷了,眼睛充血,鼻梁骨也被打斷了,另外牙齒還少了兩顆。我不禁有些後怕,奶奶的,要不是有馬四哥,我的下場絕對也不會比花猛好多少。


    等花猛包紮完畢,天也黑了,我給老婆打了個電話報平安。在我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後,我老婆在電話那頭很牛的來了一句:“哼,我就知道,有我表哥在,他張易龍也不敢把你怎麽的!”馬四哥聽的直樂。


    我們三人開車來到聚福樓,訂了大包間。點菜的時候我看那個菜都貴得要命,又不能都點素的,正為難呢,花猛道:“哥,你就放心點吧!上午那丫皮夾裏錢都被我掏了出來,他光顧打我了,也沒顧上要錢,現在馬四哥也來了,估計也不好意思要了,花他的錢請他吃飯,這樣大家心裏都平衡點。”


    我一聽就樂了,這丫的,幸虧我把他也撈了出來,要不今天這筆錢鐵定要我掏。當下也不客氣,美味佳肴點了一大桌,看得我口水直流,偏偏張易龍這老狗到現在還沒來,隻能看看卻不能先吃喝起來。


    第五章 嘴賤


    等了約一個時辰,天已經黑盡了,張易龍才帶著三個人走了進來,一進包間就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幾位久等了,我這幾個朋友,見不得光,為了安全起見,隻有等天黑了才能出來,海涵海涵。”嘴上說的是幾位,實際上隻對馬四哥一人抱抱了拳,很明顯沒把我們看在眼裏。


    不過我也無所謂,反正吃過這頓飯,哥也不想和這號人再有任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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